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7章除魔衛道（三）
一步一叩首。一步一步向前走，永遠不回頭。
抹掉眼淚，黃泉明月堅毅如刀，繼續朝那位於海之角、天之涯的極北極寒之地的第九十九座真假黃泉山走去。
哪怕是一個夢，我也要把他完完整整做完。
隻是這一去，又不知是經年何月？隻是不知道，我能不能在有生之年找到真正的黃泉山。可惡的蒼天啊，你為何讓我天縱奇才，卻又僅僅給我五十年的壽命？
茫茫無際的大冰原上麵，一個孤獨的身影在艱難的跋涉，那身原本金黃色的衣衫，隨著無數的風吹日曬、冰蝕雨露，此時也變得一片蒼白，破舊不堪，似乎一陣風吹來都會把這衣衫吹成齏粉。但這看似破舊的衣衫卻猶如這個倔強少年一般，縱使千錘百煉，風吹雨打，卻依然完好無損。
這個孤獨的身影在空中不斷奔騰，一個白影在空中不斷劃過，比那最快速絕倫的飛鳥的速度還要快。
但這冰原實在太大了，方圓不知道有多少億兆？即便是法力高深的修士，在這冰原裏飛行，也要飛行經年數月。不僅需要強悍的法力，而且還要忍受無邊的孤獨。
“世人都道黃泉少主是個廢物，其實哪裏知道，我早已是世界境的高手了。二十五歲就達到大王境了。放眼整個九鼎大陸，也是不可多得的天才。”實在是太孤獨了，黃泉明月就開始自言自語，自己說話給自己聽。
一說到這裏，黃泉明月像是不知道想起了什麽似的，竟然禁不住一笑，道，“這自言自語其實也是不錯的，感覺蠻好的。”看了看身後長長的影子道，“影子兄啊，你聽到了我在給你說話嗎？要是聽到，你就點個頭，或者嗯一下應我一聲。”緊接著，黃泉明月又點了一個頭，嗯了一聲，似是在回答剛才的話。
“嗬嗬，要是四大家族知道他們嘴裏那個始終無用的黃泉少主早已修煉到世界境，修為速度遠超他們家族的第一天才。而且更為奇怪的是天下第一奇毒藥蔓陀羅居然對其無效，不知道他們又會是怎樣的一副表情？”說到這裏，黃泉明月的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似乎是知道四大家族一直在他的食物中下著天下第一奇毒蔓陀羅是一件頗為好玩的事情一般。
黃泉明月天賦稟異，自三歲時，就發現四大家族買通家族內的大廚，一日三餐都在食物中放著劑量極少的蔓陀羅。蔓陀羅號稱天下第一奇毒，修為再高的修士，隻有劑量足夠，都會見血封喉。說來可笑，這種毒藥的發明者就是數萬年的黃泉聖君。隻是沒想到，歲月輪回，滄海桑田，而在後世，反而被四大家族將這奇毒用來對付黃泉聖君的後人。
四大家族將極少劑量的藥物投放到食物中，雖讓人不至於當場斃命。但日日食用，久而久之，就會讓修為停止不前，直到有一天，這些累積在體內的藥物劑量足夠時，就會毒發身亡，死於非命。到那時，即便是大羅金仙也無力回春。所以自從黃泉聖君以後，家族的壯男沒有活過五十歲的，而且修為都不是很高。曾經如日中天的黃泉聖君，後人卻早已呈現出極度的衰敗之象。
黃泉聖君留下四大家族，就是讓他們守護黃泉世家，沒想到他們卻想盡千方百計控製黃泉世家，以防其壯大。但由於當家黃泉聖君的一句“黃泉世家滅，四大家族亡”，每每遇到危機時，四大家族又不得不想盡千方百計延續著黃泉世家的一縷香火。
“哈哈，四大家族，說來可笑，你以為你這就能控製黃泉世家嗎?”說到這裏，黃泉明月的臉上露出一抹頗為玩味而又無奈的笑容，“黃泉血脈太過於強悍，遭到上天妒忌，所以隻能曆代單傳。受到上蒼詛咒，所以一個一個壽命不長，活不過五十。嗬嗬，要說修為，普天之下，又有哪個知道曆代黃泉家主的真實修為。區區奇毒，又怎能控製黃泉血脈？”
自言自語的黃泉明月的臉上露出一抹苦笑，緊接著，臉上的神色又頗為決絕，“狗日的賊老天，要是讓我找到你，我會把你碎屍萬段，償還你加在黃泉世家身上世世代代的血債。”就在黃泉明月說完這句話時，天色突然陰了下來，似乎黃泉明月這話冒犯了無尚天威。
“四大家族，你們知道嗎？盡管你們這些年費盡心機，無時無刻不在想盡千計控製黃泉世家，但你們知道嗎？每一次看到黃泉血脈難以延續時，你們焦頭爛額的情形，其實那種感覺很好笑的。黃泉血脈總算得以延續了下來……”
“天地必將大變，四大家族狼子野心，我黃泉世家必會滅你，雞犬不留……”說到這裏，黃泉明月的臉上露出殘忍的笑容。
嗷！冰天雪地之中，一聲狼嚎很是突兀的響起。緊接著，一頭體大若巨象、背後生雙翼的冰狼的在雪地裏騰空而起，刮起一道強大的颶風，撲向正在空中趕路的黃泉明月。
這頭冰狼通體雪白，在騰起的一瞬間，空中劃過一道通體晶瑩的白影。那道白影幾乎與雪地融為了一體，就是尋常的修士，要不細看，根本就發現不了。
冰天雪地正是冰狼的天堂。要是冰狼發起偷襲，不知道有多少強大的修士會葬身於狼腹。但是此時此刻，這頭身手矯捷的冰狼似乎很是驕傲，驕傲到根本就不屑於偷襲。而發出一聲巨吼，然後再騰空而起，撲了過來。
“你這個畜生，難怪這麽狂妄，原來早已接近世界境了，一心想通過戰鬥提升修為。看來也是有些聰明。”見到這頭修為強大的冰狼，黃泉明月的雙眼中沒有一絲半點慌亂，反而露出一抹憐愛。
“冰狼，你記住了，今日我黃泉明月就幫你提升修為，他日你切莫胡亂傷了好人。”黃泉明月看到撲了過來的冰狼，雙眼露出一抹柔和的光芒。一說到這裏，黃泉明月又不由露出了一抹苦笑，心口暗道，“都說黃泉聖君殺人如麻，血流成河，似魔非人。其實他們哪裏知道，黃泉聖君從來都是悲天憐人，哪怕見到隻阿貓阿狗，心裏也隻想得是渡化，而不是殺死。隻到現在，所有的黃泉傳人都是如此。”
這頭冰狼早已開啟了靈智，聽到黃泉明月的話，反而生出了強大的怒意。道，“你隻是一個區區世界境的修士，隻比我高了一絲一線，卻是這麽大的口氣。”張口一吐，頓時，整個冰天雪地似乎活了一般。那些地上的千年積雪全都化為無數的冰刀雪劍，如一麵巨大的劍陣，全都呼嘯著刺向瘦弱的黃泉明月。
“看你修行艱難，即便你不領情，我也會助你一把。”在這一刻，這個愛心泛濫的黃泉明月右手在空中劃圓，左手一掌拍出。圓如刀，掌如槍。飛嘯旋轉的巨圓一瞬間就將冰刀雪劍組成的劍陣融化，空間晴好如當初，似乎是什麽事都不曾發生過一般。而如槍的鐵掌拍出以後，化為一根細若絲線的銀槍，無論冰狼怎樣躲避，都始終無法躲過那根細若絲線的銀槍。噗的一聲細響，那柄銀槍已插入到這頭冰狼的腦袋。
“我不服，我不甘……我冰雪兒修道一千年，縱橫冰原三百年，以法則境的修為，手刃過無數世界境的修士。為什麽我如今達到法則境淩界點的修為，卻在你的手下走不過一招……我不服，我不甘啊……”見那根細若遊絲的銀槍刺進腦袋，冰狼冰雪兒全身散發出絕望的氣息。知道今日遇到了絕世高手，全身散發出絲絲不甘。
不是為了即將消逝的生命不甘，而是因為在對手的手下走不過一招而死不冥目。這個冰狼冰雪兒，看來也是一個絕代道癡。
但是很快，冰狼冰雪兒全身一震，一道巨大的氣息由內而外的從體內散發開來。這氣息居然比先前強大了數倍不止。而且這氣息裏麵無時無刻不在散發著巨大的世界之力，神力一動，裏麵就彌漫著一個一個的微型世界。
冰狼冰雪兒發現自己受了那細若遊絲般的一槍後，不但沒死，反而一下子就晉入了夢寐以求的世界境，不由欣喜若狂。心情大起大落，似是一下子從地獄升到了天堂。
緊接著，冰狼冰雪兒渾身一震。這頭雪白的巨狼居然就這樣從原地站立了起來，由一頭體若巨象的冰狼變成了一個一襲白衣，氣質出塵，美若天仙的冰清玉潔的少女。
這少女用手摸了摸臉，發現粉臉一片光潔，沒有一根斑駁的狼毛，又不由喜出望外。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看來，即便是妖獸，天性也是如此。
法則境的冰狼先是修為成功晉升到世界境，而後又成功的幻化成人。黃泉明月也停下了腳步，看著發生在眼前這一幕，臉上露出一抹欣喜的笑容，隻是臉色蒼白，似是明顯先前那簡單的一下耗費了不少的法力，身體變得虛弱起來，搖搖欲墜，整個人已經柔弱到不堪一擊。
要是這個時候冰狼發出一擊，怕是黃泉明月已沒了絲毫抵抗之力，輕易就會變成腹中食物。
冰雪兒抹了抹光潔如玉的粉臉，心念閃過千百轉。臉上神色有一種不知所措的感覺，但雙眼仍是露出一道不堪明顯的敵意，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為盜，“你這是何意？”
“姑娘，你不覺得你正在逐漸錯失殺我的最佳時機嗎？”黃泉明月見到婷婷玉立的冰雪兒，沒有正麵回答冰雪兒的話，反而淡淡地說道。
“你幫了我的忙，讓我付出任何代價都行。我為什麽還要殺你？”冰雪兒臉上露出不解的神色。妖獸即使是修為足夠，但要是想要完全幻化成人，也需要特別的法門，經曆過一番苦修方才能夠完全化形為人。冰雪兒即使自行修習到世界境的修為，但要想完全化成現在這副人的模樣，也需要很長一段時間的苦修。但是不知道這少年用了什麽法門，竟然一下子就讓自己突破到世界境，而且還能完完全全幻化成人的模樣。這等功夫，真是神奇。
要是以前能夠幻化成人的模樣，誰願意獨自一人數百年在這裏忍受著無邊的孤獨來修行？從此以後，隻要自己願意，憑借現在這副模樣，進入到人類的世界，就如吃飯喝水一般容易，誰又能夠輕易發現自己身份是一頭妖獸呢？
“萬一我要的代價你承受不起呢？與其這樣，你不如就趁著我虛弱的時候，把我殺了，免得我對你進行敲詐勒索。”黃泉明月的笑容帶著一絲戲謔，那模樣頗有一種似乎眼前這個冰狼不沒有把自己殺死就是一個十足的白癡。
“哼！”聽到這裏，突然間，冰雪兒臉色一沉，似乎是在經過黃泉明月的循循善誘之下幡然醒悟一般。但半晌卻道，“原來公子是信不過我。”頓了一頓，臉色漸轉柔和，“你我萍水相逢，公子信不過我也是情有可原。隻是冰雪兒很是納悶，既然公子信不過，卻又要出手相幫？”
“姑娘請走吧，隻是以後切莫胡亂吃人就行了。我對你，並沒有什麽要求。”說到這裏，黃泉明月似是很是放心的輕歎了一口氣，緩緩地說道。
“你是說，你幫我，對我並沒有什麽代價？”冰雪兒一聽，很是納悶。
“幫助別人還需要代價嗎？一定要有代價才能相幫嗎？”聽到這裏，黃泉明月的臉上倒上露出了十分罕見納悶的表情，似是覺得冰雪兒的話十分不可思議一般。
“幫助別人不需要代價嗎？”冰雪兒又是一怔，很是奇怪眼前這個衣衫破爛的翩翩公子的反應。這個看上去模樣不錯的家夥，該不是腦袋有問題吧？
“是的。我隻是習慣使然，一見到別人，就想施以援手。並沒有其他什麽意思。”黃泉明月怔了半晌才說道。見冰雪兒擋在前麵，並沒有讓他走的意思，黃泉明月拱了拱手，道，“既然姑娘現在不想吃在下了，那就請讓開吧。時間緊迫，我還要趕路呢？”
這話似是有魔力一般，冰雪兒居然就不由自主的讓開了半邊道來。冰雪兒剛一讓開，黃泉明月居然果真身子一晃，身體化為一個飛舞的圓點，在空中不斷的飛逝，行色匆匆，似乎的確在趕路。這時，黃泉明月身手敏捷，哪裏有半點法力不濟的模樣。原來先前臉色蒼白隻是假裝的假象而已。
“喂，公子！”冰雪兒一怔，見黃泉明月就要消失的身影，急忙跟了上去。
“公子有急事？”
“嗯！”
“公子先前的法術好神奇！”
先是短暫的沉默，“那叫黃泉渡仙訣，法訣我先前已打入你的體內，以後碰到可以點化的同類，盡可以使用就行……”
“黃泉渡仙訣？”冰雪兒驚叫失聲，“那就是大名鼎鼎的黃泉渡仙訣？”黃泉聖君的黃泉渡仙訣在妖獸界不知道有多大的名氣，凡是經黃泉渡仙訣點化或修煉過的妖獸，修為一日千裏，而且還能很是輕鬆化形為人。哪怕隻是一星半點口訣，就會在整個妖獸界掀起滔天的風浪。隻是沒想到這麽神奇的東西，就這樣莫名其妙地被自己得到了，簡直就是天上掉餡餅，大街上揀到了金元寶。
“不錯！”黃泉明月淡淡地說道，依舊是一副行色匆匆的模樣，似乎對這個足以攪亂整個妖獸界的東西很是冷漠和淡然，那模樣就就像是一個大財主對著街邊的乞丐隨手扔出一枚銅板一般。
“公子，要是我先前真要殺你怎麽辦？”冰雪兒對眼前這個年輕人越發好奇了，跟了上去，對黃泉明月說道。
沉默半晌道，“我不是告訴你那就是黃泉渡仙訣。”
冰雪兒不由莞爾一笑，心道，這公子真是個妙人兒。很是好奇的問道，“那若是我以後繼續留在這冰山雪原上偷襲過往的修士，公子又會怎麽辦？我修為提升了，那些過往的修士豈不是又多了一份危險？公子豈不是做了一件壞事？”
“隻要我不知道這些事，又怎能知道你究竟是善是惡？”黃泉明月仍舊沉默了半晌，道，“若你真是那樣，不由讓我再遇上你。否則，我必殺之。”
黃泉明月的聲音很是平和，但是冰雪兒卻沒來由的感覺到一股發自心底的殺意，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顫，急忙道，“既然公子說了叫我不再濫殺無辜，我自然不會。”
“你很好，心地很善良！”黃泉明月繼續沉默了一下，似是在沉思，低下頭繼續道。“妖獸的心靈，遠比人類要純潔得多。”
“公子是黃泉世家的人嗎？”一聽這話，冰雪兒也陷入了沉思的境地，似是被什麽勾動了心事，好半天才低聲問道。
“姑娘怎麽這麽說？”黃泉明月眼皮一跳，但臉上卻是神色自若。
“公子將大名鼎鼎的黃泉渡仙訣視如蔽帚，又如此善良，想必傳言定然不假……”冰雪兒嫣然一笑。見黃泉明月沒有反應，繼續說道，“不知道人類俗世中如何評價黃泉聖君，但在妖獸界，卻一直將黃泉聖君視為祖神，世代貢奉……隻是聽說，自黃泉聖君以後，黃泉世家早已沒有人在世上行走。今日冰雪兒大幸……”
聽見這話，誰也沒看見黃泉明月的臉上滑過一滴晶瑩的淚珠。隻是這淚珠隻在一瞬間就為一道無形的霧氣，消融在天地之間。此時，黃泉明月心裏早已翻江倒海，早想呐喊出聲，“先祖啊，你看到了嗎？你的善良和豐功偉績，雖然人間早已被人磨滅。但在這世間，總歸是有人還在記著你……你的鮮血，沒有白流……”
這些話，似是在祭悼先祖黃泉聖君，又似是在給自己一個繼續走下去的理由。自我安慰。
（祝大家元旦快樂，新年快樂。新的一年，新的開始。從第一天開始努力，盡情書寫沒有遺憾的新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