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你竟然出賣我
.111.你竟然出賣我
楊向東頓時頭皮發炸,他也想起了昨天晚上,木槿打電話的時候連說了兩遍要和他在一起的話,當時他還以為木槿是和邵永浩吵了架,正在氣頭上,沒想到今天她還真的跑來商量這事了。難道是木槿真和邵永浩鬧翻了?往會客室走的時候,楊向東心裏就七上八下,他太了解木槿,她一向是任性慣了的。但是他更了解邵永浩。就算是木槿一個人鬧得天昏地暗,邵永浩興許還在波瀾不驚呢,並不是她想怎樣就能怎樣,去美國的事,就是一個很能說明問題的例子。眼前沒有更好的辦法,隻有先問明白是什麽情況再說。剛才,幸虧他事先讓司機把木槿接到小會客室裏來,要是在工作人員進進出出的辦公室裏,被人看到一個女孩子在縣委書記麵前淌眼抹淚地哭鬧 ,他楊向東就是渾身長滿嘴,恐怕也說不清楚啊。
“木槿,你看你這是幹嘛,我們不是說好了有話當麵好好說嗎。聽話,啊,快別哭了。”楊向東從茶幾上的抽紙盒裏拽出幾張麵巾紙遞給木槿,用一種很謹慎的語氣低聲問道,“我說,木槿,你能不能告訴我,這個,啊,昨天晚上你不許我再提到的那個人,這次他是怎麽得罪你的啊?”
木槿仍舊抽泣著,聲音慢慢低下來,她漸漸地陷入沉默。昨天晚上的記憶像是一場越來越虛無飄渺的夢,似是而非而又恍若隔世,此時的她已經不辯事情的真假,她凝神回想,直到那些零星的記憶變成緊密而小巧的花骨朵,像幻象一樣布滿了她的頭腦四處。不知道哪些是真,哪些又是假?
像是上次對邵永浩回憶羅曉燕替他接她打的那個電話一樣,木槿微微低著頭,艱難地開口說道:“他從來也沒有屬於過我,從來就沒有。我們既然沒有在一起,也就無所謂分開。向東大哥,你覺得我說的對嗎?所以,他有相親的權力,我也無權過問和幹涉。向東大哥,你說是不是?”楊向東聽了這話,也不勝驚訝。他若有所思地喝著茶水,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麽,惟有等待木槿繼續說下去。
又是長久的沉默。木槿安靜一陣過後,像講別人的故事一樣,把昨天邵永浩跟她說好了要兩家聚會,正式給她接風,事到臨頭又通知她取消,然後卻又陪著他父母去和另一家聚會,還和那家人相親的故事講了一遍。這次不知為什麽,她的聲音竟然很輕,也非常柔和,帶著絕不鋪張的傷感與惆悵,講完邵永浩相親的過程之後,木槿似乎如釋重負,有種從山頂沿著滑雪道衝近山腳的驟然鬆弛的感覺。當然,不可避免地還有些許奇怪的惆悵和難言的失落。
雖然這個故事木槿是從邵永浩的媽媽那裏聽來的,她也沒有親自去和邵永浩當麵對證,但是邵永浩的媽媽不會對一個晚輩撒謊吧?何況自己這位舅媽還親自要求木槿不要去敬酒,以免引起和邵永浩相親的那位女方不必要的誤會。
木槿怕楊向東不相信自己的一麵之辭,又補充解釋說:“我去洗手間的時候還碰上過他,當時,他打扮得就像個新郎官。”她言之鑿鑿地呈上證詞。
聽到這些事情之前,楊向東本來還以為木槿又在任性胡鬧,誇大其詞地發泄私憤,這時候他也聽得半信半疑。邵永浩如果真那樣做就太令人匪夷所思了。“那你見到永浩的時候為什麽不當麵去質問他,你是他的女朋友,他為什麽還要去和別人相親?”楊向東生氣地問道。
“他相他的親,關我什麽事呢!”木槿冷笑一聲,好象真的事不關己,又仿佛她早已靈魂出竅。她茫然地睜大眼睛,那神情如同獨自一路沉到深深海底,心裏充滿了那種孤獨、緊張和窒息,她目不轉睛地看著楊向東,麵對著生命中重要的男人,她感到了入夢如幻的恍惚和極端的自在,她感覺自己的心,也像貝殼一樣向他張開了。她狂熱而沉默地注視著楊向東,見他半天沒有反應,她熱切地說道,“向東大哥,我要和你在一起!隻有你,我相信隻有你才不會故意地傷害我。”
楊向東越發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事情絕對沒有木槿說得這麽簡單。
“這麽說你真的不在乎他?”楊向東決定從正麵著手解決問題,“你認為永浩有瞞著你去和別人相親的權力,這麽說,你自己也不認為你是他的女朋友?”
木槿突然用麵巾紙捂住眼睛,她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但是楊向東知道,她一定是突然流淚了。“不要再對我提到這個人,向東大哥,以後我不想再聽到他的名字,我再也不想看見這個大爛人!”
楊向東“啊”了一聲表示理解,或者表示他聽見了這句話。他注視著木槿,停頓了幾秒鍾才表情嚴肅地問道:“木槿,我問你個問題,你能對我如實回答嗎?因為你的回答關係到你,我,還有永浩,關係到我們三個人的幸福。”沒有提自己的老婆,他也不知道為什麽,隻說到三個人。
木槿點點頭。“你問吧。”
“你說昨天晚上永浩相親了,就因為你聽說他和別人相了親,不管是真是假,你就跑來要和我在一起,你說這是不是賭氣啊?你心裏真的不在乎永浩了嗎?”
木槿張了張嘴,剛要試圖辯解,楊向東擺手製止她繼續問道:“我問你,如果你隻是聽了永浩的媽媽說要安排永浩相親,你就從此不理他,也不去聽他解釋,假如永浩當真和你分了手,等他真和別人結了婚,你會不會後悔?”
木槿臉上呆了一呆。對這些假設,她還真的沒有認真想象過,她遲疑地低聲回答:“不會。”她的聲音,低得幾乎連自己都聽不見。
楊向東一看就明白了,他知道該怎麽做。
“那你就先假設一下吧,永浩昨天是真的相親了,他很快就會訂婚,然後和別人結婚。你先問一問你自己,你是不是真的不在乎?他和別人結婚你心裏能不能受得了?如果你覺的無所謂,他和誰結婚你都不在乎,你心裏再也沒有這個人了,那你可以跑到我這裏來說這些。我可是勸你了啊,別等到一切都太晚了。”
木槿臉色蒼白,在她薄削削的尖下巴上,能看到一條發青的小靜脈,像地圖上的小河流那樣在她的皮膚下蜿蜒。但是這時候她的眼睛卻格外的黑亮,發直,像發燒的人。她被楊向東的假設嚇住了。
“木槿,你別任性了,永浩對你一心一意,你動不動就耍小孩子脾氣,以後別再這樣了,好不好?”
“可是他相親這是事實!同樣的事他做過兩次了。”木槿嗚咽道。雖然第一次別人介紹是在他和木槿長大後還沒有重逢的情況下,可是這次他還有什麽理由?她不能原諒他,但是,她更無法想象他和別人結婚。
這是在長樂縣委,即使在小小的會客室裏也不能號啕大哭。木槿淚流滿麵壓抑著哭聲,恨不得一口氣上不來憋死。上帝啊,下地獄也不過如此吧。
“先喝點水吧,木槿,”楊向東看了看手表,說,“我出去一下馬上回來,啊。”他拿著手機,到外麵去打一個電話。
楊向東很快就打完電話回來了,木槿還在流淚發呆。他給木槿重新倒了杯熱水,說,“再喝點熱水,過一會準備去吃飯。”
木槿搖搖頭,說:“我什麽都不想吃。”
楊向東看著木槿茶飯不思的這個樣子,更加證實了自己的判斷。其實木槿愛的是邵永浩。原來從一開始,木槿就是在感情受傷的時候用他來填補臨時的感情空白,把他當成邵永浩的替身。不能說木槿不喜歡他,正因為喜歡,還有一份對他的信任,每次她和邵永浩鬧了別扭,就需要他來安慰。即使是今天,也不過是因為鬧得厲害,所以又跑到他這裏來哭訴,無非還是耍小孩子脾氣,故意擴大事態罷了。說到底,木槿還是為了引起邵永浩對她的重視。
邵立輝很快就要到省裏去上任了,今年的市裏幹部換界也比往年提前了一段時間,目前正在八仙過海,各方神仙都在大顯其能,上上下下進行得如火如荼。他楊向東才不管那一套呢,他憑的是真本事!當然,千裏好馬也還是需要伯樂,是邵立輝早就為他鋪好了路。過不了多久,邵立輝到省城以後,楊向東也將要調回到市裏擔任副市長。正因為如此,自己更不能再和木槿這個任性的小丫頭糾纏不清了。假如傳出什麽風聲,外界會說人家小姑娘不懂事,你楊向東身為國家幹部還如此地執迷不悟?
當然,這並不說明他就可以對這件事撒手不管了,該管木槿的時候還是要管,該幫邵永浩的時候還是要幫。該幫邵永浩哄木槿開心的時候,當然是義不容辭,畢竟木槿也是自己喜歡的女孩。他站起身來說:
“走吧,木槿,別再胡思亂想了。吃飽了回去和永浩好好溝通。”
“有什麽好溝通的。”木槿小聲嘟噥著,底氣已經明顯地不足。
“我認為還是讓永浩本人向你解釋才能說明問題。” 楊向東臉上的表情很客觀。他一語雙關地說,“誰都代替不了他。”
楊向東沒用司機,自己開車拉著她去了蔬菜示範園的生態餐廳。
君子蘭廳是個小單間,木槿跟在楊向東後麵剛進去,迎麵看見邵永浩已經坐在裏麵,他的臉上,是沒有表情的表情。楊向東大步迎上去握手,笑臉相迎:“永浩,你早過來了啊,好久不見了!”
邵永浩站起來握住楊向東的手,也微笑道:“向東哥,我來給你添麻煩。”
木槿看了一眼邵永浩,又扭頭看著楊向東,瞬間就明白了眼前的情形,覺得自己又被蒙蔽、被欺騙了。而這一次,背叛他的人不是邵永浩,卻是楊向東。她指著楊向東的臉,銳聲尖叫道:“你,你竟然出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