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 畫中人是誰

“任昆,你有沒有覺得那畫上的人麵熟?”

暫居客院的兩人回到屋裏,也在談論這個話題。

“嗯!”

任昆點頭,他也看出來了,隻是神色掩飾得好,麵上無半分顯露,不象錦言,乍驚之餘,失了神。

“有兩分相像。隻是此事疑點甚多,不可貿然相問。林家夫妻說過,他起初是與老父一同遷居此處的。”

任昆比錦言要理智,他記得清楚,當時林獵戶提起樂大善人時,說他約二十年前從東邊遷居此地的,高堂老父健在,後來,過了幾年,樂老太爺才去世的。

僅此一點,就是大不同的。

別的可以冒充做假,父親呢?飯可以亂吃,爹不能亂叫,人倫血緣是大事。

“世上未必會有這般巧合!你別著急,我們要暫且借住幾日,待了解一二後,再問詳情。”

任昆將人摟在懷中安慰著,若真這麽巧,那可真是老天開眼,因禍得福。天大的喜事幸事!

錦言也知自己著相了,想得太美,老天爺多半不會讓你心願得逞的。

任昆打算明日再做了解,主人卻比他還著急。

不怪樂大善人不淡定,這麽多年來,對畫中人熟悉的沒有一個,衛家小娘子那神色可不象是不認識的!不問個明白他對自己交代不過去。

於是,樂大善人晚上設宴請衛公子夫妻二人,為其壓驚。

客隨主便,任昆自然不會拒絕主人的好意,與錦言欣然前往。

樂大善人見了二人。微微失神,好一對如花美眷!男子俊朗女子柔美,站在一處,真一雙璧人也!

任昆與錦言洗漱收拾了一番,換上樂府準備的衣服。比二人之前借穿林獵戶夫婦的那身粗布衣服要好上數倍。

人靠衣裝佛靠金裝,二人本就氣質出眾,換了幹淨整潔的衣服後,風采照人。

“多謝樂先生關照。”

大善人名不虛傳,下仆極有規矩,並不因他們落難求助於主家而有所怠慢。態度恭謹,服侍周全。

“衛公子無需客氣,隻管安心住下,若有所需,告知家仆即可。”

樂大善人請讓二人入席。自己坐在主人位置,見任昆先幫錦言拉開椅子,照顧她坐下,然後才安坐在了上首。

不由神色微動。

既是宴席,哪能無酒。

任昆對上麵前的酒杯,不由看了錦言一眼,麵露難色:“抱歉,在下前些日子迷路深山。身上有些小傷,飲不得酒。還望先生勿怪失禮。”

“哦,衛公子身上有傷?嚴重否?是我疏忽了。是否要請醫用藥?”

大善人放下酒杯,歉意十足。

“不用請醫。些許小傷,拙荊略通醫術,已經上過藥了。”

“衛娘子年紀輕輕,還懂岐黃之術?”

樂大善人有些意外,不由多看了錦言兩眼。

“粗通一點。可不敢給外人問診。”

錦言欠身答道:“當時無醫可請,又是皮外傷。相公他信我。如今已經大好了,我能不能開個方子。煩請貴府上幫忙抓藥?……”

“不麻煩。我自家就有藥鋪,衛娘子隻管開方子就是。”

看了看二人,忽然感慨道:“青年俊彥我見過不少,如衛公子這般愛重著緊自家娘子的,還真是不多,賢伉儷甚是恩愛。”

一番話說得真心實意,無貶無褒,僅僅是在闡述事實。

任昆微微一笑,答得坦然,“先生慧眼如炬,在下眼中,她獨一無二舉世無雙,理當珍之重之。”

錦言的嘴角就忍不住翹起來,粉臉暈紅,要不要當著別人的麵這麽表白啊!多不好意思!心裏卻美得很。

“衛公子倒是坦率,不怕落個懼內的名聲?”

樂大善人一挑眉,饒有興趣地問道。

“我自家的事,與他人何幹!”

侯爺霸氣側漏,毫不在意的話透露出強大的底氣。他任子川什麽時候怕人說過閑話?非議?非議是他的光環之一!

侯爺從來沒覺得自己懼內,他自己願意,誰管得著?

樂大善人微微頓了頓,直覺上這個話題令自己有點不輕鬆,似乎有些不愉悅,並不是對方的這番對答令人不快,而是類似的話題令他有種潛意識裏的排斥……

壓下心頭的感覺:“既然衛公子不能飲酒,就以茶代酒……說來也是奇怪,我與衛公子雖首次見麵,但對公子的姓氏頗有幾分親近之感。”

“……先生與衛姓有親?還是有衛姓的知交好友?”

聽他這麽一說,任昆也來了興致,正好借此展開話題。

“沒有。”

樂大善人搖搖頭,“隻是感覺甚好,可見與衛公子有緣。”

噢……

錦言說不清什麽感覺,有點小失望呢。

“先生,在下有一事不解,聽先生今日的要求,可是那畫像之人,對你十分的重要?”

“對,等同性命。”

這個話題也是樂大善人喜聞樂見的。

“不知與先生是何關係?姓字名誰何方人氏,年方幾何,可有妻室家小?”

任昆繼續問道:“先生別怪在下多問,我夫婦二人得先生相助,自當盡力做好此事,若可以,還請將詳情相告,行事也更便利。”

“這個……我也很想知道。”

樂大善人淡然一笑:“找他,也是為了問明如此種種。”

“那就難了,不瞞先生,在下家中亦有親長早年失聯,這些年一直沒放棄尋找,如先生這般憑一幅畫像要尋到人,無異大海撈針。”

任昆沒客氣,不算上衛府,單他這幾年。為了找了衛三爺,沒少投入,結果甚是差強人意。

所以說,找人這種事,三分努力。七分運氣,象無痕,之前私下裏循著當年的路線找失散的兄長,都未果,誰知卻在隔了數千裏根本想不到的蓬城巧遇了。

“衛公子所言極是,隻是別無他法。隻能盡人事,聽天命,求上天眷顧。”

樂大善人很豁達:“衛公子既然說自家也有尋親之舉,當知心有念想,能做一分是一分。但求心安。”

任昆點頭稱是。頗有幾分惺惺相惜之感:“……若不冒昧,還請先生多介紹一番,在下及親長交遊甚廣,莫說先生提的二十戶人家,再多十倍也做得到。”

二百戶二千戶,對他來說隻是小事,你得有個方向才好行事。

“多謝。不知衛公子對樂府聽聞多少?”

“不多。隻知先生樂善好施,二十年前與令尊從東邊遷來此處。令尊仙去多年,先生未娶妻生子,無親近族人。”

“十七年。是十七年前與老父從臨海郡遷居此處。三年後老父去世,留餘一人。”

“先生祖籍臨海郡?距此地倒也不算遠。”

幾百裏的路,在永安侯眼裏不算遠,隻是時人多戀故土,若無不得已原因,不會背井離鄉。遷居他處。

“……老父早年護鏢行走江湖,後落腳在臨海郡。當年的仇家上門,家宅炬之大火。無人幸免,當時父親與我外出訪友求醫,未曾遭禍。傷心之處,無心再居。一路向西,行至樂山立城,父親覺此處甚佳,定居下來,以山為姓,以城為名。”

以山為姓為城為名?

任昆訝然,是說這樂不是本姓,因為住到這裏才改的?改名換姓是了不得的大事,他爺倆居然輕鬆的就換了?

“好教衛公子知,我姓樂名立,字臨風。”

聽到此處,錦言放下心裏那一點小幻想,完全當故事聽了。人家與爹有親人有來曆,不會是她想的那樣。

“原來是臨風先生,”

任昆注意到錦言的神色,不禁又心疼又好笑,“敢問先生,您要找的這位是您的親人還是故交?”

“非親非故。”

樂立直言相告:“這其中涉及到個人私事,說來話長,且一時不方便道與外人知曉,還請見諒。不知公子、娘子可曾在別處見過畫中之人?”

“不曾見過。此人看上去與在下年紀相仿……待回去後必將為先生探訪。”

“錯了。不是與衛公子年紀相仿,這是此人十七年前的相貌,如今已老。”

樂立微笑著糾正任昆。

十七年前的相貌?

如今已老?

任昆仔細打量著麵前的大善人,不由疑惑:“恕在下眼拙,在下觀先生之貌,若非年紀不同,與畫中人竟有幾分相似……”

這人的心思好古怪,既然與你年貌相仿,為什麽不直接按現在的模樣找人,拿十七年的畫像做什麽?

若非熟人,誰記得誰十七年前的模樣?

“先生既不便告知與畫中人的關係,我來猜測一番可否?”

錦言忍不住出聲:“一是親人;二是恩人;三……”

她沉吟了一下,沒有直接說出第三點。

樂立搖頭:“衛娘子猜錯了,我方才已說過,非親非故。”

“恕我冒昧,先生的右臂是……”

“哦,陳年舊疾了,早年受了無法救治的傷,為保命,隻好兩害相較取其輕。”

樂先生對此不以為意,這麽多年,他早就習慣了獨臂,並不覺得錦言的好奇有何不妥。

“想必當初的情形定是十分凶險……”

其實她想問你除了臂膀外還有沒有別的地方受傷,特別是腦袋,有沒有出過問題,卻也知道直白地問出來,搞不好對方就翻臉。

“衛娘子有疑問,但說無妨。”

樂立看出她的躊躇,不禁溫言相詢。

不知是否有了之前猜測他們是有緣人先入為主的看法,或許是他們夫妻皆人品出眾,他的好感很明顯。

“我若說錯了,還請先生不要怪罪。”

錦言用心地端詳著,目光專注,樂立由著她打量,含笑不語。任昆在旁看了心裏吃味,言兒,你隻能這般看我!不準這麽看外人,大叔也不行!

研究了好一會兒,錦言冒出句出乎意料的話:“……那是先生十七年前的自畫像,不知對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