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邸,深秋房簷的瓦礫都要被裏麵的吵鬧聲給掀翻似的,周圍鄰裏街坊都習以為常,這三日愈發熱鬧。
蘇大海斬斷兩根指頭,便成太爺似的頤指氣使,葛春華性格溫吞任勞任怨,可周玉鳳卻並非是吃苦耐勞的好兒媳婦,隻伺候兩日就摔碗不做,任憑蘇大海罵翻天也充耳不聞。
“我伺候你便罷了,老頭子算是什麽?鐵公雞般分文不出,嫣兒出嫁時他都沒有些笑容模樣,如今倒是指望著我了!”
“哪裏就伺候了,還不知道是外麵髒手髒腳的做什麽虧心事,成這般模樣回來,被欺負到蔫兒巴不敢吭聲,反倒是窩裏橫。”
周玉鳳推開門窗,聲音並沒有半分收斂的喊著。
宅邸外麵蘇大海聽得清清楚楚,作勢就要闖進兒媳的屋子,卻見周玉鳳叉腰站在門廊處。
“你敢進來?這宅邸又不是你的,若是敢進,我就敢鬧得鎮裏村裏都知曉你對兒媳圖謀不軌。”
周玉鳳胡攪蠻纏的架勢湧起來,惹得蘇大海也有些停滯不前,遲疑著。
葛春華端著木盆在遠處瞧著,幫誰都不敢,隻眼睜睜的盯著,忽而聽見宅邸外麵傳來些吵鬧聲,猛地回頭就見著幾個彪形大漢簇擁著一個書生公子進來。
人群烏泱泱的,蘇大海也有些慌神的舉著棍子阻攔,說,“你們是誰,擅闖民宅,趕緊給我出去。”
“你是誰?蘇誌文麽?”
暗影偽裝成書生模樣,握著刀劍的手持著紙扇有些不太適應。
他咳嗽兩聲故意端著架子,回憶起李景行平時的言行舉止,依葫蘆畫瓢的說著,“這宅院倒是不錯,也不算是買虧了。”
聽聞此話蘇家人都是心頭一緊,故意撐著膽子說,“什麽你的,這是我的女兒買回來給我們養老的。”
暗影將地契攤開,伸到蘇大海的麵前晃悠兩圈,看他瞪著有些看不清的眼眸湊前的樣子,說,“你好好看清楚,甭管這宅邸以前是誰的,如今都是我用真金白銀買回來的。”
“地契在手,也別怪我不給你留著幾分情麵,逼迫你們明日之前就要搬走。”
“三日,三日之內將宅邸給我原封不動的收拾出來。”
“這裏麵雕花房梁和物件兒擺設都不許給我挪走,是我用銀兩買回來的。”
暗影合攏紙扇,輕輕指著蘇大海低聲威脅說,“你們若是動了,我便鬧到官府,將你們通通都抓起來。”
蘇大海有些心慌意亂,卻還是追問,“是誰將這宅邸賣給你的?”
“是……蘇誌文麽?那是我兒子!”蘇大海試探著說,“可否給我幾日時間,我去周旋讓他將銀兩給你還回來!你……”
暗影心裏不由得感慨,蘇玉可是將人心給摸透,分毫不差。
就算是看到地契以後,蘇大海會如何說如何做都完整的提前跟暗影預測過,並且想出對策。
窮寇莫追,蘇大海此刻並不知道蘇誌文心意已決,讓他懷著期待也算是好事,更是能夠從中試探出蘇誌文跟蘇家斷絕的念頭是否強硬。
蘇玉此計謀是一箭三雕。
“行,那我就再給你三日時間。”暗影便是打道回府,毫不留戀。
員外府邸。
蘇大海不由分說的在夜幕降臨時討上門來,管家攔著並未讓他進門。
蘇誌文拄著拐杖出來,聽見蘇大海劈頭蓋臉的訓斥著說道,“你這個不孝子,怎能夠將爹娘住著的宅邸給賣出去!”
原本,蘇誌文在出府時心底還有著幾分期待,以為蘇大海是關切自己,也不舍得他。
可見麵才發覺親爹眼眸裏隻有著銀兩,根本毫無情意可言。
心下冷了幾分,蘇誌文便也硬著心腸說,“你既然將我都典賣出去,如今我也算不得你的兒子。”
“家裏還有誌武能夠給你養老,那宅邸本就不是我的,如今如何處理,也落不到我。”
“你若是無事,便回去吧。”蘇誌文毫不留情的說罷,轉身。
蘇大海沒有想到,心下頓時慌亂起來,他膝下到底誰能夠值得重用依賴,心裏似明鏡般清楚。
蘇誌武吃喝嫖賭樣樣均沾,指著他頤養天年,可謂是天方夜譚。
蘇誌文注重孝道,蘇大海打定主意不管遇到什麽事情,他都不會坐視不理,才能夠如此肆無忌憚的壓榨和索取。
曾以為永遠不會離開的人,忽而轉身便是最為決絕。
“妹子。”蘇誌文到偏院看著繡花兒的蘇玉,好幾次都想說,她的手法笨拙,根本不是做女紅的模樣,可到嘴邊的話都因為她的認真模樣最後吞吞吐吐的咽下去。
“蘇大海來找我,說是宅邸已經賣出去,我從未聽你說過,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到底是能成麽?”
蘇玉點點頭,將繡活兒扔到竹簍裏,隔著很遠都能夠感受到李景行的盼望和心酸。
“蘇大海唯獨便是仗著無賴,可若是碰到更無賴的,肯定是束手無策的。”
“硬碰硬,總是要給他欺軟怕硬的性子來些教訓的。”
蘇玉輕描淡寫的說著,可蘇誌文卻越發的相信,在她的心裏在思索出來每一步前都有著完善的打算,甚至是以後要走幾步,會遇到什麽阻礙和挫折,心底便都計算出。
蘇誌文見她信心滿滿,也不再擔心憂慮,道,“那你無事,我就先去老爺那兒,看還有什麽活計可做。”
“大哥,我有些話想要跟你商量。”蘇玉回頭吩咐春紅去煮些陳皮桂圓茶,將房門虛掩起來,說,“大哥是否想過以後?要成家與否?可是要在鎮裏過著餘生?”
蘇玉問罷,蘇誌文有些怔楞。
得過且過,過著今朝,不思明日。
蘇誌文不知道是從何時起變得這般渾渾噩噩,戰場上期盼著明日會斬殺什麽敵人,如何將敵軍給澆滅的心氣兒被這條瘸腿給抹平,曾經心比天高的他已然是被命運給重挫到隨波逐流。
蘇玉猛地問起,他忽而苦笑著說道,“員外老爺對我是看重的,你既然也在這兒,我便踏踏實實的操持著府邸裏的事情便好。”
“可若是我,要離開呢?”蘇玉毫不隱瞞的說,京城理療館已經迫在眉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