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涅槃 036 以身相許?

接下來的日子,冷君柔沒有出過房門,一直由紫晴照料生活起居和喂藥療傷,由於用的都是名貴藥材與藥膏,隻需數日,隨著她身上傷口的愈合,整個人很快便恢複到之前的狀態。

在這期間,除了紫晴,她沒見過其他人,包括皇帝、藍子軒和上官素若,就連謝心怡也沒有來過。不過,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她和紫晴的關係倒是好了不少,彼此之間的談話也多了些,她還了解到,那個為自己頂罪的太監,已被處死。

心頭一直憋著一股憂傷,這天,她趁紫晴端來午膳的時候說出自己的想法,低低的嗓音,難掩傷感,“紫晴,你們在宮中,通常會怎麽祭祀死者?”

紫晴一個怔愣後,悵然應道,“禦花園旁邊有條小河,每逢忌日大家都會去那兒追悼拜祭。冷姑娘莫非也想……”

冷君柔點頭,語氣轉為請求,“那你能幫我準備一些祭品嗎?”

紫晴深望著她,而後,答允道,“可以,不過,你的身體剛痊愈,不如讓我陪你一起去?”

冷君柔稍作思忖,再頜首,同時道謝。

入夜,她們帶著簡單的祭品抵達禦花園旁邊的小河。

初秋了,涼風習習,落葉歸根,偶爾會響起一些鳥蟲的鳴叫,冷君柔聽著看著,忽然感到無盡的悲涼。

她蹲在小河邊,拿出下午親手折疊的千紙鶴,一個個地放在水中。娘親說,千紙鶴代表對被送者的祝願,每隻千紙鶴承載一點祝福,最終會成為一個願望。她祝願,那個自己從沒見過的太監,在另一個世界能過得平平安安。

紫晴蹲在冷君柔的身旁,開始點燃香燭,然後焚燒紙錢,明亮的火光映出她悲悵傷感的麵龐。

“紫晴,你是怎樣進的宮?”冷君柔突然問出聲。

紫晴愣了愣,如實應道,“我十歲那年,爹娘不幸去世,隔壁的二嬸見我可憐,托她親戚將我送進宮,說進宮裏的活兒比外麵輕鬆,糧餉也比外麵的高。”

“那你決定就這樣過一輩子?”冷君柔繼續問,哀傷的眸子仍追隨著那一隻隻慢慢飄走的千紙鶴。

“可能吧,我在外麵又沒什麽親人,出去也不知道該做什麽。”紫晴繼續往火堆裏加元寶,忽然想起什麽,反問出來,“冷姑娘呢?姑娘因何會跟德妃娘娘進宮。”

冷君柔俏臉一怔,不語。

“姑娘對德妃娘娘忠心耿耿,是否因為德妃娘娘對姑娘有著大恩大德?”紫晴繼續不著痕跡地追問,頭已經抬起,從這個角度,她看到了冷君柔不知所思的側臉。

終於,冷君柔側目,與紫晴正麵相對,沉吟數秒後,搖了搖頭。

“那是因為什麽?”紫晴眼中發出殷切之光。

因為什麽?因為……冷君柔忽然伸出手,從紫晴那取過一些紙錢,投入火堆裏,輕聲低吟,“紫晴,將來等到我認為可以說了,我會把我的故事告訴你。這些日子,謝謝你的照料。”

再一次問不出所以,紫晴心中頓覺失望,不過,她並沒表露出來。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冷君柔的時候,感覺冷君柔很冷,冷得讓人不想靠近,可漸漸地,不知幾時開始,不知因何緣故,她發現自己對冷君柔不再僅是監視的任務,她想對其賦予真心,期待著冷君柔能夠發出內心地對自己坦白出神秘的過往。

接下來,兩人都不再做聲,卻很有默契地焚燒著紙錢,到了紙錢燒完後,冷君柔叫紫晴先回去。

紫晴略微思索,便也點頭,臨走前不忘留下叮囑的話語,“姑娘身體剛好,不宜呆太久,一會也盡快回去嘍。”

冷君柔頜首,目送她離開,繼而再次來到河口。千紙鶴都已經飄走,河麵恢複了平靜和沉寂。

這幾天療傷期間,紫晴不斷在自己麵前提及皇帝對自己很好很好,自己一直沒去理會,但內心裏,還是不由自主地記下來了。

有時候一個人靜下來時,自己總會想起一張冷峻的麵容,想起和他的相處的一些片段,還想起……自己那天被淑妃的人鞭打後,他親自過來,細心溫柔地為自己清淨和塗擦傷口的畫麵。

他為什麽要這樣做?若如紫晴所說,他為何對自己“這麽好”?還有,他是怎樣令那太監不惜付出生命為自己頂罪?

代替自己去死的人,自己連其叫什麽名字都不知道!利用自己的人,卻連再看自己一眼也不屑。人情,真的比紙還薄。沒了謝心怡,自己往後的路應該怎麽走,報仇的計劃要如何繼續?

沙——沙——沙——

突然,一陣風吹來,夾雜的寒意將冷君柔從沉思世界拉了出來。

下意識地攏了攏領口,她定睛凝望一下河麵,開始邁步踏上回歸的路。

夜深了,周圍更靜了,她低垂著頭,滿腹思緒地往前走著,回到養心殿的大院時,忽被佇立院牆底下的一抹高大身影吸引了注意力。

沉吟了片刻,她重新邁步,不聽使喚地走向他。距離他隻有幾步之遠,微微福身,嗓音很低很細,“奴婢給皇上請安。”

挺拔修長的人影迅速回頭,見到她,俊美的麵龐爬上一絲愕然。他知道有人靠近,卻想不到會是她!

“奴婢感謝皇上的不殺之恩!”冷君柔繼續說,依然垂著頭。

聽不到任何回話,漸漸隻見一隻大手慢慢伸來,那結實修長的手指,停在自己的下巴上,動作很溫柔地托起。

借著淡淡的月光,她撞入一對幽深似海、看不出任何情感的眼眸。

他冷冽的薄唇忽然輕扯了一下,噙著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繼而,緩緩吐出一句話,“感謝?是的,你確實要感謝朕!”

麵對他的觸碰,她總是抑不住地發抖,貝齒緊緊咬著唇瓣,美目惘然慌亂。

“那你說,你該如何感謝朕?不如……以身相許?”猛地,他偉岸的身軀逼近一些,低沉醇厚的嗓音耐人尋味,意味深長,那雙高深莫測的鷹眸仍舊直勾勾地睨視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