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湯泉回府邸,蘇玉沉默不語,許慕寒更是策馬先行離開,氣氛驟然凝固到誰都能瞧出些不對勁。
許氏幾次三番想要詢問,卻都礙於周圍人多眼雜,怕會被偷聽而去極力忍耐。
蘇誌文扶著暈倒的蘇嫣到最後那輛馬車裏,對管家則是稱她身子弱,泡湯泉的時辰又過久,體力不支並無大礙。
管家見蘇嫣身邊有親人陪同也並未做過多理會,回程的腳程卻在眾人心裏都顯得那般慢。
鎮裏酒樓,許慕寒將李府少爺給拎出來,桌邊擺滿三四壇酒,一言不發便豪飲起來。
“慕寒,你這是何故啊?”李府少爺酒量甚淺,自然也沒有陪同,隻是默默地看著他,看出知己有心事。
許慕寒擦著嘴邊的酒痕,苦澀的看著員外府邸回程浩浩****的車馬,低聲說,“我見她如天上月,她見我如小兒心。”
說罷,許慕寒索性是抱著酒壇,想要讓整個人都溺死其中似的。
“男女之情便是要兩情相悅才稱得上是和美,若是強求,也得不到樂果。許兄,我陪你。”
李府少爺自然是看出些門道來的,總是不想說破,畢竟此事隱晦,又涉及到旁人的夫婦情意。
可誰年少輕狂,白衣策馬的時候未曾愛錯過幾個人呢?
那般貌美絕倫的女子,任憑誰都會傾心,但從開始便知道會是無果而終,隻能將所有苦楚混著酒,一飲而盡。
員外府邸,蘇誌文扶著蘇嫣到廂房,看著跟許氏請安完畢趕來的蘇玉,問,“你要如何做?”
“大哥是在怕我蛇蠍心腸,害了她?”蘇玉的言語有些傷感,倒是隱隱藏著幾分針對。蘇誌文聽得出來,她是心有怨懟,是心傷與自己對她的不信任,便出言解釋道,“蘇嫣既然是打發給你照顧,她若是出什麽意外,你自然逃脫不了幹係。”
“蘇家都是布衣,撕破臉皮也並沒有什麽損失,可你卻不同。”
蘇玉如今在鎮裏好歹算是遠近聞名的娘子,擁有著景肆和許多達官顯貴的人脈門羅。
“那,我還要多謝大哥關心,我自然是有分寸。”
蘇玉冷眸的坐在旁側,靜靜等著被敲暈的蘇嫣醒過來,指著門外說,“待會兒我與蘇嫣說話時,難免會有些難聽的,怕汙了大哥的耳朵,你還是請出去吧。”
蘇玉擺出生人的架勢來,惹得蘇誌文向前邁著兩步,說,“你不要這樣。”
蘇玉是心寒的,她感激蘇誌文對自己的真心,時時刻刻掛念著要拽他出火坑,可誰曾想……
“我不過是,不想看著事情發展到如此地步罷了。”蘇誌文倒退兩步,麵容有些苦澀的撐著拐杖。
蘇玉卻冷笑兩聲,毫不留情的說,“大哥愚孝溫順,想要找出一條對所有人都好的路子。”“可你畢竟也是上過戰場之人,應該是見到過感染濃瘡的傷口,若是不盡早連根挖出,將附近的血肉都給徹底挖出,且不說是能否痊愈,遲了這條性命都保不住。”
“孰輕孰重,大哥心裏應該知道才對。”
“小妹言盡於此,從此便不會多費口舌。”
蘇玉說罷別著臉,連眼神都不多看蘇誌文一眼。
蘇誌文頓覺尷尬,遲疑半晌才離開廂房,站在院裏擰著眉,受著冷風多時堪堪離開。
聽著院內的腳步聲漸漸遠去,蘇玉才低頭捂著臉,露出些許脆弱的神情來。
最近事情太多,她倒是也有些無力。
夜半三更,蘇嫣終於緩緩蘇醒過來,等看清楚身處環境以後,她想要叫喊出聲,卻發現嘴仍舊被絹帕給堵住,什麽都說不出來。
她雙眸驚恐的看著慢慢靠近的蘇玉,身體往床榻的角落瑟縮著,猛地搖頭。
無奈雙手雙腳都被絲綢布條給困住,甚至是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你怕什麽?有些事情,我還是要與你說清楚的。又不會殺了你扔到亂葬崗去……”
蘇玉皺著眉,似乎對於蘇嫣的反應有些不耐煩,抬起手扯掉她嘴裏的布條。
布條剛扯下,蘇嫣便立刻扯著嗓子喊起來,“救命啊,救命……”
哪怕是喊破喉嚨,也並沒有任何動靜。
“且不說今日沒有人會聽見你的聲音,就算是有,也不會有人理會的。”
“你平日裏在員外府邸狐假虎威,仗著有我的身份對下人頤指氣使的時候,可曾想過還有需要他們替你出頭的這天?”
“你自初來,便將自己抬成主子的身份,可卻也沒有想到,自己是否有那樣的命數。”
蘇玉已經用稍微蘇醒的木係異能將廂房周遭都布滿爬山虎,隔絕裏麵的聲音,且吩咐暗影和言墨等人守在外麵的院落,不會有任何人靠近和發現異常。
蘇玉慢條斯理的坐在銅鏡前,喝著清茶,抬起眼睛有些同情的看著蘇嫣,“二嫂將你培養成這般有野心的,原本是想過著好日子,可沒有想到,你想要的好日子是太大的,是你吞不下的。”
“憑什麽?憑什麽你就能夠住進來,而我就不行?若是沒有你在周遭阻擋,我又如何會失敗?”
蘇嫣此刻還是沒有認清事實,將所有罪責都扣在蘇玉的頭頂。
蘇玉不由得搖頭,輕聲說,“我自進員外府邸便知曉自己的身份不過是借住的外人罷了,憑借著幾分醫術能夠得些高看,可歸根結底跟管家他們又有什麽不同?”
“所以我每隔幾日都會去跟夫人請安,從不曾擺出主人家的架子。”
“你呢?”
蘇玉倒是也不吝嗇的提點蘇嫣幾句,想來她若是能夠聽得進去,後半生安分守己,自然也能夠憑借著幾分聰明機靈,過得很好。
“人貴在有自知之明,總要看清楚自己的位置才好。”
“貪得無厭,必會遭到反噬。”
蘇玉望著窗外月色,忽而有些困意,不打算繼續拐彎抹角。
蘇嫣反倒是聰明人,她警惕的看著麵前的女人,問,“你想要如何處置我?是將我送回蘇家?還是要怎樣……”
她並不會天真的以為經過如此事端,蘇玉還會容自己留在員外府邸裏,所以心底生出些許恐懼。
“你是二嫂的女兒,我自然要善待,怎會那般冷血無情呢?”蘇玉說罷,挑起嘴角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