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宅家宴,春意融融。
韓暮盛裝出席,也不學前幾日扭捏著要將飯菜送入小院,反而催促著兩女快點打扮好隨他前去;兩女打了一天的麻將,身子都有些倦意,本想坐下歇一會可是實在拗不過他,隻得淡掃蛾眉,輕點絳唇,挽起如雲的青絲,跟在他身後來到正廳之中。
韓暮身著小立領中山裝,借了張彤雲一條黑絲巾紮在脖子上,掩蓋住白生生鴕鳥一般的長脖子,帶著一頂圓頂禮帽,倒也神采奕奕,像個紳士的樣子。
張彤雲和蘇紅菱都覺得奇怪,也不出門也不會客,穿的這麽漂亮幹什麽?但郎君既然難得提起興趣參加家宴,當然也非常高興,總比死命拉著她們上床玩命的折騰她們好。
花廳內人已到齊,就等欽差韓大人光臨了,薑家夫婦不失禮節的站在廳口相迎,見到韓暮的一身奇怪的打扮,薑文半張著嘴驚訝的說不出話來,倒是薑夫人處變不驚,胳膊肘搗了搗他,這才將他從半癡呆狀態中拉了回來。
賓主就坐,人並不多,就是薑宅幾位家眷,韓暮拿眼一掃,忽然發現斜對麵坐著那位那日驪山老母廟中碰見的,酷似前世女友晴晴的女子,頓時眼睛都直了;張彤雲不悅的嬌哼一聲,韓暮這才幹笑著轉過臉來,裝作一本正經的和薑文說話,腰間早已經被一隻嬌嫩的小手搭了上去,掐住結實的腰肉轉了幾圈;韓暮久經考驗,雖痛楚難當,倒也麵不改色心不跳,依舊和薑文談笑風生。
那女子也沒料到這位使節大人居然就是那日無禮的瞪視他半天,差點連眼珠子都掉下來的那個登徒子,頓時麵孔微紅。
酒菜趁熱上來,薑夫人身為主婦自然熱情的招呼著大家吃菜喝酒,韓暮本以為薑文能喝幾杯,卻未料到薑文隻是端著一杯熱茶,而薑夫人麵前倒是滿滿一杯酒,韓暮不禁替薑文悲哀,這麽個不娶妾室,不喝酒,一心隻會幹事掙錢的黑大個活的夠慘的,沒想到古代也有這等模範丈夫,倒是叫人吃驚。
薑夫人熱情舉杯,笑顏如花的道:“韓大人和兩位夫人來寒舍數日,今日才擺酒接風,甚是失禮;我家官人不勝酒力,奴家便代他敬韓大人和兩位妹妹一杯,既賠罪又接風。”
韓暮端起酒杯官態十足的道:“坐坐!坐下喝便是。”
張彤雲和蘇紅菱倒是舉杯起立,眾人共飲了這一杯。
薑夫人心中有氣,都說這韓大人不通情理難伺候,那日倒他住處便弄了個一肚子不痛快,今日奴家敬酒他連站都不站,真正是個不同事理的人,也不知張蘇兩位天仙般的美人兒是怎麽給他弄上手的,真是一朵鮮花……不,是兩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了。
韓暮見她婀娜的身段,臉上說來就來的熱情似火的笑靨,心裏也在嘀咕:你個婆娘倒是給自己長臉,代表你家官人敬酒,搞得跟後世的公關小姐一樣,可惜呀,你生錯了年代。
第一杯酒下肚,桌上的氣氛就不對勁了,韓暮故意找茬,他要鬧得這薑府雞犬不寧才行,不然乖乖的像隻小貓一樣被養在這裏,還不知被秦人晾到什麽時候,天天被薑文盯著,也不好四下打聽消息。
“薑夫人,感謝你熱情招待,本使敬你一杯。”韓暮端杯反擊,一揚脖將酒喝幹,還倒轉杯子示意一滴都不滴下;薑夫人無奈隻得將這第二杯酒喝光。
“兩位夫人,這是你們新認的幹姐姐,你們不是關係好的不得了麽?還不敬酒麽?”韓暮斜著眼看著張蘇二女道。
張彤雲心裏這個氣呀,感情這家夥打扮的光光鮮鮮就是來找茬的,小手再次搭上韓暮腰間準備擰起來,那邊的蘇紅菱倒是從不忤逆韓暮之意,早嬌怯怯端起酒杯敬起薑夫人來;薑夫人無可奈何,隻得又喝了一杯。
張彤雲隻好舉杯再敬薑夫人,口中道:“我喝了,姐姐隨意便是。”
韓暮在一邊陰陽怪氣的道:“姐妹情深,一口悶;姐妹情淺,舔一舔。”
薑夫人恨恨的瞪了他一眼,咬牙將第四杯酒喝進肚去。
連幹四杯之後,薑夫人的臉紅的像熟透了的大蘋果,說話舌頭都大了;畢竟是女流,原本隻是盡盡主人家的心意,卻沒料想被這韓暮找出名頭來灌了四杯酒,這一下酒喝的過快,頓時有些醉了。
薑文看在眼裏急在心上,又不能發火,隻得輕輕湊在薑夫人耳邊道:“夫人你還成麽?要不要叫小紅拿些醒酒湯來?”
薑夫人正頭暈目眩,本待答應,但醉眼朦朧中恰好看著韓暮咧嘴笑眯眯的得意樣子,倔強的脾氣立時發作,一揮手道:“要什麽醒酒湯,奴家……還成,區區幾杯酒就想讓我苗彩鳳害怕,門都沒有。”
韓暮嘿嘿偷樂,還說沒事,連閨名都報出來了,當下夾菜進口滋滋有味的吃起來,坐看薑夫人鬧笑話。
薑夫人一把奪過後麵侍立伺候倒酒的婢女手中的酒壺,潑潑灑灑的給自己倒滿,端起來朝韓暮道:“韓……大人,小……兄弟,姐姐我今天就要和你鬥鬥酒量,來幹了!別光吃菜,像個男人麽?不喝酒光耗菜,你們晉國沒燉野鴨湯麽?沒這白米蝦燒豆腐麽?”
薑文臉都白了,夫人胡言亂語,姐姐弟弟的亂叫,成何體統!再說說不喝酒的男人不是男人,這不是連老爺我都罵進去了麽?
薑文忙求救似地看著韓暮,那意思就是:“韓大人,別鬧了,求你了成不成?”
韓暮知他用意,算是給他麵子端起杯子道:“薑夫人,咱們喝過了,這一杯我要敬這位小姐,剛才沒人介紹,我還不知道她貴姓呢。”
薑夫人咯咯大笑起來,手點著韓暮的鼻子道:“小混蛋,你當我不知道你打什麽主意麽?那日……在山上燒香之時,你便盯著她不放,你一肚子花花腸子,當姐姐不知道麽?”
座上眾人都傻眼了,薑夫人真的醉了,醉的胡言亂語了,連這樣的話都說的出來,那女子羞得滿臉通紅,低頭不語;張蘇二女眼神犀利盯著韓暮,韓暮若無其事的夾著一顆魚丸丟入口中嚼著道:“酒話能信麽?”
“豈不聞酒後吐真言麽?你……回到大晉,這事我要一五一十的告訴韞姐。”張彤雲咬牙道。韓暮愁眉苦臉,這下糟了,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薑文高聲呼喚婢女拿醒酒湯來,薑夫人還待不喝,薑文少有的拿出男子漢氣概來,一把夾住她亂扭的身體,教她動彈不得,強行將半碗酸氣彌漫的醒酒湯灌了下去,可憐薑夫人一口菜沒吃,倒被人灌了一肚子酸湯,昏昏沉沉的癱坐在椅子上,婢女連忙將她扶起送入內堂昏昏睡去。
主人殷勤客氣,賓客卻不識抬舉,硬是將這一場好好的家宴弄的氣氛全無;那女子進內堂看了看沉睡中的薑夫人,見她熟睡如泥,料想無事,這才出來落座,韓暮見這女子倒是懂得禮節,即使肚子裏把自己罵的狗屎不如,禮節場麵上倒是一點都不缺。
薑文尷尬道:“賤內不勝酒力,失禮了,韓大人。”
韓暮若無其事的大嚼美味佳肴含糊道:“無妨,女子本來便不該飲酒,不是我說你薑大人,今日你就不該拿酒出來待客,我也是個不好酒之人,沒酒也無妨,現在弄成這樣,都是你的錯。”
薑文愕然,心道:你早不說,現在在這放屁,我夫人都被你放倒了,你倒是風涼話不住;明日上朝怎麽著也要跟皇上和王大人說說,要談趕緊談,要不談趕緊攆他滾蛋,他在我這府中再多住幾日,恐怕我這府裏再無寧日了。
滿座的人都鄙夷的看著他,這家夥倒是若無其事,張蘇二女都有些懷疑自己怎麽就喜歡上了這麽個無恥的家夥。
對麵那女子實在是忍不住了,目視韓暮開口道:“韓大人平素就是這麽待人接物的麽?”
韓暮將一顆青菜吸入口中,嚼了嚼吞下肚去道:“有何不妥麽?”
那女子端麗的麵孔上泛起激憤的紅潮道:“真替張姐姐和蘇姐姐不值。”
韓暮愕然抬頭道:“什麽?”
薑文忙喝道:“蘇表妹不可無禮。”
那女子冷笑道:“我說的不對麽?似張姐姐和蘇姐姐這般人品端貌,怎麽會嫁給你這麽個不懂禮節,不知輕重的人,真是……真是……”那女子說不下去了。
“真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是麽?”韓暮盯著她道。
蘇蕙夷然不懼道:“正是如此,似你這等人品根本不配擁有她們。”
蘇張二女漲紅了臉,忙道:“不是的,妹妹你誤會了……他不是……”
韓暮伸手製止住她們的的話語,靜靜的道:“那依著表小姐的意思,她們該嫁給什麽樣的人呢?”
蘇蕙一步不讓的和他對視道:“才高八鬥,端正守禮,文治武功,家世品貌都是一等一的男子才配擁有她們,韓大人你符合那一條呢?”
韓暮哈哈大笑道:“這恐怕是蘇小姐你自己的擇婿標準吧,強加於人可不好。”
蘇蕙麵孔微紅道:“是又如何?兩位姐姐人品相貌在我之上,自然需如此方才配得上她們。”
韓暮心中大樂,小辣椒啊,原來以為還是朵水蓮花,卻沒想到辣的夠嗆。
有心逗逗她,於是道:“既然如此,我們便一條一條的對照便可,先說家世品貌,我韓暮雖非名門,但也是吳郡大戶士族出生,我也是謝公安石先生的義子,這可以算配得上吧。”
蘇蕙道:“勉強可算。”
韓暮笑道:“文治武功這一條嘛,我韓暮今年二十,已是朝廷從二品建軍大將軍,兼內衛府統領,再兼欽差使節之職,這樣算不算及格呢?”
蘇蕙沒想到這家夥來頭這麽大,依舊嘴硬道:“勉強可算。”
韓暮道:“蘇小姐眼界還挺高,這樣才算勉強,也罷。至於端正守禮,我不知道蘇小姐所指為何?”
蘇蕙憤然道:“行止坐臥,待人接物,韓大人今日的表現完全不是一個謙謙君子端方名士所為,竟然迫使主婦喝酒,以至於最後失禮,所作所為令人不齒。更有甚者還推卸責任,巧言令色怪罪我表姐夫,不是大丈夫所為。”
韓暮見她氣的柳眉高挑,小嘴象吐爆豆一般連珠發難,神態動人之極,心下大樂,從未見一個女子發怒也這麽好看,這一點前世的晴晴卻是萬萬比不上了。
蘇蕙這一番言辭可以說是說的比較重了,座上的人都坐立不安,生怕韓暮受不住發起怒來,薑文啪的是他鬧將起來自己不好交差,而張蘇二女知道韓暮的脾氣,他要是發起怒來辣手摧花,那可就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