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全體都有

休棄?!

永安侯被炸了個外焦裏嫩,麵沉如鍋底——

您就不能想點好的?

他幾時有過這種想法了?

他怎麽會有這種匪夷所思的想法?

他承認自己心緒紛繁、五內如焚,或許還有幾分黯然神傷心灰意懶……

的確,他坐臥不寧寢食難安、心力交瘁、情緒失控,不知所為哪般,但他絕對沒有要休妻的想法!

從來沒有!

“……沒有最好!我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長公主不理會兒子的黑臉,再次強調了自己的底線:

“錦言這個兒媳婦我認定了!你別打算弄些亂七八遭的……”

“你有差事自管去,你不把她當媳婦,我們就當多了個女兒……打從開春你就應了帶錦言去看春景,嘴上答應得好!以後不想就不想,用不著敷衍……”

長公主昨夜被任懷元無心刺激到了,心情一直不好,對兒子也不客氣。

任昆默然……

是,打從開春就說過的,除了那次夜遊,人間春曉吃了頓飯看了街景,就沒出去過……

先是沒時間,後來又忙了幾日張府的事……拖延到今天……

原本事後要補給她的鐲子,一直也還沒送……

如今又連番責罵,鬧到需要長輩給她撐腰長臉……

想到此處,愈發怏怏不樂,更沒了應付母親的心情:

“我還有事,先回去了。”

不待長公主回應,起身閃人。

出了正院不由遲疑:

是去榴園還是回浩然堂?

腳步躊躇……

任昆不是優柔寡斷之人,幾息間做了決斷——

提步轉身回了自己院子——

對於暫時不能冷靜處理的事情,他習慣先放置一旁,待神思通透再做道理。

永安侯向來處事不驚,鎮定自若,即便受錦言影響不是從這一天半日才開始的。但以往或喜或憂總在可控製的範圍內,如這兩次失控的行為,對他是新鮮體驗。

也僅限錦言一人,麵對他人他事。他依舊是睿智神勇穩如泰山的永安侯,沒人會想到私下裏他也會有那般胡攪蠻纏大為光火的模樣!

任昆回了浩然堂,見大福在身邊:

“召集前院各處所有人,半個時辰後我有話吩咐。非必要當值的,一個不能少。”

大福不敢怠慢,忙下去安排。

心中暗自疑驚,不知侯爺此舉何意——

召集所有下人訓示,這種狀況幾年也不曾有過一次,侯爺若有事,向來隻傳管事的進來吩咐。

往常即便離京數月。侯爺也不會叫全了人敲打訓示——

侯爺還用得著敲打?

哪個敢在侯爺眼皮子裏下耍花槍?活膩了不成?

當初水公子入住井梧軒,有一兩個不著眼色的背後嘀咕,不巧隻言片語傳到侯爺麵前,結果還不是全被發落到莊子上了?

非議主子?

心裏怎麽想隨自個,說出來就不是自個的事了!

侯爺從不無故發作下人。但若真犯在侯爺的手裏……

……

一聽侯爺吹集結號,上下皆驚。

急三火四地留了人手當值,各管事的帶齊了手下人趕到指定地點,不到半個時辰,人就到齊了。

永安侯沉著臉,麵色冷峻。

“今天叫你們來,就一件事。”

他的目光掃過黑壓壓的人頭。原來府裏僅前院就這麽多當差的下人?人多是非多,難免會有幾個自恃聰明喜歡揣測上意的……

“認清府裏有幾位主子!守好規矩做好份內事!管住自己的嘴,主子的事,不得妄自非議!”

……什麽意思?

沒……沒聽明白。

認清府裏有幾位主子?

是,是嫌平素對井梧軒不夠敬著?那位的例份是比照客人來的,侯爺的意思是:要調整成主子份兒?

估摸是……

冷不丁地叫全了訓話。肯定不會是不癢不痛地說幾句要守規矩的套話,侯爺這是要抬舉那位!

沒聽說嗎,連著在榴園發作了兩次!這會子又要認清主子,不就是暗指榴園的那位隻頂著名份,正經的主子在前院?

不能明說就是!

……

任昆若知道下麵站的人心裏想的是這個。估計要怒氣衝衝拎起大槍橫掃一片:

你們這些不著調的!淨歪曲本侯!

侯爺的意思?

各位管事的拿不準,不知道自己領會的精神是否準確,眼光不由地就齊齊往大福那兒瞟:

大福管事,你跟侯爺確認下唄,弄明白了咱們才好行事……

說實話,大福也沒摸透領導意圖,這是要抬舉水公子?

不應該啊,侯爺行事素來有分寸,不可能興師動眾地為了這件事。

“侯爺,謹尊您的吩咐。哪裏做得不夠,小人們愚笨,還望侯爺能明示。”

再不明白,大福也不敢直接問侯爺您什麽意思?

是要把水公子當主子看待嗎?

他要真那樣直筒,也做不到永安侯的心腹。

……

哪裏做得不夠?

前院和後院交集不多,具體事情上談不到夠或不夠,甚至前院的下人未必見過她……他要的是從頭到腳,骨子裏的認同!

“你們隻需記得,尊夫人如尊本侯!夫人若有差遣,她的意思就是本侯的意思!”

什麽……夫人?!

怎麽又扯到夫人那裏了?說的是那位夫人吧?

那是,大家之前理解錯了?

還是……還是要集體改口的意思?

就是要抬舉水公子,也不能這麽稱呼吧?

若公主殿下聽說,豈不是會拔了大家夥兒的舌頭?

侯爺,您……!

“不論何時,凡榴園有需,哪個膽敢輕忽,這差事,就不用當了!”

沒等大福眾望所歸地再詳細問清是哪個夫人。永安侯自己給出了答案。

榴園!

這就是裏麵的侯夫人了!怎麽忽然就說到這位主子頭上了?

這幾年不遇的興師動眾集體訓話,為的就是讓大家夥兒尊重主子?把榴園的主子當成正經侯爺夫人對待?

就為這事?不為旁的?

這是怎麽個意思?

這番敲打警告來得毫無章法,莫名其妙!

沒人不把榴園那位當侯夫人啊,再說了。內外有別,侯夫人能差遣到他們的時候不多,除非出行,用到車架、護衛等等,都由內院通知管事直接安排的,幾時能用到他們?!

眾不解。見永安侯目光冷厲,紛紛稱是。

榴園的夫人等同於侯爺!

不能輕慢不能非議……記住了!

迷惑不解中,眾退。

關係好的互相使眼色:

侯爺啥意思啊?

我也沒弄懂!怎得忽然就抬舉夫人了?按說不得是……

就是就是!前頭剛惱了兩次,不生厭冷落,轉頭竟是這番舉措!再說要抬舉夫人。也該找內院訓話,咱們與夫人沾不到邊啊……

回頭跟家裏的提個醒,她在內院當差,別不知輕重說錯話辦錯事!

老哥,下了差到我那坐坐唄……

行。我正有此意,回頭帶壺酒過去……

……

不怪下人們想得多,侯爺這舉動太反常!

永安侯毫不自知,平日裏他向來不管這些個瑣事,哪裏知道自己的行為令前院一眾下人疑竇叢叢,頓時摸不著風向……

在永安侯的理解中,內院歸女人管。他一個大男人插手內宅事務,十分不妥!既然母親已經出手,有她罩著,可保錦言無事。

反倒是前院,向來看他的眼色行事。

榴園……

短短幾息之間,永安侯敏銳地從眾人眼中看到了疑惑、驚訝、意外等諸多情緒……

原來不是母親多此一舉。是他忽略了!

任昆走進內室時,水無痕正對著桌上的東西發呆。

探頭看過去,桌上散著幾個扇套與香囊。

“怎麽?無痕也會為這等小物件上心?”

不禁打趣道,水無痕儼然一幅拿不定主意要選哪個的樣子。

侯爺……

回過神的水無痕忙起身:

“……侯爺見笑了。事才柳根幾個整理箱籠,倒騰夏日衣物收拾出來的……看著樣子好。就讓他單獨收起來……”

說話間水無痕將東西歸攏到一旁:

“……他倒好,光顧著倒騰大衣物了,把這幾樣先擱這兒了。”

永安侯不在意地笑笑……

說得是,無痕這般冷清的性子,哪裏會關注這些小東西?多半是小廝一時半會兒地忘了收起來……

眼風掠過,微微一頓……那是?

那個寶藍色繡粉桃的香囊,恍忽有幾分眼熟……

“的確樣子不錯,你幾時戴過?好似見過……”

永安侯順手拿起,放在眼前端祥,淡淡的桃花香……桌上的扇套與這個明顯是一套的。

聽他問這個,水無痕垂在身側的手下意識地攥了起來,隨即鬆開:

“侯爺貴人多忘事,”

他微笑提示著:“這本就是侯爺送的!去年侯爺自西北道回來……”

哦!

任昆想起來了,是有這回事!

星星點點更多的記憶碎片浮現心頭……

這倆物件是自己去西北之前讓小丫頭幫忙安排的……當時,她說女紅不好,不太情願……

是小丫頭親手做的?!

此念一起,手中的香囊就放不下了,心裏莫名堵得很……

不對,不是她!是她身邊的嬤嬤,夏嬤嬤……

小丫頭給自己時說得清楚,是夏嬤嬤做的……

輕輕地籲口氣,仿佛有塊石頭放下:

不是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