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馬腿後續
永安侯衝出榴園,怒不擇路地在府中悶頭疾行,兩手還分別緊緊地攥著個荷包。
等他定住神,發現自己不知怎麽走到了後花園的一處水榭前。
此處寂靜,遠無人聲。
月光皎潔,透過花樹叢,可見水麵微微閃動的銀色粼光,水邊垂柳婆娑,披頭散發的有種隨性之美……
任昆移步進了水榭,麵水背靠柱子坐下,心頭的火氣已經消失,空落落地極不好受,仿若剛才的熊熊大火將心中的所有一切付之一炬,隻餘一地白灰滿目瘡痍……
之前的鮮辣火爆象夢似的……
他自己都有幾分不真實地莫名其妙……就,怒了?
就,失控了?
就又一次叱責後含怒而去?
不是說要去示好的?
居然前事未釋,新事再添一樁?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
就為這荷包?
他低頭鬆開手,看掌心中的荷包,月色如水,寶藍與天青的錦緞微泛著光,仿佛一深一淺兩汪兒水窩在手中……
淺的那汪水中,有紅色的魚|兒在遊動,深的那個更象是青黛的遠山,上有一排南雁由遠即近飛來……
水?
川?
禮物?
任昆回想著錦言之前的話語,恍然明白:
她竟以為荷包是送給無痕的?!
水無痕……任子川!
怪不得又有水又有魚!又有山又有雁!
永安侯忍不住磨牙!
果然自以為是!
果然自作聰明!
若錦言在跟前,鐵定又被罵上了……
這算什麽?
抒情表意之物,他會讓她做嗎!
讓她給自己與無痕做?
在她眼裏,自己就是這樣為人處事的?
永安侯的心裏忽冷忽熱,莫名地沮喪與低落:
原來,在她看來,自己竟是這樣的形象!
怪不得會害怕,怕自己會動手打她?
打她?
想到這個,一想到錦言以為他會不管不顧地動手。任昆的心就象被隻大手狠狠地攥了一下,忍不住的悸動與酸澀……
原來,如此啊……
不被理解的委屈與心灰意冷瞬間如潮水將他包圍……
……
你委屈,我還委屈呢!若心有同聲傳譯。錦言定要跳腳!
我自以為是?自作聰明?
這抒情表意之物,你又不是沒做過!之前的香囊扇子套的,也是她自作聰明主動為之?
那不是侯爺您紅口白牙留的家庭作業?
哪個知道這荷包之類的不是你故態重萌,追加訂單?
平白無故的,我會自己單方麵的啟動生產計劃?閑得?
我害怕?我當然要害怕,您又不是沒上演過真人搏擊,不管是一拳還是一腳,都是實打實的!
我憑什麽要去生捱?
傻了不成?……
每個人都會按自己的立場去考慮問題,錦言認為在這兩次永安侯火山噴發事件中,自己不承擔主導責任。
而永安侯呢?
任昆一想到錦言心目中自己的形象是如此不堪。就有種破罐子破摔的自棄心理:
既如此,那就遠著吧……
省得她害怕!
或許心裏還強壓著厭煩吧,其實她並不願意自己去榴園打攪的?或許就如同當初她自己曾要求的,偶爾看顧一下就好?
腦袋裏空空的,千頭萬緒想了很多。又仿佛什麽也沒留下……
胸口鈍鈍的痛,他情不自禁地握緊了手中的荷包,好象從中能汲取到更多的能量……
以後,遠些吧……
初一十五,就初一十五吧!
剛做了這個決定,就有個小小的聲音在反駁:
初一十五太少了……至少一旬去一次!
不然,母親和父親都會念叨……
要不。五天?
……
這一夜,永安侯注定無眠。
錦言好眠,一頭載到黑甜鄉裏睡了個天昏地暗。
同樣難以入眠的還有正院裏的倆口子。
夜難寐,長公主和駙馬爺頭挨著頭談論著唯一的寶貝兒子……
榴園的事,在第一時間內就由專門的渠道傳送到了長公主耳中,聽說任昆又一次暴怒。向來孩奴的殿下真有些惱了:
這個逆子!到底想幹什麽?
成心不想讓大家好過,是吧!
自己的要求多無理,他能不知道?
錦言已經不眠不休忙了一夜一天了,他還不滿足?非得將人逼到絕路上他才算完嗎?
難道!……他真這麽想的?
那個小相公又給他灌了什麽迷?魂湯,他不會是真想逼著錦言讓出正室嫡妻的位子吧?
昏了頭了!
這麽好的媳婦他還不知足。回頭還有哪家閨秀敢嫁給他啊……莫非這就是逆子的目的?
身邊隻留井梧軒那一個?
連名義上的名份都不願意給別人占去?
若真是這樣……就算傷了母子情份,也得把那個賤人除去!
“……你說,昆哥兒他這麽接二連三的發作錦言是什麽意思?”
若昆哥兒真有那種想法,可要不得!長公主一時覺得自己猜得有道理,一時又覺得想岔了,忍不住就與駙馬嘮叨。
心裏擱著事兒,任懷元也睡不著。
“或許差事上不順心?也不見得就是錦言惹了他,我明天問問他身邊人……”
下意識地,任懷元也不願意承認任昆發怒的原因是不滿錦言,他更願意相信兒子太忙了,差事太重,壓力太大所致。
“……他,會不會,有什麽不好的想法?”
會是差事忙嗎?陛下是親舅舅,再說這些年他接的棘手差事多了去,幾時見過這種狀態?
會不會打從當初成親。他就打了緩兵之計的主意?故意作戲?
隻是一直抓不到錦言的錯處,眼瞅著時日越來越久,不耐煩了,就亂安罪名隨意發作?
“什麽不好的想法?”
駙馬被長公主說得再難心平氣和。
“……就是。拿錦言做筏子,障眼法兒?用不上了,就挑刺兒?”
長公主說得猶豫,不會是真的吧?
什麽!
任懷元被長公主的陰謀論炸懵了,呆怔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不會吧……昆哥兒稟性良善……”
這話說得十分沒有底氣,與其要說服長公主,不如說是給自己催眠的。
“昆哥兒稟性自然是好的!”
盡管知道駙馬看不到,長公主還是白了他一眼!
這叫什麽話,自己的孩子能不了解嗎?昆哥兒稟性人品自然沒有問題,但這個。不是稟性的事,好不好?
“……就怕他一時昏了頭!你想想,但凡扯到這些事,他哪回聽說聽道了?”
提起這個長公主就覺心酸:
“當初硬要把水無痕接進府,我說破了嘴皮子。他照樣一意孤行!現在不還好端端地供在井梧軒?要他成親娶衛大,我絞盡腦汁,母後勸了多少次?他都生生拖著,直到母後做主由聖上下旨,這才做罷!”
“改聘錦言,他從起初就不願意,迎親拜堂都是我們在忙活。他可曾有過一分關心?”
長公主越說越覺得任昆有問題,沒理由對錦言友善。
“喜宴上,他有幾分喜色?轉頭就聽你吩咐去洞房了?過了一晚,對錦言就青眼相看?這……他幾時這般聽話過?”
越分析越蹊蹺,他怎麽就突然一反常態?成親立刻懂事了?
就因為父親的吩咐?
他幾時把此類吩咐聽進心裏了?
任懷元被長公主這番話挑撥的也心神不寧的,對呀。他雖然從來沒管過,但殿下沒少叨叨過,昆哥兒是油鹽不進,說輕了不理會,說重了他先跳腳……
這般突然聽從。當時隻道是他長進了行事有度,現在回想,莫非從那時起他就有了別的打算?
……
此時正輾轉難眠的任昆如果知道自己的親爹親媽是這般編排的,定會哭了:
平時不聽你們揪住不放,這次聽了,你們還是揪住不放!
這事,真沒陰謀,不聽長公主的,是因為從小到大,她嘮叨地太多,生成免疫力,隻要她一開口,感官係統就自動開啟關閉模式,聽不見!
父親從來不說,偶爾為之,首次提要求,做兒子怎麽樣也會全了父親的意願,何況要求又不高?
一個月兩次而已,長短由人,不就是去喝杯茶?
這個要求他能做到。
長公主自然不會想到自己與駙馬的話,在自家寶貝兒子那裏,力度上差了好幾個等級,想當然地就陰謀化了……
“……不對呀,他就是要逼走錦言,也不可娶個男人!”
任懷元思路慢慢清唽,這陰謀論的不合理性就凸現出來了:
“這一點,他應該非常清楚,不論是你我,陛下,太後娘娘,都不會同意的!他也應該清楚,很難再找個象錦言這樣的……”
換個京城貴女,誰會讓他這樣欺負啊?
若有父兄仰仗,遇到這樣的事情,娘家人早就要上門理論一番了吧?
不,不用這樣的事,就單單不圓房一事,也沒有哪家府上會輕易放過!不管昆哥兒是不是另有打算,到底是負了錦言……
“明天錦言來請安,你給她撐撐腰,別讓見風使舵的下人輕慢了她……”
“我也是這般思量的……眼下春光好,要不我們帶錦言出去散散心,到別院住幾日?”
昆哥兒這個混小子打錦言的臉,她們這做長輩的要狠狠地抬舉錦言,讓所有人都明白,她和駙馬爺對侯夫人是極其的滿意,至於侯爺有點小脾氣……
牙齒還能咬著舌頭呢,小夫妻嘛,偶爾鬥鬥氣有什麽?
民間不是有句話:打是親罵是愛,不打不親不自在?
“去別院?這樣也好!選個距城近些的,來往方便,我也好陪你一起。”
任懷元認為長公主提了個好主意。
“距城近些的……那明秀山莊最近……”
長公主仿若自言自語,明秀山莊四個字說得意味深長。
“行,就那兒,幾時啟程由你安排。”
任懷元沒多想,近就好,至於別院的風景,能做長公主的陪嫁別院,肯定沒說的!
定那兒啊……
聽他說得爽快,長公主的心莫名就停跳了半拍……
好!
就去明秀山莊!
頗有幾分咬牙切齒的糾結,連同破釜沉舟的悲壯……
ps:
今天來不及了,明日兩更。謝謝親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