京城,魚龍混雜,難以憑借肉眼就分辨出眼前究竟是神還是魔。

春紅隨著蘇玉繞過好幾條街巷,走到一處僻靜又冷清的巷弄裏,周遭的樹木蕭瑟仿佛是不知從哪兒就會冒出些豺狼野獸似的,令人汗毛豎立。

蘇玉倒是並不懼怕,反倒是大步流星的向前走著,眼眸裏都是焦急。

反倒是春紅有些膽小的扯著她的袖擺,小聲嘀咕著說,“蘇娘子,此處有什麽好瞧的,我們還是走吧。”

“老伯,我想問問,這裏……的人家呢?”

蘇玉循著金鎖留下來的線索找到一處宅邸,望著府門敞開,裏麵荒廢的模樣詢問路過的老伯。

那老伯抬頭看看蘇玉,聲音沙啞低沉的說,“是外地人吧?初來京城?”

蘇玉點點頭,算是回應。

那老伯搖搖頭,眼眸裏像是帶著幾分惋惜的看著那道門,說,“這裏哪有人,都沒了……”

“那您知道,他們搬去哪裏了麽?”蘇玉不甘心,聲音鮮少見的有些急促。

春紅從旁看著覺得有些奇怪,卻又想不到什麽門路。

老伯歎口氣,此番倒是連回答都沒有的催促著她們離開,說,“別在這兒晃悠,快走吧,快些走……”

他佝僂著身體,步履匆匆仿佛是後麵有什麽惡鬼冤魂在追趕著他似的,而蘇玉想要推門進去瞧瞧,被身邊的女子給攔住,聲音都有些顫抖。

“蘇娘子,我們還是回去吧。”春紅的唇色都有些慘白,顯然是真的受了驚嚇。

蘇玉看著近在咫尺的那處宅邸,隻得放棄,隨著春紅一步三回頭的離開。

總覺得這處宅邸安靜的佇立在這兒,仿佛是在等待著誰,又仿佛是在無聲的訴說著什麽。

那種心靈產生的極大共鳴和難以抑製的悲傷將蘇玉緊緊包裹著,她唯一能夠尋找到的線索就這般斷掉了,若是想找到身世真相,又該從何處入手呢?

京城如此大,她又什麽時候能夠找到生身爹娘。

蘇玉的神情恍惚,惹得春紅不由得擔憂起來,壓低聲音偷偷在她耳邊說,“蘇娘子,我總覺得方才那地方是不幹淨的,聽聞京城裏會有些算命先生能夠驅散,要不我們去……看看?”

看春紅神神道道的樣子,蘇玉也忍不住輕笑著打趣,“怎麽?讓他們燒兩副符水給你喝下去,包治百病?”

“那都是騙人的障眼法罷了,也就是你信。”

蘇玉說罷,指著前麵的酒樓,道,“我隻是舟車勞頓有些疲累,才會精神不振。”

“總歸是出來了,不如嚐嚐京城裏的菜肴味道如何,前麵那家像是老字號,咱們去嚐嚐。”

春紅聽聞美食便頓時將方才的事情拋到九霄雲外,倒是好哄。

蘇玉和春紅邁進食樓,店小二便殷勤的跑過來,將桌椅都給擦幹淨,端上清茶問,“兩位姑娘要吃些什麽?本店招牌是紅燒蹄髈,醬牛肉也是一絕。”

蘇玉點點頭,從袖擺裏拿出些碎銀兩遞給店小二,說,“勞煩您將招牌都點一份,若是不叨擾,有些事情還想問問您……”

自古以來,食樓的夥計和紅樓的姑娘都是信息最為靈通的,蘇玉此番出行是女裝,也不好在京城的紅樓裏拋頭露麵,便隻能這樣打探消息。

店小二掂量著手裏的銀兩,頓時笑眯眯的將白帕子搭在肩頭,說,“姑娘但問無妨,我定然是知無不言。”

“我們才從外地趕來,想問問京城裏的夫人們平時最喜去什麽地方?”蘇玉既然是想好要麵向何種人群,就要想辦法跟她們有所關聯才好。

許慕寒的人脈都是些紈絝公子哥,自然是說不上話的。

店小二聽聞此話倒是樂了,說,“姑娘這事兒問我便是問對人了,夫人們最喜歡去前麵的流水亭。”

流水亭,顧名思義是取自高山流水覓知音,夫人們總喜歡相約著賞花對詩詞歌賦,說到底都是那些酸性子卻能夠抬高身段的玩意兒。

“不過那流水亭也並非是人人都能去的,都是些尚書夫人,侯爵夫人,郡主們才能夠去的。”店小二說罷,倒是也若有所思的看著蘇玉。

蘇玉看起來氣度非凡,不僅僅是言談舉止,更是舉手投足間的那份從容和氣度都像是富貴人家的女眷。

“那勞煩小哥,我若是想結交些夫人,哪位是最為……妥帖的。”

店小二是聰明人,自然聽得懂蘇玉話裏潛藏著的含義,不過卻是遲遲沒有作答。

蘇玉看明白他等待著什麽,又從袖擺裏掏出兩個銀錠,置在桌底偷偷塞進店小二的掌心。

這番,他倒是終於笑出來,說,“公爵府的夫人是最為八麵玲瓏的,誰都會給她幾分薄麵,尚書府的夫人也是有些身份的,可……卻並非是人人都見的。”

這麽說,尚書府的夫人像極了清高孤傲之人,不好接近卻是最好的選擇。

蘇玉點頭含笑的說,“多謝小哥。”

店小二收了銀兩自然是笑盈盈的,說,“姑娘客氣,我這邊催著給您上菜。”

透過木窗看著臨街熱鬧的場景,蘇玉心底卻隱隱的有些擔憂,若是想要將理療館開起來,並且在夫人們的圈裏鬧出些名聲來,怕不是短期能夠做到的。

春紅看著麵前的菜肴,嘴巴已經被蘇玉的藥膳給養的刁鑽起來,壓低聲音說,“娘子,這味道,實在是不如咱們景肆。”

蘇玉倒不是為了吃飯而來,反倒是笑眯眯的看著她提醒道,“京城不比鎮裏,人多眼雜更是隔牆有耳,什麽話都要憋在肚子裏,可不能隨便說出來。”

“若是被掌櫃的聽見,定然會以為咱們是來鬧場的,轟出去算是小事,若是強行扣留刁難該如何是好?”

蘇玉提點著,春紅也有些後怕的捂著嘴,眼眸咕溜溜的轉動著將此事謹記在心。

蘇玉拿著木筷,嚐著紅燒蹄髈,倒是出資行家之手,火候和味道都是妥當精準的,隻不過太過追求標準而忽略掉食物是為人的。

若是食物僅僅是為填飽肚子,豈不是……讓它有些暴殄食材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