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暮這一覺一直睡到了下午,醒來時全身舒暢,昨夜的疲勞消失的幹幹靜靜,這年輕的十七歲的身體就是好,不象那世,熬個夜打打牌第二天都滿身酸痛。屋子裏靜悄悄的,冬日下午的暖陽從竹簾的縫隙漏進房間,斑斑駁駁的灑下一地的亮點。

韓暮沒有立刻起床,他獨自享受著這靜謐的時光,經過昨夜的血腥,這種神秘的安靜是治療心頭鬱結的良藥。

外邊院子裏,隱隱傳來女子的說話聲;韓暮側了耳朵細聽,是王玉潤和柳如眉的聲音。韓暮爬起身,披著件衣服出了房門。院子裏,玉潤小姐和柳如眉正和幾個丫頭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玉潤小姐依舊白衣白裙,外邊罩這一件藍花棉風氅,正坐在一張椅子上曬著太陽;柳如眉坐在她的對麵,一襲紅襖,嬌俏可人。幾個人幾乎同時看到韓暮出來。柳兒趕忙跑過來把韓暮望屋子裏拽,邊拽便數落:“我的小爺,天氣這麽冷,不穿好衣服就往外跑,凍壞了我們可擔當不起。”

王柳二女看見韓暮敞開的袍子裏露出的結實的胸膛,都羞紅了臉,轉頭不敢看。韓暮無奈被拽進房裏,葉兒也跟了進來,兩個丫頭服侍他穿戴整齊。

韓暮在院子裏坐定,王柳兩女都關切的問起昨晚發生了什麽事?韓暮知道瞞不過二女,便輕描淡寫的將經過說了一遍。兩女原本已經是聽到了些風聲,但是現在聽韓暮親口說出經過,還是嚇得花容失色,說不出話來。

韓暮安慰她們道:“一幫宵小之輩而已,還不能把我怎樣。”

柳如眉緊緊攥著小手嗔道:“還這麽滿不在乎,這幫凶徒來了這麽多,明明就是要你的命啊。”

韓暮笑道:“我命由天,這些垃圾怎麽能拿的去?”

王玉潤扳著小臉道:“韓世兄怎可如此不放在心上,這幫賊人窮凶極惡,我聽爹爹言道,它們都是一些殺人不眨眼的賊人,你若不小心出個什麽事,叫我。。。叫我們該如何是好。”說道最後一句,聲音低不可聞,眼眶也似乎有些泛紅。

韓暮見她們真情流露,心裏感動,拉起兩人的手道:“我小心便是了,為了你們,我也不能叫那些人得逞。”

兩女在丫頭們麵前失態,又被韓暮拉住小手,都羞的抬不起頭來。這時晴兒泡了壺熱茶,拿了些點心過來,韓暮肚子早餓得咕咕叫,立時據案大嚼起來。眾女看他狼吞虎咽的吃相,都笑了起來。

韓暮吃完點心,美美的嗞了一口香茗,正待說話,忽見韓七在院門口探頭探腦。韓暮知道必是有事稟報,叫他進來問話。

韓七偷偷看了一眼王小姐後道:“太守大人叫人來請少爺去太守府一趟,剛才少爺在用點心,我沒敢回話。”

韓暮放下杯子,罵道:“蠢材,太守大人叫我你都敢耽擱,我看你是肥肉吃多了糊住腦子了。趕緊去備車。”韓七一溜小跑出去備車。

韓暮轉頭問王小姐道:“玉兒回府麽?正好一起走。”王小姐點頭答應。

柳如眉小嘴撅得老高,韓暮一笑,把她拉到一邊道:“眉兒吃醋了?你先回去,我從太守府回來時到你那去看你。”

柳如眉喜笑顏開,白了他一眼道:“誰吃醋了,你來不來我都不稀罕。”韓暮哈哈一笑,擰了她一下臉蛋,偕同王小姐出門上車而去。

車廂內韓暮恣意輕薄著玉潤小姐,王玉潤也是宛然而就;這美女一向給人的印象都是淡然自得,隻有韓暮才知道,她動情以後的動人摸樣。馬車到太守府的時候,王小姐已經是釵斜鬢散,滿臉紅暈了。

韓暮在前門下車,王小姐形象狼狽,便叫車夫將馬車趕到後門,墊著小腳,一溜煙鑽進自己小樓去了。

早有人稟報太守王獻之,韓暮一進府門,王太守便迎了上來。韓暮見太守神色不對,平日裏淡定瀟灑的很,今天居然衣衫有些不整,走路都有些趔趄,清瘦英俊的臉上布滿愁雲。

二人來到大廳,隻見大廳裏稀稀落落坐著幾個人。韓暮隻認識一個,便是昨夜才見過麵的吳興統兵校尉程四海,另外還有幾個縣丞和從事,差人等都有些麵熟,都是在端午龍舟會上照過麵的人。

王獻之命人給韓暮看座,看茶,接著揮退閑雜人等,咳嗽一聲開了口:“今日請諸位到這裏,有一件萬分重要的事情向大家宣布。”

眾人正襟危坐,王太守特意把眾人叫到府中,這事絕對小不了。

王太守從袖口裏拿出一封信,聲音低沉道:“我剛剛接到消息,這個消息高度機密,在座的都是我王獻之信得過的人,所以將大家招來,知會一聲。在這之前,我希望得到諸位的保證,無論聽到什麽都不能泄露出去,一旦泄露,後果堪輿。”

眾人心裏一緊,都道:“謹遵大人之命。”

王太守轉向韓暮道:“韓賢侄,本來不該叫你過來聽這個消息,但是昨夜之事,大家已經目睹你韓家的實力。所以我想還是告訴你為好,你也許能為本官出一份力。”

韓暮施禮道:“願為大人效勞。”

王獻之微微頷首,定定神道:“桓大將軍北上討伐前燕之事大家想必都已知道,近幾個月來,傳來的都是好消息,但諸位恐怕沒有想到,我大軍已經潰敗於襄邑,三萬士族被屠,撤離途中又被前秦宵小設伏,死傷萬餘。桓大將軍帶一萬殘兵已經退守山陽。”

眾人大嘩,一直號稱無敵的北伐軍,居然慘敗到這種程度。從今年四月起兵,到現在十二月,僅八個月間損失四萬精兵,幾乎將徐州一鎮之兵損失殆盡。這樣的結果誰也想不到。韓暮也暗暗吃驚,他知道桓溫的第三次北伐是以失利告終的,但是沒想到,居然損失了四萬人。

王獻之雙掌下壓,示意大家安靜,續道:“現在大家知道為什麽我要大家保守秘密,北伐兵敗之事並未公開,隻是以私信形勢在各州郡小範圍通報。”

“此事帶來的影響不可估量,目前邊境上秦、燕兩國大軍壓境,各府郡內部也恐怕有人要蠢蠢欲動,昨夜之事,大家想必已經聽說了。徐州山賊能到我吳興作亂,我雖然不敢斷定和此事有關,但是仔細想來,也不能排除二者的聯係。”

王獻之神色嚴峻接著道:“我現在要求各位,保持高度警惕,不能讓賊人有可乘之機,造成內亂。我大晉正處在危機之中,各位要恪盡職守,齊心協力渡過這場危機。不負皇上聖恩。”

眾人齊聲應諾,程四海上前道:“太守大人,末將建議,從今日起實行宵禁,二更之後不準行人上街,日落便關閉城門,這樣便於巡邏守衛。”

王太守剛要答應,韓暮忙道:“這樣似乎不妥,如此緊張的氣氛,不等於告訴大家出大事了麽?”

自從昨夜之後,全吳興的人都不敢小瞧韓暮了。所以韓暮說話並沒有給人以唐突的感覺。

程四海聽韓暮說的話有道理,似乎他有解決的辦法,態度謙恭的問道:“韓公子可有什麽好辦法,末將洗耳恭聽。”

王太守也雙目期待地看著韓暮,期待他想出一個好辦法來。

韓暮想了想道:“新年將至,不能造成大的恐慌氣氛,影響人們的正常生活,這是前提。我想還是一切照舊,隻是要加強幾個環節便可。”

“第一,加派人手,不穿官衣,隻穿便裝在街頭巡邏,遇到情況馬上便能匯報上來,或者當時便能製止。第二,在各個城樓和重要地帶加布暗哨,各個城門駐軍臨時組建一隻快速反應部隊,有事可及時趕到現場。第三,即日起,以新年臨近為名,在城門口加強盤查,城內住戶可以戶籍官登記戶籍造冊為名進行挨家挨戶的察探,這樣可疑人等便無所遁形。我所想的便是這幾點,不知可行不?”

韓暮將自己在二十一世紀所了解到的反恐手段拿來了一部分,應該會管用。

眾人聽了都都覺得可以這樣做,隻是工作量較大。韓暮一句話便堵上了大家的嘴:“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這點事都嫌煩,還怎麽當官?。”

王太守聽到韓暮這句話笑道:“看來韓賢侄若當官的話肯定是個勤政愛民的好官,這三條我看可行,具體細節,程將軍可和韓暮商議辦理。”

韓暮暗自叫苦,這王太守也太不拿自己當外人了吧,自己無官無職的一個小地主少爺,你也好意思叫我幫你辦事啊。

但一想,自己最近麻煩多,跟這未來的老丈人搞好關係十分重要,或許這麽一來,能夠探聽到想殺了自己的幕後指使的消息。於是和程四海一起抱拳答應。

王太守又對其他人各自做了分派,再次強調不要走漏消息,之後各人便各自領命執行。

韓暮和程四海約好明日一起商議細節。剛要跨上馬車去柳家,履行看望柳如眉的諾言。太守府一名衙役跑來請韓暮回去,說王太守要找他敘話。

韓暮隻好再次走進太守府,大廳上人都已散盡,隻剩王獻之一人正孤零零的坐在那裏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