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暮無奈,隨著兩位佳人回到亭中,亭中眾才子已經陸陸續續的有詠竹詩作問世,才子們略帶羞澀而又充滿期待的將大作奉上;張彤雲慢慢翻看這些嘔心瀝血之作,秀眉微蹙,不置可否。

謝道韞拿起幾首細細品味,看了沒有兩首,終於忍不住掩口輕笑。韓暮忙伸頭去看隻見其中一首詩曰:

兩頭封住中間空,

左右枝杈相對生;

綠葉好似鞘中劍,

青杆猶如吹火棍。

韓暮歎為觀止,慌忙看那詩作的署名,卻是一位叫做樊以君的才子所作,看這名字,顯然是士族子弟的名號,簡潔文雅,不落俗套。

韓暮很想結識這位高人,於是高聲道:“請問哪位是樊以君公子,在下想拜見拜見。”

人群中緩緩踱出一人,錦衣峨冠,手中拿著把大折扇忽悠忽悠的扇動著。韓暮細看,果然是人如詩作,一樣的不同凡響,但見那樊公子麵白無須,細眉鳳眼,一副神態倨傲的樣子。

韓暮正品味間,那樊公子從鼻子裏哼出幾個字道:“在下便是樊以君,我便知道你們會選上我的詩作,在下雖不才,這點自信還是有的。”

韓暮跨前一步抱拳道:“樊兄高才,能將詩作寫的如此樸素真誠,怕是古今無幾人,公子大作當得起返璞歸真這四字考語。”

那樊公子細眉高挑,頗為受用,折扇加速忽悠了幾下後慢慢的用鼻子哼道:“其實作詩不難,觀察細致乃是其一,用詞考究則是其二,這第三嘛便是韻腳得當;諸君請看,我這《詠竹》詩可當得起這三條麽?”

眾人聽二人探討此詩如此細致精深,忙蜂擁而至,搶過詩稿欲一睹為快。

片刻之後,人群中躁動起來,一人大罵道:“我呸!你作的這是什麽狗屁玩意,滾你奶奶的,汙了我們的眼睛。”

那樊公子委屈萬分,高聲抗辯道:“不遭人妒是庸才,我早知你們會有如此反應,我要走了,不與你們同流合汙。”

說罷,向韓暮長鞠一禮歎道:“知音難覓呀,我乃戶部侍郎樊世仁之子,改日得閑,定當上門拜訪韓公子,你我談個三天三夜的詩文,必教你受益匪淺。”

韓暮忍住笑拱手道:“好說好說,恭候大駕。”

那樊公子整整衣冠,在彩燈的輝煌燈火中,闊步昂首而去。

韓暮目送高人在花影樹叢中遁去,轉過頭來,發現眾人都像看白癡似的看著自己,忙道:“怎麽了?大家繼續看詩啊,看我做什麽?”

謝道韞咬牙道:“你今天要是不幫彤雲丫頭作出詩作,我。。。我便不饒你。”

張彤雲一樣的咬牙道:“就是,不光韞姐不饒你,我也不饒你,自己不作詩便罷了,還來搗亂,拿出那麽一首詩來羞辱我,難道我的畫便如此的不堪麽?”

韓暮抓耳撓腮,心道:才女不懂幽默感,這下闖了簍子了。謝道韞吩咐一聲,侍女不由分說將韓暮按坐在石凳上,麵前攤上雪白的白紙,磨好上好的香墨奉上。

韓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早知如此,何必要逞能大談什麽詩畫相融,什麽詞曲互應呢。抬眼偷看亭上各位,眾才子臉現期待之色,韓暮心裏明白,他們期待的不是自己的精彩大作,而是期待自己出醜獻世的精彩瞬間。

韓暮屬於臨場發揮型的人物,越是緊急時刻,他腦子裏積存的東西便越是會迸發出來。當此之時,正是需要發揮的時刻,於是他苦思深憶,終於在腦海深處找出了一首詩來,於是提筆在白紙上‘刷刷刷’一揮而就。

眾人嚇了一跳,沒想到這韓將軍說寫就寫,一蹴而就,倒是教他們著實驚訝了,但轉念一想,剛才他品詩時,拿狗屎當黃金的水準,眾人馬上恢複了期待。這樣水準能寫出好詩,真是見鬼了。

謝道韞輕輕撚起墨跡宛然的詩稿輕輕念道:

宜煙宜雨又宜風,

繞徑莎微夏蔭濃;

斑竹百杆千行淚,

一枝一葉總關情。

亭上一片寂靜,隻有遠處謝安等人的笑談聲入耳,他們才相信這不是在做夢。

張彤雲眼露彩光,深深的看著韓暮,韓暮手握羊毫作懸腕沉思狀。

眾人大部分是識貨的詩文高手,細細品味詩中餘韻,不由的陷入沉思。

過了片刻,人群中有人歎道:“好一句‘一枝一葉總關情’這等絕句一出,我等的詩作隻配作引火煮茶之物了。”

謝道韞和張彤雲兩雙美目深注在韓暮身上,怎麽也想不通,這個大部分時間像個武夫,隻會狂砍蠻幹的家夥,為什麽能寫出這樣扣人心扉的詩句來。

謝道韞拿起羊毫,蘸上新墨,簪花小楷跳躍著一行行將此詩寫入畫中,落款處寫上:太和五年五月初五,華林苑端午國宴,陳郡張彤雲寫墨竹圖一副,吳興韓公子賦詠竹詩,小女子謝道韞代為手錄。張彤雲從侍女手中拿過一隻錦盒,取出一枚印章輕輕蓋上。

大事已成,謝道韞吩咐侍女將畫作拿去謝安王坦之等人聚談飲茶處傳看,侍女小心翼翼將畫作風幹卷起,出亭而去。

亭內眾人恢複過來,爭相和韓暮攀談,又有眾多貴家小姐向韓暮送上秋波。韓暮大暈其浪,很是瀟灑自在。

謝道韞見他得意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美目一轉,湊在他耳邊道:“很自在麽?你可知道你惹了麻煩了麽?”

韓暮一驚問道:“怎麽了?什麽麻煩啊。”

“你知道這張彤雲是什麽人麽?就敢隨便給人家的畫賦詩,你完了。”謝道韞故弄玄虛,幸災樂禍溢於言表。

“難道。。。。。。”韓暮疑惑的看了看正倚欄沉思的張彤雲俏麗的背影眨巴著眼悄聲道:“難道她是皇上的妃子麽?”

“你。。。你這張破嘴,該掌嘴啊。”謝道韞苦笑不得“人家冰清玉潔的一個大小姐,怎麽到你嘴裏就變得如此不堪。”

韓暮心道:做妃子就是不堪麽?嘴上不敢辯駁,悄聲道:“那你說的那麽嚴重,除了皇帝,我還怕誰?”

謝道韞看他梗著脖子,一副二百五的滾刀肉摸樣,氣道:“人家好心提醒你,你卻東拉西扯,我不告訴你啦,叫你死了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韓暮苦著臉輕聲道:“我死了你不是要傷心死了,快告訴我吧,好姐姐。”言行無賴之極。

謝道韞嚇了一跳,趕忙四處看看是否有人在偷聽他們的談話,見眾人還在熱烈的討論剛才賦詩之事,沒人注意到這邊,才籲了一口氣嬌嗔道:“你就是愛胡言亂語,這裏比不得家裏,你想教我做不得人麽?”

韓暮看她著急發怒的模樣,心裏大樂道:“小弟知錯了,請謝大才女賜教,救我一命。”

謝道韞美目狡黠輕輕道:“他是張玄張統領的親妹妹,這下知道厲害了吧。”

韓暮張大嘴巴,半晌沒有合攏起來,心道:捅了馬蜂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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