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回來了！”程子夏關上門，邊脫鞋邊用悠長的語調說道。聲音在略顯空曠的屋子裏回蕩，回應自己的卻依舊是一室冷清。
程子夏穿上拖鞋，走了幾步把鑰匙扔到茶幾上，往沙發上一坐，脫下書包，隨手摸起身旁的遙控器，漸漸房間裏充滿了聲音。程子夏整個人四仰著躺在靠背上，閉上眼，想象著這個屋裏真的充滿了歡聲笑語。
“媽媽！我回來了！”
從廚房傳來腳步聲，一步，兩步……六步，溫柔地聲音：“夏夏，把鞋放好，再去看電視。”
“媽媽！動畫片都開始了！”程子夏撒嬌道。
“唉！下次一定要放好喔！”媽媽走到玄關，把程子夏的鞋擺好，繼續回到廚房做菜。
……
“媽媽！媽媽，你怎麽了？！”程子夏趴在病床邊聲音破碎地吼道。然而床上的人再沒有回應。程子夏趴在床邊不知道哭了多久，睡著了，之後再也沒見過媽媽。隻是睡著之前，一輪皓月當空，天幕清澈得猶如高貴的藍寶石，月光毫無保留地傾瀉而來，灑在病房裏，想來煞是諷刺。
……
“子夏，以後這就是你的媽媽了。”
程子夏冷冷地看著父親身旁坐的女人，轉過頭指了指牆壁上的照片，轉過來平靜地說：“那才是我媽媽，她已經死了。”
“子夏！”父親怒氣衝衝地吼道。一旁的女人眉頭緊皺，急忙勸道：“別生氣，他不過是個孩子！”
一點滾燙的水滴滴到程子夏的鎖骨上，似乎能敲出清脆的樂音。程子夏睜開眼，深深地吸了口氣，慢慢走到廚房，打開冰箱，拿出菜，開始做飯。現在的他，已經不需要保姆阿姨了，隻需要每個月銀行卡裏增多的數字。
程子夏打開天然氣，放上鍋，靜靜等待水變得沸騰。牆上的中“滴答滴答”地走著，窗外一陣涼風猝來，天空隱約閃著微弱的白光。程子夏急忙把窗關上，臉色有些蒼白，猛地關了火。跑出來，直接無視客廳裏的電視劇，衝到臥室，打開電視，放得很大聲，退了幾步，一屁股坐到床上，似乎鬆了口氣。
猛地，一陣白光照亮了整間房間，程子夏一下彈起來，“嘩”拉上窗簾，然後轉過頭看了看電視機，略有心安，轉身走了兩步，整個人倒在床上，鞋自動脫落。過了一小會兒，程子夏往上縮了縮，把整個人裹在被子裏。
一夜便這樣過去，第二天程子夏一早便出了門，走到小區門口正好遇見上官澈和清月。
“喲！一大早就成雙入對的！”程子夏打趣道。
清月聽了，臉微微一紅，嗔責道：“你胡說什麽呀！”
上官澈看著清月的樣子，眉頭輕顫，眼神挪到程子夏身上，極冷，最後轉過頭，淡淡地說：“走吧，我不想遲到。”
程子夏也不在意，喊道：“上官！你倒是等等我呀！”說完跟上清月，上官澈一人走在前頭。
三人走到小區門口旁的公交車站停下了，三人並排而戰，上官澈離清月和程子夏有兩三步的距離。
程子夏語氣稍平常地問：“清月，你的病，好了吧？”
清月聽了，眉頭一蹙，睜大眼朝著程子夏搖頭，然後轉頭瞥了上官澈一眼，再轉回頭小聲地說：“全好了。”說完又轉過去看了看上官澈，而上官澈隻是神色平靜地看著車行駛來的方向。
清月這才算是鬆下一口氣，頭朝程子夏挪過去了一點，悄聲說：“以後不要再提這事了！算我求你！”
程子夏回之燦爛一笑，點點頭頭，抬起手做了個“OK”的手勢。
不一會兒，公交車不慌不忙地駛過來，上官澈頭也不回地說：“你們倆，上車了。”
清月和程子夏停止了交談，臉帶笑意地跟在後頭依次上了公交。一上去，兩人便看見上官澈站在一個單獨的唯一的空位麵前，大概猜到清月上車了，低聲喚道：“過來。”
清月笑了笑，輕快地走過去，上官澈讓了讓，清月轉過身子，坐下，抬起頭說：“謝謝！”說完眼睛彎成兩道弦月，一臉幸福洋溢。
程子夏站在原地，拉著頭旁邊的手柄，隻沉默旁觀這一切，臉上毫無笑意。之後，別過頭望向窗外，地麵還有些濕漉漉的，天空掛著厚厚的雲層，似乎隨時會掉下來一樣。程子夏垂下眼，想著：這兩個人到底是什麽關係，大概自己的父母感情最好的時候，也不過如此。想到這，程子夏又轉過頭，眼中像黑色的深淵，深不見底，靜靜地凝視著坐在位置上，眼睛看著外頭卻看上去很開心的清月以及站在清月身旁，同樣看著窗外，麵無表情卻一副守護者的姿勢的上官澈。
他們一直這樣彼此守候？不需一言一語，靜默而守。自己的母親也曾這樣嗎？程子夏眼中閃過一道寒光，卒地轉過頭，冷冷地看著窗外。
“棠海二中已到，請各位乘客有秩序地依次下車。”
三人皆從收回看向窗戶的眼睛，動身朝後門走去。
“噗”公交車放出一聲聲響，緩緩離開。上官澈已經走了好幾步，清月急忙跟上去，剛走到上官澈身旁，似乎意識到什麽，轉過身子，喊道：“子夏！你快點追上來呀！”
程子夏原本打算慢慢在後頭走，被清月這麽一喊，倏地抬起頭，冷卻的眸子突然又溫熱起來，臉上浮現了一個無比真實又美好的笑容，迫不及待地追上去。
“你怎麽比我還慢！”清月看著剛跑過來的程子夏，“責備”地說。
程子夏隻是笑笑，上官澈轉過頭，平靜道：“你們倆可以比比，誰更磨嘰。”
清月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立馬反駁：“我很快的！”
“嗬嗬”程子夏一下笑了出來，抬頭見清月瞪著自己，急忙揮揮手，說：“我不是笑你，我隻是看到上官開玩笑，覺得難以置信。”
上官澈冷冷地瞥了程子夏一眼，轉過頭，起步邊走邊說：“再不走，要是遲到了，你們倆等著。”
“不要！”清月吼了聲，急忙跟上去，程子夏笑著從容地也跟了上去。
三人一同出現在教室門口，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教室裏有一瞬的安靜，隨即正常。上官澈率先進去在到第三排拐彎，坐在第四排的倒數第三個座位，而清月和程子夏一起走到了第六排才拐進去，清月向右，程子夏向左，清月坐在倒數第四個位置。
清月放下書包，正準備拿出英語書，旁邊的夏杭小心翼翼地探了個頭過來，問道：“清月，那好厲害呀！一大早挽著我們班兩大美男來上課。”
清月聽到夏杭這麽說，顯然有些蒙，“哈？”
夏杭一臉不可思議地問：“你不知道嗎？我們班都傳開了，說有人見你和”頭朝前頭看了一眼，“和他在食堂一起吃飯，打情罵俏。還有昨天上官那麽緊張你，你們仨今天又一起出現，清月，你不知道你被多少女生怨恨！”
清月聽得目瞪口呆，說：“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吃個飯被說成這樣！而且澈是因為……”清月一驚，停下了，慶幸自己沒有脫口而出。
“因為什麽？”夏杭不死心地問。
“沒什麽，我要讀書了。”清月低著頭，悶悶地說。
夏杭伸回了頭，端坐在椅子上，一臉失落，接著拿起書早讀。
在這種奇怪的氛圍下，一晃三節課過去了，最後一節是體育課。
“清月！清！月！”
“啊？！”
夏杭無奈地說：“上體育課了。一起吧，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清月迷糊地答道：“哦，好。”說完起身跟夏杭一起朝門外走去，出了教室門，一拐下了一層樓，再拐下去，幾個女生似乎在樓梯拐處等著誰。
清月毫不在意地走著，剛走到一個女生身邊，一陣尖酸的聲音響起：“唉！果然有手段的女人就是不一樣，見了人也不知道打聲招呼！”
夏杭連忙說：“你說的什麽呀？！”
俞嘉雪冷冷地“哼”了一聲，“夏杭，你那麽喜歡跟著她，該不會是想讓她分一杯羹給你吧！”接著轉過眼看著站著麵色發白卻沒有說話的清月，“既然她跟你關係那麽好，那你們肯定是有‘福’同享咯！嗬嗬……”
清月臉色僵硬，聲音壓得低低地說：“夏杭，不是要上體育課嗎？走吧。”
周晴見清月要走，一下擋在清月麵前，冷笑道：“這就想走啦？”清月抬眼，眼眸沉甸甸地盯著她，她接著語氣一轉：“裝什麽清高！就算你告訴我們，你和他們都……”
“清月！”上官澈冷漠而憤怒地聲音在樓梯下重重地響起，打斷了周晴的話。
清月轉眸看著上官澈，兩滴濃墨慢慢暈開，快要遮住視線，清月急急地跑下樓，不顧一切地撲到上官澈的懷裏，“我想去追上你們的，可是……”清月急得語無倫次，聲音嗡嗡的。
上官澈抬起手輕輕拍著清月的背，目光冷冷地盯著上邊的幾個人，聲音陰沉恐怖地說：“你要是下次再走這麽慢，我肯定不會放過你！哭也沒有用！”
雖說這話好像是對清月說的，可是樓梯拐口的幾個人聽得心裏發毛，背後一陣陣冷風掃過。夏杭也是嚇得目瞪口呆，怔怔地站在原地。
程子夏站在上官澈的旁邊，一副看好戲的樣子，朝夏杭擺出一個燦爛的笑，“杭杭同學，還不快下來！如果是因為你，清月走得太慢，上官不會放過你的！”
夏杭一驚，臉有些發紅，急急地走了下來。走到上官澈旁邊，低著頭，不看任何人。
上官澈目光變得正常，轉過頭對夏杭說：“一起走吧。”緊接著低下頭，拉起埋在自己懷裏的清月，語氣涼涼的，“快點起來了，你不想上課了？”
清月抬起頭，小聲答道：“不是。”
程子夏笑著說：“那好！一起上體育課了！”
上官澈把清月拉開自己的懷抱，移到夏杭身邊，轉身便走，夏杭挽著清月也緊跟著走了。而程子夏遲遲沒有動身，等了一會兒，朝上邊的人說道：“你們也真是有趣，聽風就是雨。實話告訴你們，上官就喜歡這種嬌嬌弱弱，簡單的女生，又好欺負又聽話，不過他們倆不是情侶。你們就別整出那麽多幺蛾子了！還有，這麽好欺負的孩子，我自然也是喜歡欺負，不過喜歡欺負不等於喜歡，也不等於女朋友。還有，多謝你們覺得我長得帥！”說完擺了一個誘人的陽光般的的曖昧的笑，揮了揮手，“我也先走了！”
樓梯拐口的幾個女生一時沒反應過來，全都呆立在原地。此時最上邊的樓梯口一張陰沉的臉，目色冷冷地俯視著樓下剛才所發生的一切，手緊緊握著，不停地在大腿的兩側顫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