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002 那雙來自天堂的眼睛
番外002 那雙來自天堂的眼睛
來到月桂島的第三天，小槿就嚷嚷不吃中餐了，她提議晚上去位於泳池畔旁邊的海浪餐廳吃西餐
。她的理由很簡單也很堂皇，不遠萬裏跑到國外專程來吃中餐，是不是有點傻呀。是啊，我們飛越萬水千山來到斯裏蘭卡南方的這片海域裏，從無際的海麵上一千多個星羅棋布的島嶼選擇了這個隻有35英畝的圓形珊瑚島，應該多體驗這裏提供的各國佳肴美食各種風味，不能老是吃中餐。我說那好啊，今晚就去西餐廳品嚐那裏的國際美食。
我剛從午休的深度睡眠中醒來。小槿在這之前已經拽著我的耳朵，催我好幾遍叫我起來。我迷迷糊糊地答應著，說我這就起來，寶貝，我們去吃西餐。我睡了整整一下午，還做了些無關緊要的夢。似乎夢中的情節碎片還散落在大腦皮層，我還沒有完全恢複清醒的意識，處於半清醒狀態。而小槿已經梳洗打扮完畢，還化了雅致的淡妝，她穿上了在國內買的那件準備等夏天才能穿的真絲連衣裙，站在床前迫不及待地等我起來。我想去衝個澡，下床以後看著站在床前楚楚動人的小槿，那曼妙的身體讓我臨時改變了主意，我抱起她又回到床上。
已經是黃昏時分，暮色像輕柔的涼紗籠罩了整個小島，而金紅色的夕輝還久久地留在遙遠的天邊。我牽著小槿的手，沿著蜿蜒迂回的小路向海浪餐廳走去。高大的棕櫚樹在晚風中沙沙作響，椰子樹、菩提樹隨風搖曳。路上沒有碰到任何人，小槿嘟囔道，人都到哪裏去了呢？好象這島上沒多少人啊，這哪是人間仙境，根本就是被世人遺忘的地方，連鬼都不會有。她本來就是路盲，這會兒更沒有方向感，被我牽在手裏，小鳥依人地靠在我肩膀上，渾身都軟綿綿的。剛才被我那頓折騰，她已經又餓又累。我們到了海浪餐廳剛坐下，她就要了兩杯新鮮果汁，咕嘟咕嘟灌進肚裏。
海浪餐廳和比利斯酒吧相鄰，相隔不到幾米，位置上大致連為一體，就餐的時候可以俯瞰海洋壯觀的景色。我把菜單遞給小槿讓她點菜，告訴她點什麽都可以，今晚我的胃口相當好，美美地休息了一下午之後，又盡情地吃了她一遍，現在我猛如虎，壯如牛，什麽都能吃得下。她並不理會我說的黃話，喝了兩杯果汁之後，她顯然已經緩過勁來了，看得出她很開心，被愛情滋潤的女孩真是風情萬種，我很想當著服務生的麵再吻她。這裏的服務生不同於國內，既不是美少女也不是小帥哥，為我們服務的是位四十多歲的胖男人。他畢恭畢敬地站在我們旁邊，小槿點菜的時候他殷勤地站在她那邊，我要酒水的時候他又迅速地轉到我這邊，儼然我們真是他的上帝。
不知道我們是來早了還是來晚了，整個海浪餐廳隻有我和小槿兩個顧客
。為什麽沒有幾個客人呢？小槿好奇地問服務生，胖男人呈立正姿勢回答說，這裏以前總是爆滿的，自從馬爾代夫發生軍事嘩變， “地球天堂”馬爾代夫原來的總統被迫辭職後，政局就變的撲朔迷離，旅遊業受到了重創，不但西方遊客幾乎絕了蹤跡，中國遊客也少有人來了。來這裏的人太少，島上本來就沒有居民，我們很寂寞，胖子很難過地說著，小槿則同情地點著頭，夜色中她的眼睛閃閃發亮，像兩顆亮晶晶的星星。她點了自己喜歡的沙拉和三明治，考慮到我並不喜歡西餐，當然不會真的什麽都能吃，就給我點了根據新鮮食材製作的亞洲口味的蔬菜和燒烤。
我靠在座位靠背上，要了杯上等的雞尾酒。小槿還在和服務生對話，而我已經走神了。我品嚐著雞尾酒，看不遠處夜晚的海麵，這裏，印度洋的美景盡收眼底，真正的人間天堂，我心潮起伏，思緒不知飛向何方。我又感覺到到了那雙眼睛，那雙來自天堂的眼睛的注視。
在我並不算長的從警生涯中，經辦過許許多多各種各樣的案件，見到過形形色色的罪犯。無論男女老少，不管同情還是痛恨，或鄙視或唾棄，他們都如過眼雲煙，像流水一樣從我生命中流走了。我不想記住那些。隻有一個人，他是我不能忘記，也是我不想忘記，更是我想忘也忘不了的。是他那雙眼睛，正如現在小槿這雙在夜色中閃閃發亮的眼睛，清澈又明亮，複雜而無辜，刻在了我的腦海中，從他被執行死刑那天起，我就記住了那雙黑而亮的眼睛，我知道自己再也無法擺脫對那雙眼睛的回憶。
他被押赴刑場執行槍決的那天，我把自己關在辦公室裏，整整一天沒有出門，沒接一個電話。從早晨到下午下班時間，我抽掉了將近兩包中華煙，房間裏煙霧騰騰，幾乎看不清周圍，我感到窒息，卻懶得咳嗽一下。有人來敲門，我不想開門，我假裝不在辦公室，於是我像個賊一樣不敢弄出動靜。我始終在想象著他，那個因為做了賊而被結束生命的年輕人，他走向生命盡頭的時候，心裏在想些什麽？閉上眼睛的瞬間，他會恨我嗎，他知道我在想象著他嗎？
我是個徹底的唯物主義者，從來不相信人死後會有靈魂存在，自從他死後，我就開始相信，一個人死後他的靈魂會遊曆於肉體之外，像過去的生命一樣仍然繼續著，要麽上天堂要麽下地獄，兩團永恒的黑暗之間，他的靈魂會活在明亮的世界裏。雖然他是作為死刑犯被處決的，但是我相信他的靈魂是升到了天堂，他那雙明亮的眼睛是決不會看地獄一眼的。也正是因為他，我不僅相信人死後會有靈魂存在，我還相信了天堂的存在，因為此時此刻，抬頭仰望印度洋上空的夜色，我仿佛又看到了那雙眼睛，那雙來自天堂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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