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顯前鋒軍營駐紮在洛澗河岸裏許,梁成的中軍大營在後方五裏處,相聚並不甚遠,就算沒有人前來稟報,整天的喊殺聲和爆炸聲也足以告訴梁成,晉軍殺過來了。

梁成身經百戰,慌而不亂,迅速下令出擊支援,由於不知道對方的具體來襲兵力是多少,梁成謹慎的采取全軍收縮的戰略,全部人馬聚集成兩裏方圓的圓形陣勢之內,按照梁成謹慎的性格,這種圓形陣勢可攻可守,若敵軍兵力不多,可立刻擴散,呈爆炸性的將敵軍淹沒包圍;若是敵軍全部渡過了洛澗,圓形陣勢可更好的相互照應,減少損失,並可以固守待援。

黑夜幫了劉牢之大忙,若非這等密集的圓形陣勢,他這五千人分成的十個小隊天大的本事也無法對敵軍形成大的殺傷。

兩軍在半路上遭遇,哨探來報,前方十餘支敵軍猛撲而至,梁成想當然的以為敵軍的主力全部攻了過來,於是他按照既定計劃,下達了收縮圓形陣勢的命令,秦軍士兵以大盾擋住四周,長槍兵輔之在旁,後又弓弩手嚴陣以待,形成了一個密不透風的鐵桶陣。

四萬人頓時像一隻烏龜一般縮在殼內,讓晉軍無處下口。

劉牢之下達了一個可笑的命令:“包圍他們。”

這個命令荒謬之極,五千人包圍四萬人的大軍,恐怕隻有白癡才會這麽做,但北府軍士兵居然不折不扣的開始進行包圍。

五支騎兵隊開始迂回兩側,正麵的五支五百人隊竟對著密不透風敵軍防禦陣發起了衝鋒。

在衝鋒至一百多步的距離之內時,秦兵開始了弓箭打擊,陣中上萬弓箭手朝前方黑壓壓逼近的北府軍進行無差別的弓箭覆蓋。

晉兵們早有防備,進入射程之前便從後背上取下一塊方形的厚木板,木板長寬僅尺許,但是厚度達到半尺,北府軍士兵將之放在地下,雙手不斷的像翻書一般的將之一塊塊翻開,並在後麵插上橫銷固定,變戲法般的出現了一張大盾,將近半人高的大盾由兩名北府軍士兵再將之沿著暗槽組裝,竟然成為一個能遮擋上方和前方的移動掩體。

這是晉軍單兵裝備之一,專門為投擲手雷的士兵所設計的盾牌,是謝道韞原先設計的橡木大盾的升級版,隻不過與那橡木大盾唯一相似之處便是那下部可插入泥土的尖底和上部可用支架撐起的凹槽了。

晉兵挺進到三十步左右才停止前進,密集的箭雨已經將橡木盾紮得密密麻麻,若不是這種木料具有良好的韌性,此刻必然會被射的爆裂開來。

晉兵們將刺蝟般的橡木盾尖角往地上一插,同時用腰間的長劍撐住,從懷裏開始往外摸黑球,他們蹲在盾下貓著腰等待後方士兵的到位,五支小隊漸漸在陣前排開,兩千多人形成的弧線確實是將梁成大軍的前半部包圍了起來,他們間隔十步左右,手中緊握黑球,躲在盾下靜待命令。

秦軍兩側,迂回的騎兵隊伍猛然現身衝往敵軍陣型,他們躍馬飛奔閃電般的突入敵陣,同時將手中的手雷四處亂丟。

劇烈的火光和爆炸聲從敵軍側後響起,這便是進攻的信號,劉牢之第一個扔出手中的手雷,高喊:“殺!”

頓時盾下晉軍一個個長身而起,將拔出擋板的手雷奮力擲出,黑乎乎的數千圓球悄無聲息地的在空中劃出致命的弧線,落入敵軍陣型中,開始次第爆開了花。

無法形容數千手雷一起爆炸時的場景,濃煙和火光翻騰之中,黑夜變成了白晝,無法知道敵陣中發生了什麽,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那裏充斥著死亡。

秦軍鬼哭狼嚎,前陣後陣到處都是爆炸聲,圓陣的外環被炸成斷斷續續的坑洞,滿地的土石和碎肉,已經到了無法立足的地步。

梁成在圓陣中心張著嘴巴傻了眼,久聞北府軍勇武不可擋,今日一見才知道什麽叫做勇武不可擋,這不是一直軍隊,這簡直是一群收割生命的魔鬼,他此刻才明白淮陰的十萬人是怎麽在寥寥數場戰鬥中便煙消雲散的。

“將軍,怎麽辦?”

副將王成滿臉灰土的趕過來問道。

“還能……如何?”梁成看著前方不斷翻騰的血浪和衝天而起的爆炸聲,大批的秦軍士兵開始往後撤退,左右兩翼也開始往後潰散,長歎一聲。

“將軍,撤吧,我率兵堵住晉人,您整理部隊趕緊撤退,晉人騎兵看似不多,難以追上將軍,待退到壽春在做計較。”

“退?往哪退?退回去又如何?”梁成吼道:“跟我衝,誓死不退。”

梁成神經質一般的跳起來,抓起大槍策馬往前方戰事密集處衝去。

王成無奈,跟幾名副將對視幾眼,齊齊躍上馬背跟隨梁成而去。

北府軍的側後騎兵和前方正麵突擊的步兵已經將好端端一個圓形陣型折騰的不成樣子,他們舍棄了刀劍,掏出半尺長的小手弩亂射,這種手弩已經在數支部隊中被普及,劉牢之的這五千人當然得到格外的眷顧,不僅弩箭齊備,而且箭支都多給了一箭匣,為的就是肉搏是發揮更大的殺傷力。

人多就手雷轟炸,人少就用弩箭點射,這樣的打擊之下,秦兵隻有逃命一途;梁成策馬趕上來之時才發現自己的決定有多麽糟糕,連續砍殺數名潰逃的士兵也無法阻止潮水般往回逃竄的秦軍大隊,緊接著他便看到了一群凶神惡煞般的身影。

“那是敵軍將領!”火光中梁成一身帥氣的白色盔甲顯得格外惹眼,劉牢之一眼就認出他來。

“宰了他有重賞!”劉牢之大喝。

北府軍士兵們嗷嗷叫著衝了過來,梁成見勢不妙,撥轉馬頭便往回逃。

“轟”的一聲,身邊一顆手雷爆響開來,一名臂力奇大的北府軍士兵竟然隔著五十多步遠的距離將手雷扔了過來。

巨大的氣浪將梁成掀下馬來,震得他眩暈過去,等他手睜眼之時,身邊已經全部是北府軍士兵了,梁成感覺口鼻之間黏糊糊的,他被手雷震得七竅出血看上去極為恐怖。

“你是梁成?”劉牢之上前試探性的問道。

“你是何人?”

“在下劉牢之!”

“謝玄何在?豎子以七萬之眾卻夜襲我軍,卑鄙無恥之極,何不來見我?”

“你要見謝玄元帥?恐怕要到淝水南岸才能見到了,此處隻有我劉牢之。”

“隻有你的軍隊?”

“正是。”

“你幾萬人馬?”

“五千精銳。”

“什麽?五千精銳破我五萬大軍?”

“對,五千足矣……。”

梁成呆若木雞,站立半晌忽然抽出佩劍大吼著撲向這個粗眉大眼的漢子,此人將自己的一世英名盡毀,即便是死,也死的於心不安了。

“奪奪奪。”數聲響過,梁成咽喉處釘上數支小箭,捂著喉嚨不甘的倒在翻騰著熱氣的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