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場上一片靜寂,所有人都在低頭查看自己的身份卡。

身份卡被分為兩個陣營,每個人在恐怖副本裏扮演的身份角色也有差別。

在扮演模式裏出現角色人設失誤是一件十分嚴重的事情,如果讓npc察覺出問題,輕則影響練習生的任務進程,重則副本結算時判定抹殺。也正因如此,人人都不敢大意。

出乎意料的是,這個副本對角色扮演要求的比重一樣不大。反倒和宗九經曆的精神病院副本一樣,勉強過的去就行,重點還是在於陣營和主線任務上。

宗九也在腦海裏繼續看自己拿到的內鬼卡。

身份卡上顯示這個身份的主人原先並不是這個村的原住民,而是跟隨其他逃難者一起流竄這個村莊的難民。

以上是表麵身份。

事實上,他的真實身份並不是難民,而是一個伺機來這座村子收集新鮮屍體的趕屍匠。

驚不驚喜,意不意外.jpg

宗九:“......”

這個身份,有點時髦。

按照趕屍匠的習俗,他們在趕屍前都需要鍛煉出一個訓練有素的“屍體頭子”充當趕屍的領隊。如果沒有一具好頭領,就沒法進行趕屍。

好巧不巧,身份卡上還顯示他是個初出茅廬剛踏入道上的半桶子水,揣著幾句念著都不太熟練的口訣和黃符就上路。所謂初出茅廬不怕虎,出師後直接測算了一下周圍有什麽風水陰地,一路趕了過來,混在這些妄圖躲進大山的難民裏,伺機尋找一具可以充當趕屍頭領的完美屍體。

難怪。

宗九之前還在想,內鬼和普通卡之間一定有著什麽必然衝突。現在看到內鬼的身份設定後,一點也不奇怪了。

普通卡一定會站在趕屍匠的對立麵。由此推測,普通卡主線任務是保護村民的概率很大。

按照鐵律,練習生不可互相殘殺,所以這具屍體一定是出在這座荒村的npc之內。

既然主線任務是“找到一具完美屍體”,那主係統發布這個任務的含義不言而喻。

普通人要保護村民,內鬼卡隻要屍體。

宗九不知道誰才是那具“完美屍體”,但毫無疑問,在接下來的任務時間裏,死的人越多對他越有利,雖然練習生不能親自動手殺npc,但推波助瀾還是可以的。

想來這個村莊也不簡單,在場這麽多高級練習生,副本難度隻會高不會低。

不過誰在意呢。

還沒有恢複雙手的時候就敢搞事情,現在等他恢複雙手,甚至還連帶著眼睛一起強化到頂尖後,宗九隻會更浪。

幕後黑手誰不愛啊!

想罷,宗九將意識從身份卡上抽離。

因為身份卡是趕屍匠,他身上也配備了相應的身份道具。

別的不說,雖然陣營人數是三十幾比一,足以被稱為與全世界為敵,但這張內鬼卡待遇還倒真不錯。

他直接白嫖了一波趕屍匠的身份道具。

一個C級攝魂鈴,一包不知道什麽用途的F級黃符紙。

恐怖副本裏特殊道具相當難得,不然新人練習生也不會缺胳膊斷腿的換。如果宗九順利通關的話,這幾個道具就能順利收入他的腰包了,簡直美滋滋。

精神病院副本裏的內鬼擁有不在無解型靈異存在手上死亡的豁免權,難不成這個副本裏的內鬼也有個豁免權,那宗九就爽翻了。

即便心下思緒萬千,白發青年表麵上還是不動聲色,維持著一個表情姿勢站在原地。

為了切合副本背景,練習生身上的衣服都被換成了蓑衣布衣,腳上清一色踩著草鞋,肩上背著個布囊,看起來沒多少違和感。

正在這時,主係統的聲音也適時響起。

【饑荒山村已正式開啟】

【本次副本時長為七天,第七日午夜十二點準點關停副本,開啟結算,請練習生注意時間合理調配與安排】

機械音消失後,周圍的景物也像是被水流拂過,**起波瀾般活了過來。

練習生們都在暗地裏打量著其他人,誰也沒有率先動作。

“喂,你們是誰?哪裏來的!”

通柏村的廣場在靠近村口的地方,忽然出現三十幾個陌生麵孔,自然吸引了原住民npc的注意。

前置劇情裏出現過的村民王守就站在不遠處,神情不善地朝著這邊走來。

在他身後,幾十個村民手裏還扛著鋤頭和鐮刀,麵露警惕。

這個副本裏可沒有一個有足夠威望又有熱情好心腸的聖子彌賽亞。兩個被投放到這個副本的S級還都是少言寡語,喜歡獨狼的性格,沒有匡扶正義主持大局的興趣。

一時間眾人都麵麵相覷,像一盤散沙,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兩方對峙了數十秒,眼看著空氣中的火/藥味越來越重時,終於有一個長相看起來敦厚老實的A級開了口。

“各位大哥們別誤會,我們是從外邊逃難過來的,沒有惡意,隻想在村裏求個歇腳的地兒。”

王守狐疑地打量了他們一眼,“逃難過來的?”

整個村子的人個個麵黃肌瘦,敞開的領口看得到根根分明的肋骨,渾身上下瘦的皮包骨頭,生著凍瘡汙垢。

而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這群自稱逃難的人身上不僅穿著幹淨衣服,還個個白白胖胖,唇紅齒白。

說的是逃難,看起來比那些城裏的少爺們還要神氣些。

“不行,我們村不歡迎外來人。”

他惡聲惡氣,作勢要跟著身後的村民一起把他們趕出去。

這一下練習生們都急了。

林國興連忙上前一步,“等等!”

他就是剛剛那個率先開口的A級老實人。

作為一個資深老人,林國興當然清楚如今是個怎樣的情況。

真要被村子裏的人趕出去了,風餐露宿還是輕的,最主要的是還得完成主線任務啊!

想起身份卡上那個“保護村民”的主線任務,林國興在心裏一陣苦笑。

越高等級的練習生擁有更多的特權,A級練習生的特權可不僅僅是擁有一套專屬的總統套房,他們還可以提前知道關於下一個副本的線索。

在上個副本結束的時候,林國興就知道了第二輪比賽的副本背景。

荒村的背景在恐怖副本裏相當常見,算是經典的恐怖構建之一。林國興當時就猜測這個副本可能會用老套的角色扮演模式展開。可他沒想到的是,等副本開啟後,主係統竟然告訴他這是陣營模式。陣營模式都還算了,主線任務竟然還是最最最麻煩的保護型任務。

一般來說,恐怖副本的主線任務分為很多種,有探明真相,尋找物品,完成委托,絕境逃生,時限存活......但要問求生者們最不願意碰到哪種類型,保護型任務絕對拔得頭籌。

眾所周知,恐怖副本裏npc腦回路異於常人,難以用常人的思維理解溝通。想要保護他們,或者勸他們不要去作死,簡直就比登天還難。

曾經在無限循環裏就有血淋淋的案例。在某個A級副本裏,求生者們需要保護一家老小安全從厲鬼追殺下逃生。

按照保護型任務的套路,隻要能護下家裏一人,都能算作主線任務完成通關。可偏偏這個副本裏一家人都像是被下了降頭一樣,非要作死往回跑,葫蘆娃救爺爺,一個一個往厲鬼那兒送,最後連帶導致了整整一個求生者小隊的悲慘全滅。

就像眼前這個荒村一樣。

如果練習生連留在村裏都不行,又談何保護?

很明顯,其他人也意識到了這點,紛紛上前。

“對啊對啊,我們隻是暫時來逃難的,不會對你們村裏人造成影響。”

“大哥們高抬貴手,我們在這裏歇息七八天就走,絕對不打擾你們。”

看到這些人臉上的焦急後,王守眼睛轉了轉。

他揮揮手,示意身後的村民們稍安勿躁,擺出一副不耐煩的姿態。

“行,想住可以。但村裏不可能讓你們幹吃白飯,總得給點好處。”

好處?

眾人們麵麵相覷。

【給點好處太真實了】

【說起來,練習生應該沒有這個時代的錢吧?】

有練習生發問:“你說的好處是......?”

王守拾起地上的鋤頭,指了指練習生的背囊。

其他村民一個個交換眼神。

通柏村不是沒來過逃難的人,但逃難還帶著這麽多鼓囊囊的東西的,這還是頭一遭。

“可是——”練習生猶豫。

他們雖然都是難民,但身份也有差別,彼此行囊裏拿的東西都不一樣。

村民們不耐煩了,“少廢話,想在村裏住下來就把行囊脫下來!”

場麵陷入了僵持。

誰也沒想到的是,一直站在人群邊緣的黑衣阿讚反倒頭一個動了。

他走過去,將手裏拎著的行囊扔到村民麵前。

好幾雙髒兮兮的手一起把結扯開,看到裏麵的東西後,個個眼睛都綠了。

黑衣阿讚的包裹裏沒什麽東西,除了幾個銅板外,還有一把灰撲撲的肉幹。

圍在包裹旁邊的人眼睛都綠了,伸手就去拿,王守一鋤頭砸過去。

“急什麽?!爺都還沒拿,你膽兒倒挺肥。”

他是村長的兒子,遠近聞名的惡霸,村裏的好東西都是他頭一個分。村民即便手上被砸出來一個血窟窿也不敢還嘴,隻低聲下氣的賠笑。

王守冷哼一聲回過頭,拿起一條肉幹就往嘴裏塞。

身後的村民眼神都黏在了他的手上,透著直白的垂涎和渴望,咽唾沫的聲音此起彼伏。

這幾年,饑荒席卷了整片大地。又是天公不作美又是蝗蟲過境,一個縣不知道餓死了多少人,多的時候隔壁江裏天天都能看到幾十具衝下來的浮屍。

在這種情況下,人都吃不飽,那還能管得到家畜呢?村裏僅有的豬牛早在前年就沒了,連深山裏的樹皮都被饑餓的人們剝了個一幹二淨,一頓飯吃的都是樹葉磨粉,更別說肉。

明明管飽,王守胃裏卻竄起一陣奇怪的幹渴。

“還成吧,味道比我們村後頭的白肉差遠了。”

他砸吧砸吧嘴,把剩下的肉幹和銅板一起踹到懷裏,“行,準你了。”

其他練習生在後頭竊竊私語,看起來都鬆了一口氣。

“這麽簡單?隻需要把行囊交出去就能過關?”

“我剛剛看了下,我包裏也是些幹糧。”

也有練習生欲哭無淚,“啊!怎麽辦,我的身份設定裏沒有包裹啊。”

“我也沒有,難道我們就進不去了嗎?”

進入無限循環後,求生者的生理機能都被停止了。雖然一樣可以逞口舌之欲,卻沒有人類必須進食的必要,更不會因為這些副本的npc一樣,不吃飯就會餓死。再說了,即便是嘴饞,吃過了練習生宿舍廚房珍饈的他們也不可能看得上這些劣質食物。

有了一個S級打頭,不少練習生都乖乖走到村民的監視下排隊等待搜刮。

那些沒有包裹的練習生隻能尷尬地站在一邊。

【是不是剛剛宣布了陣營的事,現在大家的神色都很警惕】

【對,他們好像都在盯著包裹看,不過為什麽有些人有包裹有些人沒有?】

【這......可能難民也分高低貴賤吧,點蠟.jpg】

【我覺得這個思路沒錯,如果是內鬼的話,就算裝扮一樣,隨身用品肯定會有點差別吧?剛剛在廣場上的時候大家眼睛都盯著呢,想偷偷摸摸轉移還是有點難度的】

【唉,可惜這場比賽隻開放集體攝像頭,不開放個人單獨的直播間,不然至少我們這些觀眾很容易猜出內鬼是誰】

宗九老神在在,他身上本來就是兩手空空,黃符和攝魂鈴都係在腰上。

既然是道具,就能放進係統空間。實在不濟,把趕屍匠的專屬道具往係統背包一塞就完事,不必擔心會因為這點小事導致身份暴露。

等所有人都檢查完後,別說是練習生了,就連彈幕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

另一旁也走到了尾聲。

搜刮出了一大堆食物,村民喜上眉梢,態度也鬆動不少。

“行吧,既然交了好處,我們村就暫且收留你們一段時間。”

但麵前有三十幾人,王守想起村裏沒那麽多空房。

他想了想,“這樣吧,交了糧的你帶他們去空房,沒交糧的就帶到老槐樹後頭去。”

那個叫老強的村民猛然抬頭,神情猶豫:“那邊......會不會有什麽不好?”

“能有什麽不好。”

王守不耐煩地說,“這都這麽久了,就你們神叨。”

老強不敢反駁,隻好連聲應下。

臨走前,王守示意他附耳過來。

“盯緊這群人,他們身上肯定還有大魚。”

不遠處,宗九混在沒交糧的隊伍裏,默默為他們口裏的“老槐樹後頭”抽了張牌。

白發青年低下頭去,不動聲色地看著手裏的逆位牌,陷入沉思。

他抽到了大阿爾卡納的第十三號牌,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