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將範先生讓到主位上,他也不客氣,一屁股坐上去,開口就說:“前麵問診的大夫想來已經將情況說明了,她確實難救,劍傷離心髒太近,肚子裏的孩子更會加重心脈負擔,不管孩子留不留,希望都不大,老夫也無能為力,隻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連範先生也這麽說,王妃所有的希望瞬間全部破滅了,不顧形象的嚎啕大哭起來:“我的雲兒真是命苦,生下來就遭盡了罪,好不容易長大了,天天待在家裏不招誰不惹誰的,哪個天殺的會要她的命啊!”

李錦已經顧不上聽王妃的控訴了,呆呆的坐在那裏,嘴裏不停的念叨著:“不會的,不會的,雲兒不會丟下我不管的。”

孝親王也是痛苦萬分,但他不能像自己的愛妻那樣放聲大哭來宣泄情緒,還要故作鎮定的對範先生說:“那就請範先生盡管下方子,我會盡一切辦法留住她的命。”

沈柏玉聽到範先生那句“肚子裏的孩子”時,臉上的表情頓時五顏六色:他(她)們早就在一起了,都有孩子了,盡管這個孩子不可能出生,可笑我還在這天真的以為,這次雲兒一定會屬於我了,可笑至極啊!

範先生不再說話,隻是不住的搖頭歎息。

孝親王疲憊的用手支著額頭,暗自神傷。

葉析澈看著父母不濟的神色,勸慰他(她)們:“父王,母親,雲兒這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您倆位應該下去歇息一下,要不然等雲兒醒了,看到會自責的。”

孝親王揉著眉心說:“行,讓徐管家就近給範先生安排個院子,以方便看護郡主的病情,需要什麽盡管開口,先生就盡力吧。”又衝著沈柏玉和李錦說:“兩位請自便,請恕本王招呼不周了。”

徐管家當即上前領著範先生下去,王爺也攜著王妃離開了,葉析昱也在大哥的勸說下暫時回去了。

沈柏玉呐呐地說:“我想看雲兒一眼再走,至於請婚的事,我不會再勉強了。”

葉析澈也知道他剛聽到這個消息心情不會太好,當下同意了他的請求,領著他進了內室。

沈柏玉並未上前,隻是遠遠的看了葉紫雲一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和嘴唇,預示著她正在死亡線上掙紮,心中的痛無法用言語來表達,隻能心中默默祈禱:老天爺,讓她醒過來吧,我自願放棄對她的眷念,用十年哪怕更長的時間,來換取她能睜開明亮的眼睛再看我一眼,一眼就夠了。

決定從此將她深埋心底,永遠的珍藏起來,沈柏玉帶著所有對她的愛戀,毅然決然的轉身,頭也不回的走出了她的天地,再也不曾回顧。

看著大步離開的沈柏玉,李錦慢慢騰騰的挪向內室。葉析澈歎了一口氣,示意下人都退下後,聲音低沉地對他說:“當初父王派人差點將你殺死,今天你的人又害得雲兒沒了半條命,也算是扯平了,真是天意啊……”看著他慢慢變得僵直的脊背,葉析澈又說:“你一定很好奇我怎麽會知道是你的人做的,其實很簡單,你的左膀右臂在這個時候離你而去,本來就值得人懷疑,更何況我還聽下人們說,你昨天對著他發了很大的火,所以道理很簡單。雲兒這一生唯一喜歡過的人隻有你,也許她再也不會醒過來,這段時間你留下來陪陪她也好。”說完,聽著李錦喃喃地說著:“那些都不重要了,不重要了。”步履沉重轉身而去。

李錦緩緩的在床沿上坐下,將手伸進被子裏,捏著葉紫雲的手十分溫柔的說:“雲兒真是笨,有了我們的孩子都不知道,雖然我們這次不能留他,不過不要緊,我們都還這麽年輕,以後會有很多的孩子,不過你要是不願意,那也行,我們就生一個好不好,就一個,太多了我怕你把屬於我的愛全部分給孩子們,到時候,我就成了沒有人要的苦命人了。”

“我還以為這一輩子都不能再見到你了,一想到這我就心痛得徹夜難眠,可你這樣我心裏更難受,你不是要我帶你走嗎,我已經想清楚了,等你傷好了,我們就回行雲別院去,在那裏安安靜靜的生活,你要是想出去玩了,我就帶你到處走走,好不好?你不是說想去外麵看看嗎,我們把範先生也帶上,這樣就萬無一失了,我這個主意不錯吧?”

李錦目光深情的盯著蒼白睡顏的葉紫雲,在她耳邊喁喁細語:“我現在終於明白了你當初麵臨選擇的艱難,對不起,都是我讓你陷入這樣的境地,既然不能兩全,那我就放棄殺戮,希望上蒼仁慈,可以讓我換回你在我身邊一生相伴。雲兒,我知道你一定聽得見的,是不是,所以你不能放棄,我說過的,我會等你的,就這樣一直等下去,十年,二十年,或許是一輩子,但我不在乎,隻要你能重新回到我的身邊,多少年的等待都是值得的,但是你不能讓我失望,不能讓我等太久,嗯,怎麽說呢,我有點貪心,希望我們在一起的時間能久一點,再久一點。”

昏迷中的葉紫雲沒有任何的反應,李錦一點也不氣餒,就這樣天天守在她床邊,脈脈含情的跟她訴說著他(她)們的愛情與將來。

王爺和王妃其實很想原諒如此深情的李錦,可看著一直昏迷不醒的女兒,卻又覺得他不可原諒,如果沒有他,雲兒何至如此,這一切都是他害的,可看在雲兒的份上,又不能趕他走,隻能任由他這樣待著不走。

已然過了五天,人體的昏迷極限是七天,如果七天還未醒轉,那以後醒過來的機率就不大了,所以範先生很急,這個她曾經的病人如果就這樣香消玉隕了的話,他不知道自己的這個老友之子會變成什麽樣,在跟王爺王妃慎重考慮之後,範先生抱著放手一搏的心態,一次次的加大藥量,希望能讓她醒過來,哪怕隻要睜一下眼也行。

也許真的是受傷太重,第六天的中午,在給她施完針,然後困難的喂完藥之後,葉紫雲仍未能醒過來,範先生表情沉重的看著靜靜躺著的葉紫雲,無聲的歎息著,搖著頭走出了室內,在院子裏定定的看著天空,眼神無比的蒼涼。

“先生。”王爺和王妃並肩站在他身後。

範先生轉過身,彎下身子說:“很抱歉,我還是救不了她。”

王爺無聲的朝他拱拱手,攜著哀傷的王妃默默的離開了。

李錦不管範先生的斷言如何,仍然守在她的身邊,輕柔的撫過她的頭發,握著她的手看著她:“雲兒還是這樣任性,都躺了這麽久了還不起來,以前不是最討厭將你關在屋子裏嗎,這次是怎麽了,居然都不反對,如果雲兒起來表示反對一下的話,我會考慮以後都不再將你關在家裏,以後你想去哪我都答應你,好不好,嗯?”

突然,李錦好像覺得葉紫雲的手指動了一下,震驚的望著她的手,期待她能再動一次,可是過了好久都沒有再動一次,李錦失望了,可能是自己太過想念了,一定是錯覺。

就再他以為葉紫雲再也不會動一下的時候,葉紫雲的手指又輕輕的動了一次,這一次李錦看得清清楚楚,是動,真的動了,心中的狂喜瞬間將這些時間以來的悲傷全部衝走,李錦顫抖著嘴唇小聲的問她:“雲兒是不是答應我,想起來反對一下呢?那好,我等著你,等你……”然後,李錦將葉紫雲的手放在自己的唇邊,細細的吻著,隻是激動的淚水模糊了他的雙眼,沒有看到葉紫雲眼皮底下微微轉動的眼珠。

“我睡了很久……了嗎?”

嘶啞而吃力的聲音傳來,在李錦耳朵卻如天雷轟鳴:“沒有,沒有很久,隻是幾天而已。”轉身衝著門外大喊:“郡主醒了,快去請範先生!”

門外有人先是衝進來看了一眼,然後“呼”的一聲就沒影了。

葉紫雲看著自己的手被他握在手裏放在唇邊,難怪夢裏一直溫暖,是因為有這隻手。

李錦擦掉自己的眼淚,小心翼翼地囑咐她:“你先別動,你躺了幾天了,等範先生來幫你看看再說。”

葉紫雲笑得有些慘淡,聲音很虛弱:“不,我想趁著我還能醒過來,跟你把話說清,免得死了也不安心。”

李錦捂著她的嘴:“別亂說,你現在已經醒了。”

葉紫雲動動手,示意他放開。

“我真的很愛你,其實一直都愛著。雖然菩薩早已給予我提示,隻要我去努力爭取,就能找到屬於我自己的幸福,但我得知橫亙在你我之間那道很難逾越的障礙後,我選擇了逃避,說不定就是因為我沒有遵從命運的安排,所以老天爺才給我這樣的懲罰。”一下了說了這麽長,葉紫雲似乎有些體力不繼,必須停下來歇一下才能繼續。

能感覺到她的生命正在她的語氣中慢慢的消逝,李錦聽著她的聲音正越來越吃力。

“但是這是給我的,與你無關,所以,我不能誤了你,你不能就這樣的一直等下去,我走以後,你要忘了我,重新開始,不然我會走得很遺憾的。”

李錦緊緊咬著嘴唇,出血了也不放開,握著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不,我會恨你,拋下我一個人如此的孤獨,你還想不留遺憾,不可能,你要留在這世上,陪著孤單的我一輩子,永遠別想逃。”

“我也好想永遠留下來陪你,好想,好想……”漸漸地聲音已經越來越低,直至沒有,葉紫雲慢慢的闔上眼睛。

李錦把她狠狠的抱進懷裏,瘋了一樣的搖晃她:“不,你不能走,你答應過了我,你食言,你答應的事沒有做到,我恨你,葉紫雲,我會恨你一輩子的!”

王爺他們趕進來的時候,就看見李錦抱著似乎已經毫無氣息的葉紫雲,狂怒的大吼大叫著。

範先生過來,衝著李錦大喊:“你給我讓開,我要看看她!”

沒有理會他,李錦依然沉浸在無邊的痛苦中,葉析澈和葉析昱隻得強忍著傷痛,過來從他手裏將葉紫雲搶過來,拖開了他。

範先生將手放在葉紫雲脈上探了探,然後翻開眼皮看一眼,轉身對一臉驚惶的王爺和搖搖欲墜的王妃說:“雖然還有細不可聞的脈博,但應該也維持不了多久了,郡主可能永遠醒不了了。”

王妃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李錦看了床上躺著的葉紫雲一眼,衝著王爺雙膝跪下,重重的磕了下去:“嶽父大人,請您允許我帶夫人回家。”

看著暈在自己身邊的王妃,王爺猶豫了,可看看躺在床上的女兒,王爺最終還是重重的點了點頭。

雖然一切都結束了,又何嚐不是一種開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