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所以認識這個廠，是因為小時候，我外公在這個廠工作，所以我經常過來住，一住就是好幾天。
不過那時候我還小，記憶比較模糊。
等長大一點，外公就退休了，搬到了帝都去和舅舅一起住。
而我對老鐵廠的記憶，也停留在了外公離開萍縣的時候。
這十多年的時間，外公和舅舅隻回來了兩三次。
半年前，我們收到了外公離世的消息，老媽趕去了帝都，和舅舅一起拿回了外公的骨灰盒。
這就是我對外公和老鐵廠的全部記憶……
在我買了小電驢之後，騎著小電驢來過老鐵場一次，但看見的都是雜草和殘垣斷壁。
甚至有好多老舊的房屋都已經被拆了，比如當初的子弟小學，還有衛生所……
現在又來到了當初的老鐵廠，雖然是被鎖在了幻境裏，卻有一種故地重遊的感覺。
不過當下的重點並不是追憶童年，而是趕緊想辦法破局。
在廠裏行走的很多人，都是當初熟悉的麵孔。
雖然那時候我還小，但也還是依稀認得幾個人的。
比如廠裏有名的酒蒙子，每天晚飯都喝得醉醺醺的，然後坐在那棵大楊樹下給小朋友們講三國劉備的故事。
我就是他的忠實聽眾之一，因為聽完他的故事之後，會有兩顆大灰兔奶糖吃。
不過就是我外公退休後沒多久，就聽說了這個酒蒙子大叔因為飲酒過度而去世的消息。
當時媽媽還教育了我一番，讓我長大以後不要喝酒。
我一聽喝酒還能把人喝死，嚇得連忙點頭保證：“我這輩子都不會喝酒的。”
此刻，那棵大楊樹就在我的視野中，我仿佛聽到了酒蒙子大叔在給我們講煮酒論英雄的片段。
除了酒蒙子大叔之外，還有一個讓我印象比較深刻的人。
那就是老鐵廠裏最漂亮的女孩兒，我要是沒記錯的話，她的名字叫做卓粒。
我四五歲的時候，她就十多歲了。
因為我外公喜歡跟卓粒的爺爺下棋，所以我經常去卓粒家樓下的院子裏陪外公，其實是為了看卓粒。
那時候一口一卓粒姐，叫得可甜了。
因為我是小孩子，卓粒經常將我抱起來親兩口。
當時隻覺得很開心，現在想想……
哎，都怪我當初年少無知。
那時候，我就童言無忌的說，以後娶老婆，就要娶卓粒姐姐這樣的。
看著卓粒開心的笑容，我的心裏也美滋滋的。
可是，在我上小學的時候，媽媽突然告訴我，卓粒姐死了。
當時我還不敢相信，好好的一個人，怎麽就死了呢？
媽媽隻讓我不要多問，還說平時少說些得罪人的話。
後來，我回憶起媽媽對我講的話，不禁猜測，難道說……卓粒是因為得罪了人被殺死的？
哎喲我靠！我回憶這些幹什麽，再不想辦法出去，就麻煩了呀。
要出去，首先要搞清楚，自己為什麽會來到這裏。
想了一會兒，卻覺得有一種可能性比較靠譜，那就是唱京劇的那個女鬼，生前應該就是老鐵廠的人，這個幻象，是女鬼的執念。
既然女鬼是廠裏的人，那我八成是見過的。
在我對女鬼有限的認知裏，隻了解到這女鬼喜歡唱京劇，不然她也不會天天晚上在小區裏麵唱。
“唔……”我托著下巴，開始在記憶中搜索起來，廠裏的哪個女人喜歡唱京劇呢？
沒多久，我就想起來了，在廠裏的名人物中，除了酒蒙子大叔和卓粒之外，還有一個子弟小學的音樂老師。
那音樂老師我見過，個子很高，身材比較瘦，五官長得還不錯，勉強能跨入美女的行列了。
如果身材能夠在勻稱一點，不那麽瘦的話，那就是個妥妥的美女。
我之所以知道她喜歡唱京劇，是聽外公的鄰居大媽們聊天說的。
也不知道為什麽，就在這些大媽茶餘飯後的閑談之中，總有那麽一兩個人身敗名裂。
就像那個音樂老師，喜歡京劇並不是什麽壞事，卻被這些大媽說成了一種怪癖，就因為每天早上人家要去田間練嗓。
這些大媽有個習慣，清早起來就去河裏洗衣服和被單，說是中午正好拿回來晾曬。
在路上就會聽見田間有人唱京劇，正是那位音樂老師。
傳來傳去，就有人說，那音樂老師撞邪了，有小鬼附在她身上。
現在想想，那簡直是無稽之談，當時邪靈還沒複蘇，哪個小鬼敢在白天跑出來唱歌的？
要出來，也是躲在極為陰暗的環境裏，田野完全暴露在了陽光的照射範圍內，連躲的地方都沒有，分分鍾就能讓小鬼灰飛煙滅。
但當時我信了，看見那個音樂老師就跑得遠遠的。
特別是聽說她老公出差被車撞死了，出差的地方正好是她老家，安縣。
大家都說，是她身上的小鬼害死了她老公。
我作為一個小孩懂什麽啊？就被一個大我兩歲的孩子頭帶著，用石頭砸那個老師，說是鏟除邪祟。
當場把人家腦袋都砸出血了。
為這事，我外公把我從家裏趕了出來，讓我先去給音樂老師道歉，獲得原諒之後才能回家。
我一個人根本不敢去道歉，還是小姨帶著我拎著一大包吃的上門。
那天音樂老師還不在家，我在她家門口等了一早上。
所幸，腦袋上還抱著紗布的她沒有跟我一般見識，還給了我一塊巧克力。
當然，那塊巧克力我沒吃，怕有毒。
回到外公家裏的第二天，我就被老媽接回了沉水灣，並讓我在儲物間裏跪了兩個小時。
平時一向心疼我的爺爺，這次一句話也沒幫我說。
不到五歲的我，是真的跪了兩個小時，並寫下保證書，以後再也不傷害別人了。
一個多月後，我又去了外公那裏，外公讓我送些吃的去音樂老師那裏，並再三叮囑，路上不準偷吃。
我打開飯盒看了一下，那是外公親自熬製的豬油渣。
外公的豬油渣是廠裏的一絕，很多人買肉來，花錢請我外公熬。
我也喜歡吃外公熬的豬油渣，但這次，我忍住了。
來到音樂老師住處樓下的時候，發現她家冒著滾滾濃煙。
有很多人大喊：“著火啦，快跑啊……”
然後就是一堆人跑出樓房。
隻有音樂老師，不顧危險，衝進了樓房裏。
半個多小時候，她拉著兩個娃娃出來了，一個是她的兒子，另一個是帶我用石頭砸她的孩子頭。
那孩子頭非常調皮，現在想來，也許火災就是那孩子頭引起的。
但是這一切到了大媽們的嘴裏，就成了那音樂老師是個災星，導致了這場火災。
兩個孩子在老師的保護下，沒受傷，老師的燒傷比較嚴重，再次看到她時，她身上的皮膚都是爛的。
那是我最後見到她的樣子……
沒多久，音樂老師就搬走了，聽說她是回老家去了。
一邊回憶著，我一邊來到了音樂老師家樓下。
正碰見她往外麵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