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負氣與獎勵

就是要怪罪?

錦言一愣,你要怎麽怪罪?打罵一頓?押著她去給桑成林陪禮道歉?還是要禁足禁食?

這位爺可能心情不好,水公子辦差事走了好長一段時間了……怕是又邪火上身,所以格外能理解桑世子的下半身之煩惱吧?

“……請侯爺吩咐。”

愣怔之後,她迅速做出知錯認錯,打罰隨意的反應,但憑侯爺處置。這次的確是自己一時嘴快……

她這招息事寧人,與任昆無異是火上澆油!原本隻是些微不滿的小火苗,騰地就燃成了滿天烈焰!

任昆徹底不高興了,車廂裏的氣壓立馬低至冰點。狠狠地盯著麵前的人,眸中的憤怒與指責清晰可見。

這樣都不行?

自從第一次莫名被他吼過後,錦言已經懶得猜測他生氣的原因,也壓根不想去把握相處的氣氛和諧程度,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侯爺要生氣,這都是控製不了的。

下雨帶傘;

娘嫁人祝她幸福;

侯爺生氣任他去!

象侯爺這般心機深沉之人,要掌握他心情的晴雨表,無異於以蠡測海,以管窺天,實屬自尋煩惱。

在你認錯且已繳械交出處理權時,對方還不滿意,一般是兩個原因,一是認為你的認錯態度不夠誠懇,有敷衍了事之嫌,這無疑在無形中貶低了對方;二是雙方關注點不同,認錯不是關鍵,關鍵是認知。

錦言不認為自己的態度有問題,絕對夠誠懇,至於第二點,她不欲了解。既然說什麽都是錯,那就不說話。沉默是金。

看在任昆眼裏,這沉默就成了不予理會的對抗行為。

“……兄弟,這女人真不能寵。就是寵也不能讓她知道,你看看我……”

耳邊是桑成林大吐苦水的碎碎念。

任昆的眸色就更沉上幾分,怒喝一聲:“停車!”

大街上車走得不快,車夫聞此言忙收韁勒馬。車停下了。

任昆冷哼一聲,撩簾子,跳下馬車,麵黑如鍋底:“給爺備馬!”

他的馬就空騎跟在車後,常隨忙牽過來,氣哼哼的侯爺翻身上馬,撂了句“爺還有事!”,自行走了。

隨從護衛忙呼啦啦馭馬跟上,隨員走了一大半,隻餘錦言的馬車和少量隨從。

車夫不知出了什麽事。忙請示:“夫人,您看……”

“侯爺有事,我們繼續回府就是。”

錦言溫聲吩咐,馬車一動,起程回府。

神經病!當我樂意與你同乘一車啊?又沒人請你坐車!

心裏笑罵兩句。出口惡氣,開抽屜,取食匣,找點心吃!

走了好,樂得自在!

還沒吃呢,耳邊又是一陣馬蹄聲,不知為何。之前跟任昆走的護衛回來了大半,簇擁著她的車架一路回了府。

……

錦言悠閑自在,對永安侯的中途下車不以為意。

“……夫人,侯爺他,他沒事吧?”

夏嬤嬤不放心。回府時任昆上了馬車,她們就坐了另外的一架小車。對詳情不甚了解。隻知道前頭的馬車停了。然後侯爺打馬而去,仿若有急事。

潛台詞錦言明白,就是問侯爺為毛忽然下車了……她能說因為任昆半道想起自己沒帶錢包不想拚車了嗎?

“哦,他有急事,騎馬跑得快。”

信口給侯爺找了個夏嬤嬤能接受的理由。至於他為毛先跑了,肯定是因為自己說話不中聽,沒維護他的鐵哥們。

知道她是向著百裏的,不相為謀,既然沒法商量,道不同,亦各其誌也,所以獨自先跑了唄。

真相很簡單,解釋起來有些複雜。化繁為簡,就是侯爺有事先走了。

夏嬤嬤將信將疑,她仿佛聽見是侯爺喝了聲停車,若是有事,怎的不是急匆匆卻是怒衝衝的樣子?

既然夫人說無事,就是無事。

夏嬤嬤眼中自家小姐定是不會犯錯的,有錯的一定是侯爺。

任昆見隨從護衛撇了車駕跟上他,不由大怒:誰讓你們都跟上的?夫人呢?回去護送夫人回府!

有心自己也跟回去,又覺得拉不下臉。幹脆到衙門官署,加班去了。

差房下官見他來了,施禮問好,回稟說內務府的管事公公差人來送過口信,請侯爺得空過去趟。

任昆聽此言,知道是自己上次交代內務府要做的東西做好了。

嗯了聲,麵無表情地走到書案前坐下,一張俊臉看不出喜怒。差役小心地將熱茶沏上,又悄無聲息地退下。

無心公事,既覺自己小題大做,又惱小丫頭慣與自己打擂台,忒不識趣……

其實……

桑大哥說得也不對,不是所有的女人都不能寵……

小丫頭甚至不知何為寵!她從來沒有被寵的自覺性,不管如何待她,永遠將你奉若貴賓!漫說是恃寵而驕,她的自律與自知自明,常恨得他牙癢!

你就不能撒個嬌,有個小脾氣?

不爭不搶不要不鬧,對她和顏悅色,她不驕不縱;對她不好,她還是微笑沉默,不卑不亢,整個一寵辱不驚,心如磐石!

不多話,不打聽,不過問,不幹涉,什麽也不管!

有事不告訴她,不解釋給她聽,她絕不打探;

說與她聽,她認真傾聽,說多少聽多少,鮮少評論;

與百裏嫂子完全是兩種套數,她那個才是百裏府上一家老小寵出來的!

心,就此拐彎……

愈想愈覺得自己可笑,她向來如此恪守距離,又不是頭一次,何至於為一句不關己的閑談就棄她而去?

說來,他倒是應該高興,難得小丫頭在自己麵前表露一次帶個人情緒的觀點……

天空豁然陰轉晴……

走,去內務府看看他們做得怎麽樣!

錦言覺得奇怪。

永安侯最近改行做魔術師兼珍寶商了——

每次來榴園都不知從哪裏摸出一兩個首飾匣,釵環簪笄,耳墜項鏈。手鐲壓裙……不一定有什麽,不一定有幾樣,總之,樣樣精美。用料珍貴、做工精良。

訝然!送我的?

“……內務府老工匠的手藝,市麵上見不到……”

永安侯言語淡然,不經意間透著股霸氣。

當然是送你的,不然拿這裏做什麽?

錦言搞不懂侯爺為什麽送東西,問也白問,不能拒之,欣然收下。

反複欣賞,不吝讚美之詞。

的確是好東西!這要擱以前,哪可能往自己頭上身上招呼?摸都摸不到!隻能在博物館裏,隔著層層玻璃罩。過過眼癮,心醉神迷一把……

任昆見她高興,眼裏的笑意就藏不住。

第一次欣然收下,第二次欣然收下,第三次……

眼見任昆象魔術師似的。每天都變出個盒子,錦言不淡定了……

“侯爺,今日翻了三遍皇曆,沒發現最近有節日啊?”

很疑惑很不解:“……莫非是侯爺有什麽喜事?”

侯爺您有喜事,也不至於撒這麽多賞錢給我吧?這些首飾件件精美貴重,巧奪天工,這種夠一家人吃幾輩的東西。您居然批量送人!這手筆!嘖……

任昆心中好笑,就知道小丫頭會多想!她這個謹慎老實的性子怎麽養出來的?怎麽就是改不了?

沒有喜事?那送我這麽多珍貴首飾做什麽?

“……送你的收著就是!是你立功應得的……”

她不居功不自傲,送些首飾頭麵最正常不過,若是個男子,保他青雲直上。

立功應得的?

錦言轉轉眼珠,想想自己近期所作所為。明白了!是說前回東北洪災的事……那件事,與她隻是幾句話,朝堂大事,非她能議,說完後沒再過問詳情。

沒想到。任昆還記著……

雖說幾句話與眼前的東西價值不等,既是獎勵,她的心就放回了原處。

拿在手裏,反複研究,嘖嘖稱讚:“……這手藝果然了得!圖樣也不一般,新穎別致……”

永安侯臉上的笑容就更深了些,略帶矜持與得意:“還算有眼光!”

“這個是特製的,全大周獨一份!”

見她喜歡,忍不住多加了句,語氣中透著自得……

這每一件的圖式,都是他親手繪的,著實用了大心思。

每一樣,他都反複琢磨她平素的喜好,選材用料上更是頗費心思,既不能太張揚又要足夠好……

若非她是女子,無法獎勵其他的,想他堂堂大丈夫,怎麽可能親自搗弄這些東西?

若是個男子就簡單多了!女人向來麻煩!

說服自己的理由無懈可擊。

……侯爺竟忘記了,即使立下再大的功勞,即使是女子不能加官晉爵,能打賞的方式有許多種,不必非得他絞盡腦汁親自繪製首飾圖樣,親自跑去內務府與老師付討論細節,親自去一一驗查……

隻要他吩咐下去,都可以假手他人,為毛他要親自動手,樂在其中呢?

而且,還不告訴她這些是自己繪製的?

“這個,真……!”

錦言打開麵前的這個首飾盒,一時竟找不到合適的詞語來形容!太意外!太可愛了!

盒裏麵裝了兩支金簪。

拿起一支,簪頭垂下三股金繩,每股串一隻,錯落排列,由大及小,搖動間,三隻小鴿子來回輕擺,仿佛飛了起來!

……這是誰想的?

吃驚地瞪大眼睛,大周女子首飾常用的以花卉居多,昆蟲魚鳥兼之,蝴蝶、蜻蜓、蝙蝠、蟬、魚最多,孔雀、仙鶴、翠鳥、鴛鴦等慣用,拿鴿子做藍本,至少她從未見過……

另一支同樣絕!

圓柱形的簪身,細看竟是一朵橫躺著的蘑菇的傘柄!

簪身盡頭開了一朵蘑菇傘,傘麵上立了隻兔子,神情甚是喜悅,一隻爪做招手狀,一看就能猜到它在狂喊:這裏有蘑菇,這裏有大蘑菇!

是誰,這般有才?竟能猜到她心裏?

ps:

謝謝書友雨絲彌漫、一把思念的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