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章 兩處思量

百裏霜在榴園盤恒了小半日,原本掛念著錦言身體未恢複,不能勞神受累,早早就提出告辭,?“……你好好休息,隔天我再來看你。”

她溫聲許諾,之前擔心得要命,現在知道這人一切還好,也算放下心來:“回頭我讓人送些補氣血的藥材給你,上回我生衡哥兒還剩了不少,你要好好補補,千萬馬虎不得,否則將來受罪的是你自己!”

她反複叮囑,別以為流產失血是小事,大意不得,休養不好,虧了身子,將來有得受!

錦言的娘家女性長輩都不在身邊,長公主是婆婆,未必會管,況且,錦言弄成這樣,殿下在其中扮演什麽角色還不一定呢。

正因為錦言不明說,百裏霜知道鐵定是與長公主有關,她才諱莫如深的。

“好,聽你的,放心,我自己的身子哪能不重視?夏嬤嬤幾個照顧得很仔細……”

知她管家,還有倆孩子要操心,衡哥兒又小,錦言不再留她:“你回去吧,府中事多,過兩天走得開再來。”

百裏霜辭了錦言,離開長公主府,坐上自家的馬車,回府去了。

一路上,思量起錦言的遭遇,再推及己身,一時間思緒紛繁,神色莫明。

回到府中,收拾心情,處理各項府務,又與兩個孩子進行親子互動,逗衡哥兒玩,問問均哥兒的起居學業。

晚上桑成林有應酬不回來,她與均哥兒一起用了晚膳,飯後母子玩了好一會兒,孩子們被各自乳娘帶回去休息。

洗漱過後,她躺到床上,了無睡意。

桑成林還沒有回來。

自從當初懷衡哥兒時,他們在書房為丫鬟的事鬧過,一氣之下將他的鋪蓋卷兒送到外書房後,她就沒再等過他。

回或是不回。幾時回,她都不會象以前那樣燈下枯坐,等他回來。飯菜熱了又熱,醒酒湯早早備著。唯恐他餓著或醉了不舒服。

如今到了掌燈時分,他回來就一起用膳;不回來她也不等,自己準時用膳;若他既沒回來也沒差人回來稟告,她也不再象往日那樣牽掛,差幾撥人去打探消息……

其實又何必呢?

幾時回來,去了哪裏,與誰在一起,做什麽事情,有那麽重要嗎?

她知道了能如何,不知道又能如何?

過去的那些時光。她等得焦急又氣憤,終於等回來了,就忍不住會發脾氣,或有吵鬧,若按錦言師父所言。實在不理智。

要等,就心平氣和地等,讓他體會到關切與擔心;

不等,也沒有人會強求或指責她不賢,有仆婦服侍,不等就是。

為何該付出的付出了,對方還不領情?

不耐煩。甚至將此當成束縛,恨不得去而快之?

百裏霜獨坐靜夜,問心深思,不得不承認,她起初是擁有一個好的開始的,本來是篤定的一路花開錦繡。如何就走偏岔了呢?

桑成林固然有錯,那麽自己呢?她有沒有做錯的地方?

永安侯任昆,從哪方麵看,都不會是個體貼的好男人。這麽一個好了十多年男色的人,有朝一日也會動心動情。原因不是錦言是他的夫人,而是錦言本身。

比較而言,自己的起初比她不知要好多少倍,為什麽一年一年過下去,她的生活就象不善經營的嫁妝鋪子,總是入不敷出,賬麵上的銀子愈來愈少……

……

外間傳來動靜,淩亂的腳步與壓低的對話聲——是桑成林回來了。

百裏翻了個身,麵朝裏,躺著沒動,裝作睡著了。

“……夫人歇下了?”

聽聲音倒還清醒,應該喝得不多。聽他壓得低低的問話聲,百裏霜判斷著。

“是,夫人今日去長公主府探望侯夫人,有些累了,先歇了,吩咐給您準備了醒酒湯,世子爺現在用嗎?”

是一等大丫鬟竹香值夜。

“不用了。準備熱水。”

心頭拂過輕微的失落,心裏明白她不可能等著。以前她回回等他,等得不耐煩,他回來時就會嘮叨抱怨,次數多了,他也煩,有時晚了或喝多了幹脆就宿在書房,躲清靜。

那時候,他吼過哄過勸過,你早點睡就是,我又沒要你等……

如今不管多晚回來,迎上前的總是值夜的丫鬟嬤嬤,熱茶熱水醒酒湯,樣樣周全,且都是溫顏軟語,沒人會甩臉子,沒有半句不好聽的。

內室靜寂,桌上一盞夜燈發出微弱柔和的光,心頭一陣空一陣緊,悵然若有所失。

“世子爺,熱水衣物備好了,”

丫鬟過來稟告請示:“夫人吩咐在外間大炕準備了被褥,若您回來的晚,歇這裏上早朝方便服侍……”

看著麵前畢恭畢敬的丫鬟,桑成林神色未動:“爺知道了。”

霜兒的意思他明白,若他回來地太晚,就直接睡外間,明早上朝也方便。

悶悶的洗漱更衣後,坐在燈下無所事事發了好一會兒呆,他才輕手輕腳地爬上床。這種無人看管的日子是他期盼的,隻是到手後發現好象全然不是想象中的那回事。

霜兒麵朝裏睡得香,紗帳中她白色的背影綽約誘人,他忍不住湊過去,虛摟了她,在雪白的後脖頸處親了親。

她的頸線優美動人,本打算偷香一個就趕緊睡覺的,唇下細膩軟潤的觸感令他欲罷不能,流連往返,親了一下又一下。

呼吸聲不由自主地粗重了起來,血往下走,渴望抬頭,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情動間手上就摟緊了,動作重了。

百裏霜原以為他淺嚐輒止,自己裝作睡著不知就罷了,豈知這人還得臉了!熱燙的唇從脖頸一路遊走含上了耳垂,蓬勃的欲望緊抵了過來……

她不想再繼續下去,裝作剛醒:“……唔,世子爺回來了?”

桑成林動作一頓,小聲訕訕道:“吵醒你了……”

動作是停了,借著酒意蒙臉。戀戀不舍不想鬆手。

“噢,是我睡得淺,不早了,世子爺早點睡吧。明兒還要上朝……”

聲音輕緩,卻透著股堅持的拒絕。

“……是,這就睡這就睡,霜兒,我,我就是想抱抱你,沒想別的……”

桑成林不想鬆手,他知道不能幹別的,也沒敢有別的想法,抱抱。抱抱可以吧?

百裏霜沉默了片刻:“世子爺何必委屈自己?明天您在府中挑兩個順眼丫鬟歇外書房吧,初一十五宿正院……”

“我不歇書房,哪兒也不去……”

不待她說完,桑成林急急截下她的話:“我就住這兒……你在哪兒,我就跟你一處兒……霜兒……”

明明應該是理直氣壯的。這是世子住的正院,他的院子,誰也不能讓他走,語調間卻透了幾分惶然與隱隱的哀求。

這是百裏霜第二次與他談這個,自從數月前她住對月回來後,他們之間有過一次正式的談話,她直言不諱。以後將不再阻止他找通房暖床,除了不能納妾給名份外,她不再攔著他找其他的女人。

“霜兒……霜兒……”

綺念瞬間煙消雲散,他知道她不喜歡自己這樣抱著她,若是個識相的,就趕緊鬆了手。躺到一邊。

可是他又不想,他怕放手了,她會離他越來越遠……就如同,眼下他雖然摟著她,卻清楚明白的知道。她的心並不在這裏……

求而不得舍而不能得而不惜,說的就是他吧?

心,鈍鈍的痛……

“睡吧。”

百裏霜心底暗歎,他這是何必呢?她又何必呢?

“百裏嫂子說什麽了?”

任昆知道百裏霜今天來,隻是她這幅若有所思的樣子,是與百裏談了什麽想不通的話題麽?

“什麽?”

陷入沉思的錦言猛然被喚醒,吃驚地望著他:“你說什麽?”

“想什麽這麽入神?”任昆好笑:“是百裏說什麽了?”

“沒有。她沒說什麽,就是探病,然後隨便聊聊。”

錦言心不在焉打發他:“別的沒說,家事不外揚,我知道的。”

“那你在想什麽?”

任昆好奇,不是百裏,那是為什麽。

“思考……唔,我在想自己是不是有聖母潛質?”

聖母和小白花都是可怕的物種,她這麽輕易地就放下仇恨,是受師父教誨,心胸開闊為人豁達呀,還是她具有聖母潛質?

這可是個值得思索的問題。

“盛母?那是什麽?”

任昆沒聽懂,是個人還是個物件?

“噢,類似菩薩……”

真要解釋,說來話長,說了你也不懂。

“哦,菩薩心腸嗎?你素來心善……”

永安侯的理解力還是蠻不錯的,可惜,馬屁拍馬腿上了。

某人眼一瞪:“你諷刺我?”

菩薩心腸?她哪有?是說她善良的象個球,誰都能踢一腳?

“怎麽會?”

眼見風向不對,任昆忙義正詞嚴澄清自己:“真機師父是道祖座下子弟,僧道有別,怎麽會與菩薩是一家?”

你!

永安侯又一次顛覆了錦言對他的印象,這哥兒們,跟誰學的啊,撒嬌無賴的手段都用得出來,哪還有半分的冷峻與不苟言笑?

“言兒,提個小小的要求好不好?”

既然說到道祖這個問題,借機把話說開,言兒哪裏都好,就是脾氣不外露,不知她是真沒生氣還是憋肚子裏不說。

“師父她們吧,是世外高人,必須高深莫測。咱現在,在紅塵裏打滾,免不了俗,我哪裏做得不好,你直接告訴我,別讓我猜來猜去也沒改對……您是仙姑道行高深,我不行呀,不懂識心術……您隨時提點著,打罵沒問題,任你差遣。”

“什麽意思?”

這是說她不夠坦率?

“不是,是我太笨,怕惹了你不高興自己還不知道。給,這是侯府的平麵圖,等你好了,我們一起過去,你想要怎麽布置?”

點到即止,任昆轉移了話題,心下愧疚,她是侯府的女主人,卻從來沒踏足過,實在是自己不好!

明天要吩咐三福把庫房冊子送進來,私房什麽的,都交給言兒,她會不會開心一點?

ps:

謝謝雨絲彌漫的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