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世皇後
章節名:119
這時,藍雋也解下胡須,露出他斯文雋秀的俊顏。
蘭陵王猛地又是一陣驚愕,“藍侍郎,是你……你……”
藍雋兩手作揖,對他行了一個禮。
而冷君柔,總算開口,嗓音低低的,帶著淺淺的悲悵,先是簡單精要地道,“我已被皇上廢了後位,這次是逃命而來。”
猶如悶雷巨響,蘭陵王再一次被重重震住。
冷君柔深吸一口氣,把最近發生的事故概說一遍,情到深處,聲淚俱下,忽然跪在蘭陵王的前麵,發出請求,“對皇上,我不再強求,就當我做了一個錯誤的選擇,托付給了一個不該托付終身的人,如今,夢醒了,是我該放棄的時候,但堯兒,他是我十月懷胎所生,是我唯一的親人,我不能沒有他,懇請蘭陵王爺看來我曾經救過你的份上,幫我!”
蘭陵王連忙伸手,扶起她,凝望著她梨帶雨的俏臉,他眸色黯然,心頭充滿憐惜,難怪她會變得如此憔悴,原來是發生了這等事!可是……
“皇嫂,照理說皇兄不會無緣無故變成這樣,這其中會不會有所誤會?事情會不會出於其他人的身上?一切,皆非皇兄本意?”蘭陵王還是為古煊維護,一來,他覺得整件事很蹊蹺,很古怪;二來,他不信古煊是那種沉迷美色的昏君,古煊對冷君柔的愛,盡管不經親口說出,可他依然感覺得到,這也是自己當時因何一下子就放棄了隱藏心底多年的那份情愫。
藍雋開始插話,淡然的語氣也隱隱透著無奈和惆悵,“皇上的突變確是事出有因,我也曾多次勸他,可惜都無濟於事,這次若非我出手相救,君柔恐怕已身首異處,含冤遠赴黃泉。”
“那你們想我怎麽做?”蘭陵王接著道,瞄向易寒和神秘人容太妃,疑惑竄上眸眶,“對了,這兩位是……”
“他叫易子健,和他娘親許氏是江湖中人,是我這次逃難中遇見的貴人。”冷君柔根據事先商量好的說辭回答。
“早民/民婦參見王爺!”易寒與容太妃異口同聲,再給蘭陵王行了一個禮,易寒保留著落胡須,容太妃則一如既往的神秘狀,早就不以真麵目示人。
蘭陵王薄唇微抿,不著痕跡地打量著他們。
“對了王爺,我有件事,得跟你說說。”藍雋再次開口,麵色轉為凝重和嚴肅。
蘭陵王隻好把視線調回他那,點了點頭,“嗯?藍侍郎有事不妨直說。”
藍雋若有所思地注視著他,稍作沉吟後,毅然道出某個秘密,“其實,先帝當年要傳位的詔書中,蘭陵王爺您才是真命天子!”
在眾人預料之中,蘭陵王再次被震撼住,而且,此刻的反應比方才都激烈、都嚴重,隻見他頎長健碩的身軀猛地打了一個踉蹌,是旁邊的桌子,讓他扶住,從而穩住腳步。
“太後娘娘改了詔書,才導致繼位的人是當今聖上。”藍雋往下述說,仍一臉鄭重和認真。
冷君柔也進入話題,剪水秋眸一瞬不瞬地望著蘭陵王,“不知蘭陵王曾否記得上次在禦園的涼亭內,我跟你說過的那番話,其實,我的目的並非隻想從你口中得知對古煊的評價,最主要的是,我想試探你有否異心。”
蘭陵王持續呆愣中,腦海開始浮起當時的情景,他確實以為她隻是隨口閑談,卻想不到……她是為皇兄而問,她擔心自己會影響到皇兄。可是,她現在直接說出,又作何緣故?是想自己造反,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同時也幫她奪回小希堯?除此外,她還別有目的嗎?至於藍子軒,明明是皇兄最信任的人,等同皇兄的左右手,是什麽導致其背叛皇兄,不顧一切後果地追隨於她?
還有另外這兩個人,既然是逃難途中遇見的貴人,那就代表相識不久,又是什麽令他們為冷君柔效勞?而她,竟然如此信任他們,不惜讓他們知道這個天大的秘密!
在蘭陵王滿腹沉思之際,冷君柔等人也心潮澎湃不已,都在默默留意著蘭陵王,在暗忖著,今天這一搏能否成功。
時間靜靜地流逝,眾人就這樣默默相對了一陣子,是藍雋發話,打破沉默,“皇上的突變,很明顯與剛進宮的李貴嬪綺羅有關,綺羅是倪淨師太的養女,而她在後宮與良妃走得很近,我想,整件事,會否與冷睿淵有關?”
他們暫且隱瞞了冷君柔的身世,故蘭陵王尚未得知冷君柔是冷睿淵的親生女兒。
易寒也開口了,裝出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當今聖上是非不分,沉迷美色,庸俗無能,根本不配統領天下,草民雖不理朝堂事,但來瀘州這一路上,都聽到了蘭陵王爺的豐功偉績,看出老百姓對蘭陵王爺的擁戴和敬佩,既然王爺是真命天子,由王爺來接管江山再適合不過!”
終於,蘭陵王自思慮中出來,來回看著藍雋和易寒,最後,視線還是停留在冷君柔的身上,她的苦和痛,他明白、理解、且感到無比同情、憐憫和疼惜,然而,對於她的絕然,他有點難以接受,曾經刻骨銘心的深愛,就此轉變成了濃濃的恨意,老天爺,何苦要作弄有情人?
忽然間,他不想再在這事上糾結,他想暫且逃避,於是岔開了話題,“對了,你們在哪間客棧下榻的?”
冷君柔怔了怔,便也如實應答,“鑫龍客棧!”既然選擇了找他幫忙,她便做好豁出去的準備,再說,盡管她不能肯定他會否幫自己,但她相信,他絕不會害自己。
蘭陵王聽後,立即提議,“你們願意的話,不如在王府住下?”
“多謝王爺的好意,隻是,我如今這種身份,住進來恐怕會給王爺帶來沒必要的災禍。”冷君柔拒絕著,一半說事實,一半是借此來促進正事。
果然,蘭陵王麵色稍變了變,躊躇不定的神情明顯呈現。
冷君柔留意到了,順勢辭別,哀傷難掩,“今天的來意,君柔已經說完,蘭陵王好好考慮,我們不宜久留,先告辭!”
看著她就要離去的倩影,蘭陵王下意識地喊住,“皇嫂——”
冷君柔頓了頓,回頭,對他福一福身,“蘭陵王是個重情重義之人,君柔不會勉強和為難你,不過,為了其他人的性命安全,君柔提個請求,不管王爺的抉擇如何,請別將此事透露出去,特別是皇上。”
“嗯,你別擔心,我一定不會!”蘭陵王毫不猶豫地答允,同時解釋,“還有,這事來得突然,我需要認真考慮,請給我一點時間,我會盡快答複你的。”
“謝謝王爺!”冷君柔又是一個欠身鞠拜,重新轉過身去。
蘭陵王目送著她,幾次欲言又止,但最後,還是靜靜看著她和其他人慢慢消失。
他收回視線,重新拿起畫像,看著畫上巧笑倩兮的人兒,某些過往躍上腦海,裹著情愫的星眸頓時更加黑沉起來。
一會,他把貼身侍衛喊來,在其耳際低語一番,當整個室內又隻剩他一人後,他再度陷入了複雜的深思……
——
京城
後宮看似平靜無常,實際上,某種詭異的陰謀依然在暗暗**。
大地回春,萬物萌生,陽光明媚下到處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禦園裏更是姹紫嫣紅,百齊放,魅力四射春意濃。
一片綠意盎然的草地上,翩翩飛舞的蝴蝶當中映出幾名粉紅色的人影,還有一個小小的人兒。
原來,趁著春暖大地,小希堯開始了戶外活動,古煊有事忙碌,負責陪他玩的責任自然是落在棲鸞宮的宮女們身上。
大夥小心翼翼,像是守護陶瓷娃娃似的伺候著她們矜貴淘氣的小皇子,當他指出想玩,她們毫不猶豫地摘了一大片;當他指出要鬥蟋蟀,她們也二話不說地照辦;當他指出要玩蝴蝶,她們更是刻不容緩地拿來撲蝶器,賣力抓捕起來。
看著她們忙得不可開交,小希堯烏溜溜的大眼睛眨呀眨的,手舞足蹈,還張開小嘴興奮地咿呀個不停,每當有人捕獲一隻蝴蝶,他都大聲鼓掌,盡顯頑皮和可愛。
就在大家都不亦樂乎之際,一個人影猛然靠近過來,高高的鞋子一步一步地踩在草地上,最後,停在小希堯的身邊。
其中一名宮女已經留意到,其他宮女也連忙停止撲蝶,齊齊行禮,“奴婢叩見良妃娘娘!”
原來,來人是冷若甄,她一襲大紅宮裝打扮,整個人容光煥發,雍容華貴,對眾人的行禮視而不見,她眨著詭異的雙眸緊緊盯著小希堯,忽地,蹲下身子,邊伸手向小希堯,邊慈愛溫柔地道,“堯兒,來,甄母妃抱抱。”
突如其來的觸碰,令小希堯扭過頭來,一看是冷若甄,小眉頭竟然深深蹙起。
冷若甄麵色稍變,沉吟數秒,突然揚手令退幾名宮女,“本宮想和小皇子玩玩,你們別礙著,該做什麽的都做什麽去。”
眾宮女沒有立即照做,而是麵麵相覷。
冷若甄見狀,板起臉來,“怎麽了?怕本宮會看不好小皇子?又或者,擔心本宮對小皇子不利?小皇子是皇上的心頭肉,等同本宮的心肝寶貝,本宮比你們更緊張,就算有人要加害小皇子,也非本宮,而是你們!”
眾宮女聽罷,驚慌不已,戰戰兢兢地道,“奴婢不敢!”
冷若甄繼續斂著美眸,橫眉冷視她們,再一次下令,“那還愣著作何?敢情要本宮把嬤嬤叫來,給你們說說當奴才的應當如何聽從主子的話?”
頃刻間,眾人更是容失色,冷若甄這弦外之音,她們豈會聽不懂,若然嬤嬤真的到來,恐怕不是說說那麽簡單,屆時大家都會受到一場或輕或重的刑罰吧。
於是,她們彼此對望一下,再分別瞧了瞧冷若甄和小希堯,奉命退開。
冷若甄繼續給她們一個不屑的瞪視,目光回到小希堯身上時,才轉為溫柔和憐愛,且不顧小希堯的反應,直接把他摟入懷中。
小希堯立起抗拒,小小的身體在她懷中使勁掙紮和扭動。
冷若甄自是不允,還順勢抱著他起身,邊步出草地邊柔聲說道,“堯兒乖,母妃帶你去看水蓮,母妃給你摘荷葉做荷葉飯,還給你抓小魚和青蛙。”
小希堯終究隻是個孩童,一聽這些稀奇的玩意,即刻停止抵抗,眼睛忽閃忽閃地,瞪著冷若甄。
冷若甄櫻唇一扯,勾出一抹詭異的笑,可惜,小希堯還小,根本看不懂大人的各種表情,整個心思依然停在看水蓮、做荷葉飯和抓小魚青蛙上。
冷若甄笑意更濃,抱緊他走向前麵的荷池,負責照看小希堯的幾名宮女也快速跟上,不過,因為冷若甄有言在先,她們不敢跟得太貼,當冷若甄停下時,還被冷若甄再次訓話,結果隻能站在十幾丈遠的地方,留心注意。
生機紅綠清澄裏,不待風來香滿池,由於今年立春早,荷也開得早,千頃碧波間,蓮葉田田如浮水碧玉,清翠欲滴,新荷豔豔像紅燈盞盞,婀娜多姿的影子在綠葉的襯托下迎風搖曳,亭亭玉立,香遠益清。
冷若甄蹲在池邊,絲毫不顧身上昂貴的衣裳鋪在濕漉漉的地麵會被淤泥弄髒,她先是鬆開小希堯,讓他站在自己的腳邊,然後伸手去摘了一朵荷,遞到他的麵前,“堯兒你瞧,這水蓮是不是很美?”
小希堯的確被鮮豔嬌美的朵吸引住,但隻是一會,注意力又馬上移開。
冷若甄笑容可掬,便也把荷扔到一邊,開始摘下一片荷葉,“這個叫荷葉,母妃等下帶回去給你做荷葉飯。”
“小魚……青蛙……”小希堯忽然叫了一聲,推開了荷葉。
冷若甄眸光一晃,唇角彎得更深,拉著他前進幾步,踏入水中,不忘故意大聲道,“好,母妃帶堯兒抓魚,帶堯兒捉青蛙。”
她牽著他的手,往水裏一步步前進,到了差不多水位時,再次大喊,嗓音非常高亢,“噢,堯兒,看到了沒,好多魚哦!”
“魚……魚……”小希堯已被水裏遊來遊去的魚兒吸引住眼球,整個人興奮不已,小手迅速自冷若甄掌中脫離,下意識地伸到水裏去。
冷若甄繼續高聲說話,還故意移動身子擋在小希堯的後麵,確定背後那些人看不到了,她對著小希堯脊背輕輕一推,小希堯矮小的身體如期栽到了水裏去。
她還不著痕跡地按住他,直至確定他已溺著,她於是一個用力,把他往前推去,這才轉身,驚慌失色地朝岸上呼救起來,“救命啊,堯兒掉水了,你們快來救命!”
冷若甄這一呼叫,宛如地動山搖,靜立遠處的宮女個個倉皇膽顫,快速奔跑過來。而守在稍微近一些的冷若甄的宮女們也假惺惺地動身,竟正好和棲鸞宮迎麵趕來的幾名宮女撞在一塊,這一番手忙腳亂,又是耗時不少。
當大家來到事發地點時,已看不到小希堯的影子。
棲鸞宮年紀最大的那名宮女曉蘭,心膽俱裂,再也顧不上什麽禮儀,一把拽住冷若甄的手,聲嘶力竭地吼叫,“小皇子呢?小皇子去哪了?”
冷若甄猝不及防,極力穩住腳步才不至於跌倒,惱羞成怒,“大膽,還不趕緊放開本宮!”
曉蘭理智全無,自然不懼冷若甄的發火,繼續使勁搖晃著冷若甄,大聲質問,最後,不惜用力一推,將冷若甄推進水裏,扭頭開始探手摸索。
恐懼和悲痛令她淚如雨下,她拚命搜尋,不顧自己的身體已經沒入水中,不顧冰冷的池水漸漸淹沒她的脖頸,最後,傻傻的她還整個頭埋進水中,希望借此能找到小希堯,壓根忘了自己不諳水性。
冷若甄在宮奴的幫助下,快速站直身子,由於還有計劃實行,她暫且顧不上追究曉蘭的冒犯,也連忙尋找起來,邊走,邊故意呐喊,“堯兒,堯兒你在哪,應一應母妃,堯兒……”
棲鸞宮其他宮女也早就紛紛加入亡命搜索中,整個池裏,人影攢動,喊聲震天。
最後,是冷若甄先找到小希堯,謝天謝地,他還奇跡般地活著!
探到那細微得近乎沒有的氣息,大家喜極而泣,曉蘭不由分說從冷若甄手裏搶過小希堯,抱著衝到岸上,快速奔向太醫院。
得知小希堯溺水,整個太醫院都慌亂起來,刻不容緩地給小希堯做急救工作,經過眾人一番極力搶救,總算把小希堯肚裏的積水排出,讓他度過危險期,但由於下水太久,染了風寒,發起高燒。
古煊聞訊趕來,見到小臉蒼白、了無生氣的兒子,頃刻熱淚盈眶,來不及責罵眾人,他首先將小希堯緊緊抱在懷中,感受著小希堯那如火焚燒的高溫,更加心如刀割。
“皇上,請先把小皇子放下,小皇子需要呼吸,您這樣會令小皇子窒息的。”太醫院的院判出聲勸阻,神色怯怯,不失緊張。
古煊內心縱使再不舍和疼痛,也隻好遵照醫囑,將兒子放回榻上,然後開始詢問情況,得知兒子大難不死,他高高吊起的心這才略微放了下來,注意力隨之轉到事故的緣由上。
不待曉蘭等人開口,冷若甄已經主動請罪,將事先想好的一些措辭稟告出來,隻見她發上、臉上、手腳、衣服等,幾乎全身都沾滿了淤泥,整個人狼狽不堪,楚楚可憐。
古煊怒火中燒,想也不想便給冷若甄一巴掌,力度之大,讓冷若甄立即被甩在地上,不解氣的他,本欲抬腳繼續踹去,出乎意料地,冷睿淵竟及時出現了。
“皇上,請腳下留人!”冷睿淵箭一般地衝過來,親自接住那一腳,盡管他已暗暗運起真氣護體,可還是感到幾乎心膽破碎,他不禁慶幸自己的及時趕來,不然女兒現在恐怕已成了古煊的腳下亡魂。
冷若甄驚魂未定,迅速撲到冷睿淵的跟前,痛哭求救,“爹,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料不到會這樣,我隻是想帶堯兒玩,讓他也喜歡我,我真的沒想到會出這樣的意外,皇上,對不起,真的對不起,臣妾不是故意的,請饒了臣妾,請饒了臣妾……”
“皇上請息怒,有事好好說,良妃娘娘固然有錯,但都非她本意,而且,她也奮不顧身地搭救,小皇子吉人天相,有驚無險,良妃娘娘罪不該死啊!”冷睿淵也急忙懇求,同時暗中提高警惕,擔心古煊再次朝女兒襲來。
古煊咬牙切齒,目露凶光,道道鋒利的光芒迸射向冷若甄,攛起的拳頭青筋畢露。
這時,太醫院的院判也突然開口,戰戰兢兢地道,“啟稟皇上,請恕臣鬥膽,至於懲罰一事,請皇上暫且擱後,小皇子雖無生命危險,但高燒還是得照料,皇上不如先帶小皇子回寢宮?”
“皇上,請以小皇子為重,小皇子是皇後娘娘最重視的人,她若然知道小皇子受此危難,必定柔腸寸斷!”宮女曉蘭也發出乞求,話畢後,麵色陡然一變,而其他人,也倒抽一口。
幸虧,古煊對她提及的“某人”並沒任何不悅的反應,怒氣依然凝聚在冷若甄的身上,隻見他陰鷙暴戾的鷹眸又是給冷若甄一個不會就此罷休的瞪視,隨即抱起小希堯,疾步走出太醫院。
院判大人和幾名位居高端的太醫,還有棲鸞宮的眾宮女也都迅速跟上。
冷睿淵這才扶起冷若甄,心疼地道,“甄兒,你沒事吧?”
冷若甄搖了搖頭,回他一個虛弱的微笑,抬手抹去唇角的血跡,繼而掙紮著起身,準備朝外走。
冷睿淵見她走得甚急,不由勸阻,“甄兒,你慢點,對了,不如給太醫瞧瞧你的傷勢吧。”
冷若甄停下,再度搖頭,“爹,我沒事,我要去看看堯兒。盡管堯兒這次落水是個意外,但怎麽說也是因我而起,他現還在高燒中,我想過去照顧他。”
看著滿麵愧疚的女兒,冷睿淵不禁為其善良和慈愛動容,不覺更加疼愛她,是的,看樣子古煊不會就此罷休,讓甄兒去將功贖罪也不失是個好辦法。不過,他仍不放心女兒,於是提議道,“反正爹也沒什麽急事忙,爹陪你過去。”
冷若甄自是求之不得,又是一副感動流涕的樣子,在冷睿淵的陪伴下,離開太醫院。
古煊並不送小希堯回棲鸞宮,而是直接帶他到養心殿,把他放在自己的龍床上。
然後,由太醫負責安排,先是命人準備熱毛巾給小希堯拭擦身上的汙跡。
待宮女端來熱水後,冷若甄和冷睿淵也正好趕到,本來,冷若甄自告奮勇給小希堯抹身,可惜被古煊喝住,還命人將她逐出去。
冷若甄死皮賴臉,跪地懇求,“皇上請息怒,您不喜歡臣妾給小皇子抹身,臣妾不做就是,但請皇上別趕走臣妾,臣妾真的很擔心小皇子,臣妾想看著他。”
對於女兒遭受如此虐待,冷睿淵心疼不已,又考慮到女兒有罪在身,便也不敢發作,隻能忍聲吞氣地加入懇求。
後來,又是太醫提醒,古煊才暫且放過他們,集中全力於兒子身上,他還接過宮女準備好的熱毛巾,親自為小希堯抹身。
一切都弄妥後,已將近黃昏,古煊令退所有人,包括冷若甄和冷睿淵,而後自個守在床前。
看著巨大床榻中顯得愈是渺小脆弱的人兒,還有那被明黃色床褥襯托得愈加蒼白憔悴的小臉龐,他再次黯然傷神,痛入骨髓。
今天,自己本在與眾臣商討重大國事,忽聞兒子溺水,自己便三魂不見了七魄,把眾臣扔在禦書房,立起輕功飛至太醫院。
看到兒子以往總是帶滿笑容的小臉一派死寂,見他曾經蹦跳個不停的小身體毫無動彈,自己覺得生命走到了盡頭。
身為天子,高不可及,卻高處不勝寒,唯有在兒子麵前,自己才感到溫暖,才能放下冷漠和威嚴的偽裝,輕輕鬆鬆地享受當父親的樂趣,也借此消除心中那股孤獨和寂寞。
久而久之,自己已將兒子當成一種寄托和依賴,當成密不可分的一部分,以致得知他有性命危險,自己也感覺心肝俱碎。
記得她在的時候,把兒子帶得很好,調皮,淘氣,愛笑,身體健康,別說發高燒,即便是一小小的咳嗽也沒患過,可是,她才走不久,兒子就遇難!
那個宮女方才在太醫院說,若然“皇後娘娘”知道這件事故,必定悲痛欲絕。不錯,每個孩子都是母親的心頭肉,對她,也不例外,可她有沒有想過,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
假如她沒跟藍雋逃跑,假如她能一直守在兒子身邊,別人就不會有機可趁,兒子也不會受此傷痛。故而,她也是個罪魁禍首!
“皇上,時候不早了,請用晚膳吧。”驀地,一聲帶著溫柔和怯意的呼喚,中斷了古煊的追憶。
他的意識尚未完全恢複,看到來人是冷若甄,迷離的眼神陡然一凜,叱喝,“誰準你進來的,出去!”
冷若甄被他的怒吼震得猛打冷顫,不過,她並沒有逃跑,而是繼續壯著膽子道,“臣妾給皇上端膳食來的,皇上龍體緊要,請先用膳,這樣才有精力照顧小皇子呀。至於臣妾的罪,皇上大可等小皇子痊愈了再處置,臣妾必甘願受罰,無怨無悔。”
古煊仍麵若寒霜,怒不可遏,若然目光能夠殺人,這冷若甄估計已經死過千萬遍。
冷若甄按住心底的驚慌,勇敢應視,忽然說出某件事,“爹爹也說臣妾有錯,愧對皇上和小皇子,唯有將來鼎力輔助皇上,鎮內除外,以彌補對皇上和小皇子的虧欠。”
霎時,古煊薄唇一扯,哼,冷睿淵……除了這樣,冷睿淵還能用什麽來說服自己!
“這次的意外,臣妾真的不是有意,臣妾福薄,無法為皇上誕下龍子,故隻能寄情於可愛機靈的小皇子,看到小皇子落水,臣妾幾乎肝膽俱破,連命也不顧就去搜尋小皇子,臣妾還邊祈禱老天爺,隻要它能保佑小皇子平安無事,要臣妾做什麽都行,老天爺大概是聽到了臣妾的祈禱,讓小皇子奇跡般地活了下來。希望皇上也能看在臣妾一片苦心的份上,饒了臣妾這一次,或者,先讓臣妾陪小皇子度過高燒的折磨。”冷若甄愧悔又悲傷,眸色黯然,整個臉龐更是黯淡無光,哀愁滿布。
她尚未換過衣裳,也沒梳洗整理過,依然保持著狼狽不堪的樣子,可她絲毫不顧自己這樣會形象大損,因為隻有這樣,才能令自己看起來更淒慘,更能打動人心。
當然,古煊不會輕易就被打動,他鷹眸冰冷,蓄著譏諷,高深莫測地睨視著她,最後,不再令退她,但也沒有吃下她端進來的飯菜,目光重新轉回到兒子身上,繼續陷入溫柔的深望當中。
冷若甄緊繃的心總算放了下來,便也不吭聲,隻是默默守在一邊。
時間,在寂靜中流逝,夜一步步地轉深,幸虧太醫事先做好治療,小希堯並沒過大的臨床反應。
盡管如此,古煊還是寸步不離,牢牢握緊小希堯的手,不時移到唇邊輕吻,且不停地觸摸他的小額頭,腦海閃現的是自己和他在一起的各種畫麵,那麽的溫馨,那麽的愉快,那麽的……令人回味。
在這些美好的畫麵當中,還偶爾闖進第三個人影,那絕色的容顏,妙曼的身段,恬淡的氣質,讓他又愛又恨,讓他不知所措!
至於冷若甄,也一夜不眠,起初是遠遠站著,後來累了就在大椅坐下,眼睛一直盯著床前,眸光不斷湧動,眨著複雜難解的神色。
漸漸地,天亮了,太醫進來給小希堯診察,報出振奮人心的消息,小希堯的燒已退,身體其他部位也都沒事,再睡一陣子就能醒來。
最高興的莫過於古煊,他感動不已,連忙俯身在兒子額前落下無數熱吻。
冷若甄也欣喜連連,沙啞的嗓音中透著強烈的激蕩,“謝天謝地,皇上洪福齊天,小皇子洪福齊天!”
突然,古煊站直身子,緩緩回頭,若有所思地望著她,沉聲問出,“你當真勢必要接手撫養堯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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