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練賤

石中玉賣身王府時,是外院的家丁,後來陰差陽錯進了水局院,也是窩在院子裏,而到了慕容恪獨居的久思院,才算是真正進入內院。

大約慕容恪真信了她是天閹的,把她太監使喚了,倒不怕她yin亂內院,和丫頭們搞出一些不倫之事來。當然石中玉也確實不會那樣,因為她即不是拉拉,也沒有某些方麵的功能。

但是她很擔心“貼身侍候”這種事,自家情況自家知,雖然她瞞得很好,又把自己說成是有某些隱疾的,但長期共處,以慕容恪的精明來說,她感覺非常危險,好像隨時都會被揭穿女兒身的身份。或許,他現在就知道了,隻是逗弄她罷了。

不過當她第二天搬到久思院,心情就豁然開朗,因為她發現這裏除了主人,就沒有一個男人,全是大小美人丫鬟、媳婦子,就連婆子也是幹淨利落的。而事關慕容恪的飲食起居,都是他的四大美婢親自動手,其他就算是一等大丫頭,也連房門都進不去,隻在院子裏侍候。

這真是太好了,能多拿那麽高的月錢,能在慕容恪麵前晃,保證有心人不會明目張膽的害她,還能離他不那麽近,實在一舉三得,比她那上中下三策加在一起還爽。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也確實給她這個錯覺,因為慕容恪並不是個閑散王爺,除了被罰在家的時候,他還兼著軍中的要職,每天要上朝不說,公事也有不少。但他不喜歡上兵部衙門,很多時候是在裕王府的外書房辦公。

又因為慕容恪當時隻說調她進久思院,卻沒給她具體安排什麽事,所以當他忙碌得整天不見人影時,她就處於沒人理也沒人管的狀態。

開始幾天,她還很樂,除了慕容恪的臥房外,四處逛逛,言語上調戲調戲大小丫頭,因為水局緊挨著久思院,還時常跑回去找屈忽昀他們三個玩,活得那叫一個滋潤。

當然,她也不敢太放肆,得意忘形這種事是做不得的,在這個殺機四伏的王府裏,那隻會招來禍事。而且畢竟她是個“男人”,做得太過了會招人非議,到時候一個不守禮的大帽子壓下來,她可頂不住,也沒把握慕容恪會幫她頂。

但這種日子過久了,她開始感覺無聊起來。別人的事,她不能搶著做。王府裏一個蘿卜一個坑,你做了人家的,不是搶人家飯碗嗎?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石中玉是不會做的。可總這麽閑著,就有點紮眼,被人找茬的可能性加大了不少。

“殿下每天早上都要練劍的,不分寒暑,也不管什麽日子,哪怕是皇上壽誕、過年、在戰場上、自己生重病,也不拘地方,清晨都要至少練上半個時辰。”夏世雄冷眼旁觀,知道石中玉焦慮的是什麽,因而當她再溜到水局院時,就對她說,“在府裏時,就會去湖邊練。”

“那個新修的小道場旁邊嗎?”石中玉問。

“就在那兒。”夏世雄接過石中玉遞過來的茶,“你沒事去晃晃,他想起你來,自然給你安排差事。不然總閑著,有人說閑話倒好,要生出閑事來就麻煩了。”

“謝謝夏老。”

“你是我水局院出去的,嚴格說來算我調教的人,若真闖了禍,我麵子上也不好看。”夏世雄微笑著,心裏卻在暗歎,希望這小家夥不要辜負他的期望。

裕王殿下是極聰明的人,雖說目下無塵,天下事很少能放在他眼裏的,偏偏小玉能入他的眼。他把這孩子調過去,卻什麽也不說,是想看看誰沉不住氣吧。

“蘭望那邊你不用管,莊子的事我也給你留意,你隻要好好當差,小心別出錯就行。”夏世雄淡淡地說,卻加重了“小心”兩個字。

石中玉也不傻,當下點了點頭,提起十二分的精神。

賭錢贏了一千兩的事,她沒有瞞著夏世雄,想必夏世雄也明白那銀子的來路。不過她手腳做得幹淨,又死無對證,大家也就彼此心照不宣。

“你去吧,沒事別亂跑。”夏世雄又囑咐,“畢竟每個月都有休假日,哪天拉著蛐蛐他們玩去不好,成天往這邊跑,會有人抓你小辮子。”

“小玉知道了。”石中玉笑著答,然後跑去前麵和屈忽昀他們說話,順便告訴他們暫時不能過來,等休假一起去逛南城。

她打聽過,那個賣耽美小說的書坊西山堂在南城,她對東城很熟悉了,因為南城離王府有點遠,也沒有什麽事到那邊辦,倒一直沒怎麽仔細逛過。

她都打算好了,現在她是有錢人,完全可以坐得起馬車,假日的時候就帶那三個小子到南城玩玩,她順便考察一下在異時空的古代大燕,耽美界是個什麽情況。

“不能常常過來呀。”屈忽昀聽說石中玉要有差事了,不能常來,非常失望。

“真是的,男子漢大丈夫婆婆媽媽。”石中玉白了這少年一眼,“我們也不是不見麵了,隻不過平時各忙各的事。我給你們的那本字帖,不要落下練習,不然下次別想我請客吃飯。”除了康涵柏這個有底子的,屈忽昀和牛蠻都對讀書寫字這種事,熱情有餘而耐性不足。

“不會的,不會的。”牛蠻連忙保證。

雖然才短短的一年時間,但在她的教導下,這三位同學已經小有所成,普通的讀寫完全沒有問題了。盡管,字是難看了點。

“唉。”康涵柏歎了口氣,“我就羨慕小玉了,平時我們連跟粗使的丫鬟說句話,夏老都要打手板,你天天和漂亮丫鬟們一處混,太幸福了。”

石中玉拍了康涵柏一巴掌。

看他說的,好像慕容恪的後宮讓她共享了一樣。不過這話讓她心生警惕,因為大概所有的家丁和小廝都是這麽想的。妒忌之下,她以前苦心經營出的好人緣損失了男性的一半不說,還有可能被人當把柄抓的。所以要慕容恪安排她一個正事差事的事,刻不容緩。

於是她第二天天剛蒙蒙亮,各院門才開,她就起床洗漱,悄悄跑到湖邊去。

結果一看,好家夥,練劍的人雖然隻有慕容恪一個,“練賤”的人卻實在不少。好幾個年輕美貌的丫鬟打扮得花枝招展,躲在湖邊柳林、桃林、還有不知什麽林的陰影處,躲躲閃閃又翹首以盼,真讓石中玉有了身在皇宮的感覺……各宮女和嬪妃守在皇上經常路地的地方,苦等著某種馬臨幸。

可是,慕容恪雖然妻妾一堆,但其實並不十分好色。其實以慕容恪的地位而言,這幾房妻妾其實並不算多。因為皇家子弟,納妾什麽的都是祖製,他不想納都不成的。以他的相貌和身份地位而言,必定是女人們趨之若鶩的。以他的邪惡而言,也應該是夜夜笙歌,連禦數女的。

但冷眼旁觀,自從慕容恪回府,除了去過衛芙蓉衛氏那裏和趙碧凡趙氏那裏各一次,而且都是半夜又回來了,並沒有“臨幸”過其他人。住在久思院裏,到晚上也沒見四大美婢去親自侍候。當然了,有些事白天也能做,但那就不是石中玉可以掌握的第一手資料了。

深宅豪門中生存下來的人,都人精兒似的,可連她這個才入內院的人都看出來了,那些試圖一步登天的丫鬟們就不明白這種狀況?為什麽還想特別想利用這種手段往上爬呢?或者,是她們存在著僥幸心理?都覺得自己與眾不同,可以收服這個惡魔。看來,當誘惑太大時,人其實是最沒有理智和自知之明的。

而此時,練賤的也不隻這些上不得台麵的小人物而已。那四大美婢站在空地的四角,手裏捧著衣服、手巾、茶水和麵盆一類的東西,想必平常就是奉命侍候的。石中玉在暗罵慕容恪大牌之餘,倒也沒覺得多古怪。

但趙氏是怎麽回事?

一天之計在於晨,早上是王府一天中最忙碌的時刻,她一個當家主母為什麽放著府中繁雜的家事不管,跑到這裏來觀看夫君的例行練功?看她那陣式,筆直地站在那兒,身後還跟著她的四個貼身丫環,披霜帶露,似乎站了好久,又好像是要回事的。

石中玉本能地感覺今天的黃曆應該是不易出行,可突然離開又怕被發現,於是連忙找了塊大石頭,隱身其後。

慕容恪一套劍法練下來,微微出汗,也慢慢收了劍勢。四大美婢立即上前,有給他遞手巾擦汗的,有給他披上外裳的,有拿過他的劍的,有給他送上茶水的。

趙碧凡一旁看到,努力把心中的妒忌壓了下去。

倘若她是那四大美婢,多好。

那個男人,不管多麽恨他無情,卻還是愛慕他的神采。可他卻那麽冰冷難以接近,即使在床闈之上,也感受不到他的一點溫柔和快樂,好像隔得很遠。就像現在,晨靄還沒有散去,他就像另一個世界的人一樣,別說心了,就連身,也無法觸摸得到。

不過,她什麽也不說,連臉上也不露出半點不滿。忍了這麽久了,她還可以再忍下去。眼看著慕容恪有條不紊的收拾完,最後才略抬了抬眼,輕聲問她,“你一大早就等在這裏,是有什麽事?”

趙氏上前一步,“不敢打擾殿下,但那畢竟是久思院裏的事,妾身怕做不了主。”

“怎麽了?”慕容恪輕蹙著眉。

“您親調到久思院的石中玉……”趙氏輕輕上前一步,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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