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世皇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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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在不知不覺又過去了一個月。

古煊依然沒有光顧過棲鸞宮,連傳達個聖旨也沒有!讓人不禁懷疑他心裏是否還記得有冷君柔這號人物,那個曾經被他極寵一時、且被他親自冊封為婕妤、如今懷了他的第一個龍種的女人。

謝心怡倒是隔幾日來一趟,首先是用抱怨的語氣控訴古煊常去臨幸淑妃,忿忿然地說淑妃又恢複了以往的盛寵,幾乎所有的嬪妃都巴結討好,然後,用心疼的語氣勸冷君柔別傷心別難過,萬事以胎兒為重。

盡管冷君柔強作歡顏,她卻清楚,冷君柔的心一定在淌血,所以,她覺得無比涼快,報複感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是的,每一次冷君柔都是靜靜地聽,沒有給予任何話語,到謝心怡走了,屋裏隻剩她和紫晴,才敢流露出心中的哀痛和悲傷。

“婕妤——”像往常那樣,紫晴蹲在冷君柔的身邊,一手扶著椅子的扶手,仰著頭,對冷君柔發出關切的眼神。

“我沒事!”冷君柔伸手搭在紫晴的肩膀上,對於眼前這個比自己小兩歲的女孩,她發自內心的喜歡和感激。

雖然,紫晴曾經因為監視而接近自己,但後來事情坦白了,她便也放下結締。其實,這幾個月也多虧有這個體貼善良的女孩陪在自己身邊,否則這麽艱難的日子,自己還真不知如何堅持下去。

“婕妤,不如……我去找皇上?”紫晴忽然又道。

“不,不要!”冷君柔回神,迅速搖頭。

一個月前,自己在禦花園被淑妃等人羞辱,之後紫晴一直憤憤不平,總想著要去找古煊,說不信他會變得這麽無情冷酷,但每次都被自己阻止。

起初,自己還能勉強忍下去,可漸漸便發現不行了,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自己總感到一種悲哀的孤寂自心底發出。

曾經,這張大床的另一邊,被他高大的身軀所占據,如今,枕頭冰涼,床榻空蕩。

“可是,明天就是婕妤的娘親的忌日,不如婕妤去找皇上,讓他準許您出宮祭拜?”紫晴仍然不死心地勸解。

經過上次挨板子後,她和冷君柔的關係急劇升華,彼此坦白了很多以往沒說過的,冷君柔還跟她講過,兩年前的這個時候,和娘親趕來京城,可惜娘親不幸病死途中,明天正是忌日。

她跟隨冷君柔這麽久,早已看出冷君柔對其娘親的思念,心想冷君柔肯定是很渴望去拜祭,故最近幾天她才又開始建議去找皇上,但每次都被冷君柔固執決然地反對。

“對了,你不是說要去內務部取熏香嗎?快去吧,回來好吃晚飯。”冷君柔出聲,打斷了紫晴的沉思。

心知再勸下去也不會有結果,紫晴於是不再多說,對冷君柔點點頭,起身走出房去,還不忘體貼地關上房門。

室內恢複了寧靜,冷君柔先是呆坐一會,繼而走到櫃子那,取出一個紫色的方形紙盒,打開之後,五顏六色的千紙鶴展現在她的眼前。

其實,自己並非沒去找過古煊,在飽受各種謠言汙蔑、侮辱謾罵之後,又考慮到大仇未報,自己還是忍不住屈服,於半個月前的夜晚,偷偷去過一趟養心殿,誰也不知道,包括紫晴。

可惜,自己抵達那個尊貴奢華的寢宮後,見到的是一幕痛徹心扉、大概一輩子也忘不了的惡心畫麵。

當時,那張巨大的龍床上,並無他的人影,她便下意識地朝浴池靠近,隔著朦朧的輕紗,她看到兩具光裸的身軀在浴池裏交纏,聽到一陣再熟悉不過的叫聲,特別是那句,“皇上,您好棒,您真棒,臣妾還要,臣妾還要……”

曾經,在那個充滿浪漫和奇幻的浴池裏,他溫柔細致地替自己洗刷著身上的血跡,手指隨著撫遍自己身上的每一處,如今,他卻帶著另一個女人,在那裏鴛鴦戲水,共赴巫山雲雨,還讓自己親眼看到!

猶記得,自己剛知有喜,幾經猶豫後打算去告訴他這個好消息,迎接自己的是他和淑妃躺在床上調情說愛;這次,自己準備去跟他示好甚至認錯,迎接自己同樣是一幕讓人心痛惡心的畫麵!

自己獨守空房,多少個寂靜的夜晚,流著淚,呆望著燭火,孤枕難眠。

而他,夜夜笙歌,照樣過得快活盡興。

心底最後一絲希冀,就那樣被抹殺、被毀掉,就算自己心中再難受,再痛苦,也沒再想過去找他。仇,自己會另找機會報,至於他,自己不打算再抱有任何幻想,將來,自己一定找時機,帶著兒子逃離這兒!

所以,盡管多麽思念娘親,明知自己身為女兒必須出宮去拜祭,卻也忍住不去找他,她不想再看到任何隻需一想便足以令人窒息的惡心畫麵,不想再聽到那些猶如魔音穿耳般難受的嬌喘吟叫。

前天,她叫紫晴幫忙弄來一疊彩紙,自己動手折成千紙鶴,準備像上次祭拜那位替自己死去的無辜太監一樣,到禦花園的小河邊拜祭娘親,讓這些凝聚著自己無數眼淚、無數精力的千紙鶴,把思念和悲傷帶到天邊給娘親。娘親那麽溫柔和慈祥,一定會體諒到自己的苦處。

“娘,請恕柔兒的無奈,這次柔兒隻能這樣,下一次,柔兒一定會去看你,一定,一定的……”手指輕輕捏著千紙鶴,冷君柔不由悲傷低吟了出來,說著說著,忽覺肚皮傳來一陣輕微的跳動。

肚皮的第一次震動,是十日前,當時隻是輕輕地脈動了幾下,而後越來越頻,特別是夜晚,感應更強烈。

她知道,是寶寶在動,每次她都伸手放在動過的地方,今天也不例外,她一隻手繼續握著千紙鶴,另一隻手覆上隆起的腹部,輕輕按在剛剛跳動的地方,臉上散發出無比動人的慈祥母愛。

然後,她收起千紙鶴,重新回到床上,小心翼翼地躺下,手繼續撫摸著剛才脈動過的地方,唇角微揚,含著甜蜜而滿足的笑緩緩進入夢鄉。

當夜,萬籟俱寂,夜深人靜,養心殿的禦書房門口,卻跪著一個人影,是……紫晴。

她終究不忍心,蒙著冷君柔來了,而且,已經在此跪了一個時辰。

伺候在禦書房門口的林公公,也歎息了一個時辰,這是他第五次上前規勸,尖細的嗓音中透著濃濃的無奈,“紫晴丫頭,你還是走吧,皇上不會見你的。”

紫晴依然不語,繼續正正經經地直跪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還是一瞬不瞬地盯著那扇大紅朱門。

“你也知道皇上的脾氣,他說不見就不見,所以,你別浪費心思了,還是早點回去伺候柔婕妤吧,她身懷六甲,樣樣都得小心!”

紫晴的視線總算自門口抽離,轉向林公公,趁機哀求出來,“林公公,其實你也很關心婕妤的是吧?那求求公公,再去跟皇上說說,我真的有重要的事情稟告皇上,關於婕妤的。求你了,林公公,紫晴給你磕頭了,林公公……”

林公公趕忙截止她,不讓她磕頭,同時,繼續愛莫能助地歎息,“沒用的,除非婕妤親自過來,否則皇上是不會出來的,你還是回去吧,萬一激怒了皇上,說不定你又有苦頭吃了!”紫晴上次挨板子的事,他早有聽聞。

紫晴見狀,便也不再開口,但雙膝還是穩穩地跪在地上。

時間又是過了大約一炷香工夫,禦書房的門總算開了,一個高大挺拔的人影從裏麵走了出來。

紫晴欣喜若狂,迅速起身衝到古煊的跟前,撲通一聲重新跪下,“皇上,求您過去看看婕妤,婕妤有緊要事稟告,奴婢求皇上抽空過去一趟!”

古煊視若無睹,自顧揮動著他修長的雙腳。

紫晴於是起身去追,邊追邊繼續懇求。

林公公便也走近古煊,硬著頭皮道,“皇上,不如您就去看看柔婕妤吧,柔婕妤畢竟懷著小皇子,萬一憋出病來,那對小皇子也有影響呢,皇上就念在小皇子的份上,過去一趟吧,奴才馬上命人準備龍輦……”

可惜,他還沒說完,立刻被古煊出聲打斷,“林公公,你是否老糊塗了,誰準你胡亂把人放進來的?立刻給朕將她轟出去!”

盡管這不是頭一次聽到古煊震怒的咆哮,可林公公還是忍不住發了一個寒顫,在古煊二度命令後,他唯有拉住紫晴,不讓紫晴再追。

紫晴一邊掙紮,一邊繼續朝著古煊哀求,眼見古煊的身影越來越遠,她隻好拚盡全力,大聲說出某件事,“明天是婕妤娘親的忌日,可惜因為無法出宮,婕妤整天以淚洗臉,奴婢乞求皇上行行好,去看看婕妤,跟婕妤說,準許她明天出宮去祭拜她的娘親,皇上……皇上……”

終於,古煊那一直邁動的腳步嘎然停止,高大的身影轉了回來,幾乎是瞬息之間,他已閃到了紫晴的身邊,高高俯視著紫晴滿是淚水的麵容,一會,重新進入禦書房,同時吩咐林公公將紫晴也帶進去。

他端坐在威嚴尊貴的龍椅上,紫晴則跪在他的麵前,不待他開口,已經把握時機訴說出來,“皇上已經一個多月沒光顧過棲鸞宮,後宮的人都知道婕妤忽然失寵,各種謠言、汙蔑和誹謗紛紛衝著婕妤而來,婕妤表麵上強忍著,隻有無人的情況下,才把心中的傷痛抒發出來,多少次夜裏,奴婢去看婕妤有沒有蓋好被子時,總是看到她臉上掛著未幹的淚痕,睫毛也濕濕的,因為心情不好,導致胃口也不好,這些天,她幾乎是吃什麽就吐什麽,孕婦應該是長胖的,她卻反而變瘦了,特別是這幾天,因為無法拜祭娘親,她更是鬱鬱寡歡,今晚甚至連晚飯也不吃,隻是自個關在房中,奴婢實在心疼,唯有過來哀求皇上,奴婢害怕,假如婕妤明天真的出不了宮,不知道會不會出現什麽嚴重的後果,而影響到……小皇子!”

“她想出宮,應該自己過來跟朕請示!”古煊忽然冷哼了一句,心裏明明起了悸動,可他嘴裏依然逞強著,自己是皇帝,自己必須維持著皇帝的威嚴。

“奴婢知道,奴婢也曾勸過,但婕妤的性格,皇上應該也清楚。再說……皇上夜夜寵幸淑妃娘娘的消息,傳遍整個後宮,淑妃娘娘還特意在婕妤麵前炫耀,試問皇上若是婕妤,還會過來懇求嗎?”

“她既然有要求,不管怎樣,都得過來!還有,那是她自找苦吃的後果!”古煊一張冷峻的麵龐,森沉如舊。

“皇上指的是上次寫信給藍大人的那件事嗎?那是奴婢提議的,皇上要怪罪,那就再次懲罰奴婢吧,婕妤對藍大人真的沒有那個意思,婕妤其實……其實喜歡的人是皇上!”

本來,古煊聽到紫晴竟是“情信”的始作俑者,頓時怒不可遏,但又聽後半句時,心頭怒火猛被衝走不少,總算沒有立刻對紫晴發出駭人的叱喝。

“皇上對婕妤的好,婕妤都有放在心中,而且,也慢慢對皇上萌生愛意,可惜,那份愛意還來不及成長,就被皇上親手扼殺了!皇上非但冷落婕妤,還……不停地臨幸別的娘娘,婕妤簡直柔腸寸斷。所以,皇上若然還在乎婕妤,請趁此機會和婕妤重歸於好,這樣,對皇上、對婕妤都好,皇上和婕妤心中都有對方,不過是被誤會蒙住了,當今之下,皇上應該盡快解除誤會才是!”紫晴繼續一鼓作氣地往下說,跪了很長一段時間,她的腳很痛,很酸,甚至有點兒麻痹,可她知道,難得有機會,自己必須把話說完,務必使得皇上與婕妤和好。

古煊依然沉著臉,腰杆挺直,半響過後終於開口,語氣已經緩和了許多,“你剛說,明天是她娘親的忌日?什麽忌日?”

“兩年前的明天,正是婕妤的娘親去世的日子,聽婕妤說,她娘死得很慘,這也是婕妤傷心難過的原因,婕妤最愛的人是她娘親,如今無法親自拜祭,試問她又怎麽安心,怎會不悲傷呢!”

“她娘葬在什麽地方?”

“城北的一個墓園,聽說是德妃娘娘幫忙選的墓地。”

謝心怡!難道正因為這個,那丫頭才對謝心怡忠心耿耿?她對謝心怡的好,是出於報恩的心理,而非……自己曾經懷疑的原因?古煊眉頭不由皺了起來。

這些天,為了忘記她,為了證明自己並不是非要她不可,他重新寵愛淑妃,結果是,他終究做不到完全的放下,有一件事,即便自己不肯去承認,不肯去麵對,但確確實實地發生了。

自己的心,早在不知不覺中遺落在她的身上,那個身份卑微、性情冷淡、固執倔強的臭丫頭!

紫晴一直萬分期盼地等待著古煊的反應,見他隻是一個勁地沉思,麵部表情千變萬化,她的心便也隨著忐忑不停,直到二更鍾鼓聲響起了,她隻好怯怯地提醒,“皇上——”

“好了,你回去吧!”古煊調整好神色,且坐直身子。

“那奴婢剛才的請求——”

“明天清晨,林公公會告訴你答案!”古煊說完,從龍椅上起身,眨眼之間,高大的身影已經消失於外門。

緊接著,林公公進內,“紫晴丫頭,快回去吧,時候不早了!”

得不到古煊的立刻答允,紫晴心裏仍然非常不安和紛亂,她呆呆望著空蕩蕩的門口,小臉上盡是無助的愁雲。

“紫晴丫頭,咱家要鎖門了!你快點起來吧。”林公公又是喚了一句,語氣拖長。

終於,紫晴兩手撐地,吃力地爬起身,揉了揉發麻的膝蓋,輕移腳步朝門外走,在林公公鎖門期間,她忍不住委托出來,“剛才的事,皇上說明天早上會叫林公公給我答案,紫晴懇求公公等下幫忙再勸勸皇上,盡量讓他同意婕妤出宮,婕妤她真的很可憐。”

林公公拔出鑰匙,注視著紫晴,終微歎地點頭,“好吧,咱家盡力。你先回去。”

“紫晴代婕妤謝謝林公公!”紫晴黯然的臉龐瞬時轉亮,連續說了好幾聲謝謝,又在林公公的催促下,總算舍得離去。

看著她嬌小纖弱的身影慢慢沒入夜幕當中,林公公聳聳肩,搖搖頭,而後也邁動短小的雙腿,踏上前往古煊寢宮的路,進入那間金碧輝煌的寢室後,發現古煊若有所思地躺在龍床上,連衣袍也不解。

他緩緩走近過去,畢恭畢敬地道,“皇上,請讓奴才為您寬衣,這樣皇上會睡得舒服一些。”

古煊不語,一陣子後,才起身。

林公公連忙上前,熟稔麻利地解掉那些金絲盤扣,把累贅的龍袍從古煊身上脫離。他小心謹慎地將龍袍放在桌子上,偷偷瞄著古煊,鼓起勇氣道出,“皇上,您不如就答應紫晴丫頭吧,正所謂孝感動天,皇上是天子,應當理解和體恤柔婕妤的一片孝心。”

古煊仍舊一派靜默,精壯健碩的身軀重新躺回到了柔軟的床褥上。

“皇上要是擔心婕妤身懷六甲,大可派人跟隨保護,又或者,皇上也可親自陪婕妤前往,婕妤必定更加感動流涕。”

會嗎?那不知好歹、孤傲倔強的臭丫頭,真的會感激自己?古煊已經不自覺地發出了一個不以為然的冷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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