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晚了些,抱歉。

……

大戰過後諸事紛擾,軍隊的重新休整,物資的清點,俘虜的處置問題,戰後的撫恤,戰利品的入庫盤點……一係列的問題忙的幾位高層腳不沾地。

韓暮看著庫房裏堆積如山的盔甲、武器以及物資,既高興又犯愁。

高興的是,北府軍再不會為裝備犯愁,這次大戰繳獲大晉製式盔甲和武器八萬多套,戰馬七千多批,還有大批的火油、氈步、車駕、器械等等,可以說是發了大財。

犯愁的是,巢湖城中人滿為患,而且多了四萬多張嘴巴吃飯;城中軍民百姓的總數已經突破十八萬,巢湖城不堪重負了。

新城的建設需趕緊啟動,可是即便新城擴建完成也無法容納這麽多的人口,而且陸陸續續還有其它地方的居民來此定居,真是個頭疼的問題。

韓暮想將合淝城重新建起來,將一部分人口遷移至合淝城居住,但是他手頭的錢糧實在有限,光支出沒有收入,這支軍隊怎麽辦?別的不說,現在城中糧食最多支撐一個月,城外大批農田被毀,今年的收成恐怕是指望不大了。

還有便是戰後的局勢,不出意外的話,桓溫將會馬上退兵龜縮至姑孰或者幹脆縮回建康城,北府軍是乘勝追擊還是固守休整,大晉各州的反應如何,會不會如桓衝臨死前所說的糾集數十萬大軍再來一次圍剿,這都是韓暮所要擔心的問題,再來一次的話,巢湖城無糧無錢,勢必會造成崩盤之局。

這些事困擾著韓暮數日一直不能想出一個好的主意,所以有些鬱鬱。

為了排遣韓暮的心頭鬱悶之情,謝道韞硬是拉著韓暮和眾位夫人出去夏遊一番,地點當然不會遠,就在巢湖中的姥山島上。

來到巢湖城之後,韓暮還從沒有陪著幾位夫人出去玩過,雖然手頭事務繁多,但是韓暮還是放下俗事欣然應允。

六月,雖非盛夏,但是天氣也比較熱了,韓家眾人坐著華麗的敞篷大馬車,浩浩蕩蕩的沿著寬闊的大道馳出巢湖城。

身後跟著的是一輛葉兒、晴兒、翠兒乘坐的馬車,再後麵是一輛堆得跟小山似的牛車;沿途巢湖城的百姓們不斷和韓暮和夫人們打招呼。

一貫以來巢湖城裏耳熟能詳、津津樂道的話題便是圍繞著大帥和大帥夫人們展開;韞夫人今天在城裏到誰的店裏買了衣服;彤夫人拜訪了那位產婆;玉夫人跟哪位大娘嘮嗑了等等;幾位夫人的衣著打扮,愛好品味也都是巢湖城大姑娘小媳婦們的模仿對象,儼然引導著城中的潮流。

而韓暮這邊更為人所稱道的便是他在戰場上的那些橋段,茶館裏每天都有說書先生不厭其煩說著韓暮的各種軼事,甚至連在吳興城中生活片段也不知被誰翻了出來,成為街頭巷尾的話題。

萬軍叢中取敵將首級、火燒秦兵、鳳凰山伏擊戰、乃至最近的燒糧記都是巢湖城百姓們百聽不厭的橋段,說書的添油加醋口沫橫飛,將韓暮描繪成一個英明神武、計謀多端、運籌於帷幄之中、決勝於千裏之外的神明一般的人物。

所以大帥一家出遊自然會引來一大幫百姓的圍觀,這讓韓暮的小小虛榮心再次得到滿足,二十一世紀的李又傑、成虎、張子宜等等的巨星的待遇也不過如此吧。

早間的陽光溫煦宜人,韓暮看著眼前的此情此景不禁唏噓不已,這場景是何其熟悉,曾幾何時他還是吳興韓家的一名富二代的時候,也曾經帶著四個丫鬟和十幾個仆役去太湖邊野餐,如今四年多過去了,自己已非昨日那個什麽都不懂一心隻想當個富二代小地主的自己,而當年隨自己出遊的四個丫頭中,雪兒和柳兒已經香消玉殞,韓七等仆役也是死的死散的散,韓七如今還在健康城韓府中主持著製藥作坊,過著小心翼翼的生活。

當時自己還隻有柳如眉一個一個女人,而如今大晉第一才女謝道韞、健康城第一才女張彤雲、王獻之的寶貝女兒王玉潤、武技高強身負血海深仇的蘇紅菱都已經被自己收入房中,眾多世人仰望的天仙一般的人物都跟了自己,這是何等的福氣和榮光。

車隊出了南門,不一會兒就到了巢湖岸邊,上了大堤之後,往下看去,堤下垂柳依依茂盛濃密,柳樹前邊便是湖邊的草灘,再往前便是蘆葦蕩和一泓碧藍的湖水了,湖上白帆點點,水鳥競相翱翔,美景中人欲醉。

一群人在前麵恭候韓暮的到來,那是陳衝率領的水軍兄弟們,韓暮的車馬在一處休憩整齊的小碼頭邊停下,眾人上前參見韓暮和諸位夫人,韓暮遊目四顧,見碼頭邊靠著一艘大船。

韓暮詫異的看到這艘船雖然還是兵船的樣式,但是船上打扮的便如健康城自己呆過的歌舫船一般,紅紅的燈籠和綢緞沿著船樓纏繞,裏邊絲竹聲聲傳了出來,忙問陳衝道:“這是怎麽回事?”

陳衝躬身道:“回稟大帥,這艘兵船受創嚴重,已經不能再用於水軍,屬下便按照大帥在健康城時的吩咐裝扮成歌舫得得樣子交給歌舫大姐打理了。”

韓暮奇道:“我……說過這樣的話麽?”

陳衝笑道:“大帥雖沒有明明白白的說出此意,但是言語中的意思屬下是懂得。”

韓暮嗬嗬笑道:“難為你有心,歌舫中諸女與我有恩,一條小船怎能報答,事情辦得不賴。”

陳衝笑道:“屬下就知道大帥會誇我,請大帥上船吧,今天大帥駕臨,她們可是盼了好多天呢,歌舫大姐譜了新曲子準備表演給大帥和諸位夫人們聽呢。”

韓暮也急於見見大姐,這麽多天來自己忙於軍政,將這些女子帶回巢湖城之後便無瑕理會,實在有些不應該,於是邁步走下碼頭的階梯,那紅船上的絲竹聲也忽然停止,船樓一層的船廳布簾掀起,一眾歌女魚貫而出走到船頭,鶯鶯嚦嚦的萬福道:“恭迎大帥……”

韓暮快步上前,一把扶起領頭的歌舫大姐,笑道:“大姐快請起,韓暮看望來遲,大姐莫怪。”

按照輩分來說,大姐是十五妹柳紅的母親,韓暮既然承認十五妹是自己的妻子,那麽見了歌舫大姐應該是要叫母親的,但是身為北府軍統帥,韓暮絕無可能認歌女為母,這一點眾人皆知,能夠承認十五妹的妻子身份已經是驚世駭俗之事,不能指望韓暮丟棄自家身份還來認歌女為母;在世人看來,收十五妹為妻是有情有義,而認柳煙媚為母則是自汙身份了。

這一點柳大姐比誰都清楚,十五妹是桓溫之女的事情她也打算永遠珍藏在心中,這件事永遠不能說出去,說了連十五妹的妻子身份怕也保不住了。

謝道韞等人自然知道大姐的身份,都上前來相見一番,蘇紅菱也趁機對大姐道:“大姐,那日我在健康城曾答應你引見大晉第一才女謝道韞給您認識,今天我算是完成任務了吧。”

大姐微笑道:“我初到巢湖城中便聽道韞夫人的大名,想不到你和她居然是好姐妹,這回算是你引見的就是了,可憐我那紅兒,沒福氣啊,若是她能和你們這些頂尖的女子們共居一簷下,哪怕是端茶送水也是她的造化啊。”說罷眼角淚光盈盈。

韓暮心有戚戚,雖然對自己來說,和十五妹之間有的隻是一種男女之間的微妙吸引而已,但是十五妹為救自己而死,說明這個小妮子愛己勝過生命,二十一世紀過來的韓暮對這種用生命來愛一個人的女子幾位敬佩,因為在那個年代裏,他的雙眼之內看到的都是為情.欲金錢所誘惑的背叛,像這樣的事情十年也見不到一件;此刻聽大姐提及,神情頓時哀傷起來,心情也低落了許多。

一邊的蘇紅菱輕輕拉了拉大姐的衣袖道:“大姐您這是幹嘛,韓暮這段時間勞碌不堪,覺都很少睡,今日是韞姐硬拉著他來散心,你卻又說這些,徒惹他傷心。”

大姐忙道:“是奴家不好,請大帥恕罪,大帥快些裏邊請,我們姐妹又排了一曲歌舞,還等著讓您和韞夫人指點呢。”

謝道韞噗嗤笑道:“你要他給你指點曲子,豈不是被他貶的一無是處麽?他就喜歡挑毛病。”

柳如眉也道:“就是就是,他曾將韞姐的《春江花月夜》這首曲子也說的一無是處呢。”

眾女大笑起來;韓暮撓著頭,心裏知道這是大家故意說些趣事來逗他開心,於是收拾心情放開心懷邁步往船廳中行去。

眾人團團坐好,船工將竹篙輕輕在岸上一點,船兒晃晃悠悠離開了碼頭,往碧波無痕的湖中行去;親衛們將馬車牛車趕上另一艘兵船,遠遠的跟在左近警戒保護。

兩名小婢將船廳四壁的隔板一一除去,卷起竹簾,頓時湖光山色盡收眼底,陽光照上湖麵一片金光粼粼,微風吹來,湖風清涼舒爽,韓暮猛然心情放鬆下來,歪在一隻大軟椅上雙腳搭上錦凳,愜意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