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紫雲發現他們倆鬧過這一通後居然不掐了,可以和平共處了,感覺挺不錯的,歡快的應了聲“好多了”,自己動手把被子卷起來墊在身後靠著,問旁邊的李錦:“李大哥,你要不要也起來靠著,躺太久了會腰痛。”

她不說還不覺得,一說還真覺得腰有些酸,葉紫雲也懶得麻煩冬雪,於是兩人手忙腳亂的一通忙活,終於是讓李錦半靠著車廂壁坐了起來。

李錦看著跟自已肩並肩一起靠著的葉紫雲溫柔地說:“李大哥想想,今天要給我們的雲兒講哪些趣事?”

葉紫雲聽了趕緊阻止他:“不要了,李大哥,今天不講了,你還病著呢,昨天纏著你講了半天,結果害得你下午發高燒,實在是太過意不去了,還是等你病好了再講給我聽吧,你現在需要好好的休息。”

李錦提議:“要不就講一小會?”

葉紫雲這次是“吃了稱砣鐵了心”的不要再聽了,堅決不同意他再講下去了,她被昨天嚇怕了。

李錦見她這樣也不堅持,兩個靠著發了會呆,葉紫雲覺得實在是太無聊了,喊還在睡覺的冬雪:“冬雪,給我拿本書來。”

冬雪被她一叫驚著了,腦袋“哐當”一聲就撞到了車廂壁上,揉著腦袋冬雪暈暈乎乎的問:“小姐,您要什麽?”

葉紫雲大聲的重複了一遍:“給我拿本書來。”

冬雪挪過去從小幾底下拿出一本書拿遞給她。葉紫雲接過一看是昨天看的那本《詩經》,舉著書百無聊奈問李錦:“李大哥,我念書給你聽,好不好?”

李錦一挑眉毛,高興的說:“好啊,那你打算給我念哪篇?”

葉紫雲打開書,來回翻了翻指著一篇詩問他:“《小雅》裏的《采薇》行不行?”

李錦點點頭示意她可以,葉紫雲一本正經的清清嗓子,抑揚頓挫的念了起來: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歸曰歸,歲亦莫止。靡室靡家,玁狁之故。不遑啟居,玁狁之故。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歸曰歸,心亦憂止。憂心烈烈,載饑載渴。我戍未定,靡使歸聘。

采薇采薇,薇亦剛止。曰歸曰歸,歲亦陽止。王事靡盬,不遑啟處。憂心孔疚,我行不來。

彼爾維何?維常之華。彼路斯何?君子之車。戎車既駕,四牡業業。豈敢定居,一月三捷。

駕彼四牡,四牡騤騤。君子所依,小人所腓。四牡翼翼,象弭魚服。豈不日戒,玁狁孔棘。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行道遲遲,載渴載饑,我心傷悲,莫知我哀。

葉紫雲的聲音停下來很久,李錦都一言不發,一臉的凝重。就在葉紫雲以為他不會開口說話的時候,李錦用一種悲涼的語氣說:“這些長期遠離故裏,戎馬倥傯一生,最終雖能解甲歸田,然昔日的征戍勞苦卻隻換來今日的‘載渴載饑’,怎不令人黯然傷神。”頓了頓說:“雲兒,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人想要侵占你的故土,你會怎樣?”

葉紫雲覺得現在天下剛太平沒幾年,也沒有什麽外族入侵,哪裏有什麽人又來謀朝篡位,覺得他真是有點杞人憂天了,不屑地說:“哪有什麽人放著現在得來不易的太平日子不過,跑來侵占我的故土,你少瞎操心了啊。”

看著葉紫雲一臉的不在意,李錦不死心的問:“我都說了是假設,如果有這麽一天你會怎麽辦?”

歪著頭想了會,葉紫雲噗哧一聲笑出聲來:“瞧你認真的那個樣,搞不好人家還以是你要謀朝篡位呢?能怎麽樣,我一個弱女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打仗都是你們男人的事,跟我關係不大吧?”

李錦笑著說:“我問也沒有別的意思,就是覺得現在的晨國和顯國是從前朝晟國手中奪來的江山,這也還沒過去多少年,前朝肯定還會有那麽些不甘願的人會想著奪回江山,所以動亂是應該還會有,我知道肯定不會讓你們女子去打仗,我隻想知道你是怎麽看待那些為了奪回自己江山的晟國人?”

葉紫雲想了想說:“我聽我父親說,前朝滅亡的時候,晟國的皇族一個活口都沒留下,這搶這江山也總要有個名正言順的人才能來搶吧?這人都沒了,誰來搶?再說了,現在百姓剛剛才過幾天太平日子,他們又要為了那把龍椅搶來搶去的,最終受苦的還不是那些平民百姓,何必呢?”

冬雪在一旁嚇得直哆嗦,這兩個人還真是個祖宗啊,這話也是隨便能拿出來說的,且不說小姐自己是個什麽身份,這個李公子也還沒有熟到那個程度吧,怎麽這兩人在一起什麽話都敢往外說,這話要是讓有心之人聽了去,真真是不想要命了吧。冬雪弱弱的提醒道:“小姐,這話可不能亂說啊,會出事的。”

葉紫雲滿不在乎的吡她:“這裏就我們三個人,你不說,我不說,李大哥自然也不會說,有誰會知道?”

冬雪想,好嘛,倒還是我的不是了,氣呼呼的說:“那當我沒說行了吧。”

葉紫雲看冬雪被氣得不輕,有意調侃一下她:“你個丫頭片子,居然還給小姐我擺起臉子來了,膽挺肥的啊你?”

冬雪在心裏那個哀嚎喲,心想我地個娘哎,小姐跟這李公子擱一起才幾天時間,說話就這麽地不著調,以前那個端莊嫻靜的小姐完全不見了,聽說最後還要住到李公子的別院去,都不知道會把小姐變得個什麽樣子?冬雪在暗自琢磨著到底要不要去跟夫人說一下呢?可小姐是主子,自己隻是個小丫環,這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那個為難呀,冬雪打了個寒顫,不敢再想以後的日子要怎麽熬下去。

李錦知道這些話確實不適宜拿出來談論,於是以葉紫雲說:“她也是一片好意,這話確實不能隨便亂說。”

日子在冬雪的擔驚受怕、李錦和葉紫雲的和睦共處下一天天過去了,李錦身上的傷也一天一天的愈合。

越往南走氣候越溫暖,也許昨天還是滿眼的秋意,今天就開始能看到滿眼的綠色了,路兩旁不時還能看到一些不知名的小野花,葉紫雲不禁在心中感歎,這兩國的差異還真是不小哎。

經過十幾天的長途跋涉,葉紫雲她們一行終於接近了顯國的都城寧城,李錦身上的傷早就好得差不多了,可他還是賴在葉紫雲的馬車上不下去,葉析澈也不好明著說什麽,明裏暗裏的暗示過幾次,可人家就是不接你這茬,更不可能硬生生把人家從車上拉下來吧,怎麽說李錦還算客人,想著這個李錦好像還算規矩,至少小妹和他在一起相處得還是挺開心的,想想最後還是做罷了。既然大哥都不說什麽,葉紫雲更不會腆著臉趕人家去騎馬,更何況和李錦待在一起也沒什麽不好的,至少悶的時候有人陪著耍耍嘴皮子,雖然也有被氣到的時候,總體來說這次旅途還是愉快的。

一路上都是陽光普照,偏偏趕在一個傾盆大雨的午後,葉紫雲一行到達了李錦位於寧城近郊的“行雲山莊”。

正門外站著一溜舉著油布傘出來迎接的人,一個清瘦的中年書生模樣的人立在最前麵,候著馬車停下來,李錦一掀車簾子,笑嗬嗬的跟他打招呼:“楊叔,我回來了。”

楊叔透過自家公子掀起的車簾看過去,他邊上還坐著個千嬌百媚的小美人,正一臉好奇地看著外麵。楊叔一臉高深莫測的對著李錦打哈哈,朝前麵躬了躬身子說:“您前頭打發人來傳話,說是要帶朋友一起過來小住,今兒一大早就著人收拾好了院子,一直等著您朋友的大駕呢。”轉過身去朝後麵立著的下人招手:“杵著幹什麽,還不快過來伺候著,把客人候進廳裏去。”

一溜的人四下散開領著各人往別院去,李錦跳下來,轉身伸出手去讓葉紫雲搭著自己的手跳下馬車。

雨下得很大,葉紫雲站在雨中看向遠處,一片霧茫茫的根本看不清楚自己身在何處,隻能隱隱約約看見附近都是大片大片的樹林和農田,別院占地很廣,高高的圍牆一直往後延伸,仿佛看不到盡頭一樣。

李錦看著霧氣迷茫的大雨提醒她:“看著點腳下,這雨下得還真不是時候,早不下晚不下的偏偏到這個時候下。”指指旁邊舉傘小丫環:“舉好了,別淋著小姐。”

楊叔在一邊驚得下巴都快掉下來了,瞪著眼睛一臉怪物似的看著自家這位爺思忖,好似在大夥的印象中,自家這位爺對女子就沒這麽細致體貼過吧?就連平時的近身伺候都是不用丫環的,一向都是由小廝來打理,愁得他老人家一直擔心自家公子是不是有“斷袖”的傾向,暗自為夏候家的香火擔心,現在看來公子是開竅了,楊叔在暗地裏給老天爺做揖,菩薩保佑,這好事要近了,謝天謝地,看來老爺夫人在天顯靈了,這夏候家是有盼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