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五章 回不去的時光(二更)

林玉婷輕聲道:“回皇後娘娘,臣女自幼也練過武功,但隻限強身健體。”

皇後又問:“讀過書嗎?”

林玉婷回道:“回皇後娘娘,臣女家中不分男女均是五歲開蒙,臣女跟著女師傅在族學裏讀書。”

皇後原本隻是隨意點了一個林家女兒送了請帖,林玉婷亦不是傾國傾城的容貌,皇後本沒有注意她。現在問了她幾句話,倒覺得這姑娘落落大方,沒有尋常閨秀的忸怩,便對林玉婷多了幾分好感。

她心裏忽然一動,又問道:“林家出了一位忠義夫人,林姑娘既是會武功的,那是否也想日後如忠義夫人那樣隨夫出征,為國效忠呢?”

林安兒聞言有些疑惑,皇後為何要問林玉婷這個問題。

林玉婷卻連想都沒想,回道:“回皇後娘娘,臣女不會隨夫出征的。”

“為何?”皇後問題,林安兒離皇後很近,她看到皇後臉上並沒有不悅。

林玉婷的俏臉終於有點紅了,羞澀道:“因為臣女本事不夠,上了戰場隻能給夫君拖後腿,反而令他為我分心,古有木蘭替父從軍,我朝則有忠義夫人護國殉夫,臣女自幼仰慕她們,卻有自知之明。”

皇後眼眸中晶光閃動,似是對她的回答非常滿意,又拉起林安兒的手問道:“安兒,你呢?”

林安兒搖搖頭:“安兒雖然從小就有很多人疼愛,但安兒卻沒有母親照顧,所以安兒也不會的。”

皇後輕輕拍拍她的手,沒有再問下去,卻對一旁的女官道:“讓外麵的誥命和閨秀們都進來,傳懿旨。”

所有人都是一愣,這懿旨當然不是說傳就傳,而應是皇後一早就擬好的。皇後為人沉穩,她的懿旨多是由皇帝先過目的,亦就是說這道懿旨也是皇帝的意思。

當這道懿旨宣完,所有人就是愣在那裏,誰也沒有想到,懿旨竟是追封林門嶽氏為節烈忠義夫人,一品誥命,賜祠,讓後世女子參拜。然自嶽氏之後,大成嚴禁女子從軍,節烈忠義夫人隻此一人。

其實民間早有為忠義夫人立祠的,她更是古往今來烈女傑出代表,但那都是民間行為,而這次則是皇後下旨立祠則意義非凡。

皇後又傳口諭,何尚書之女何紅萼秀外慧中,德才兼備,賜玉如意一柄,寶硯一方,宮緞十匹,富貴吉祥金錁十錠。

口諭一出,眾人都明白,何紅萼是被皇後相中了,不由得豔羨,定親王世子是隻升不降的漕力股,何紅萼的這門親事實屬貴不可言。

皇後又傳口諭,其餘閨秀各賜宮緞四匹,金銀錁兩對,另節烈忠義夫人之女林安兒多賜一套鳳冠霞帔。

誰都知道林安兒早已嫁了,看她的年紀想來是即將圓房,皇後即然追封其母,再多賜她一套成親用的鳳冠霞帔也是正常。

眾人都向楊氏道賀,楊氏的眼睛卻在搜尋著歐陽氏,林玉婷被皇後叫到近前,這次也算是出了風頭,想來林家的案子是真的有了轉機,這門親事到底議還是不議呢。

這時,有太監過來,向皇後身邊的女官低聲說了幾句,那女官連忙湊到皇後耳邊嘀咕,皇後眉頭微皺,接著又恢複平靜。

她招手又叫林安兒過去,對她道:“你跟著慧寧去吧。”

慧寧便是皇後身邊的女官,林安兒以前見過的,她一頭霧水,但還是隨著慧寧離開了慈安宮。

穿過禦花園,便到了一處宮院外,林安兒是認的這裏的,她小時候來過的,這就是永華宮。

這是曆代太後住的地方,最後一位住在這裏的是太皇太後,崇文帝生母遠在他登基之前便已仙去,無福住進這裏。

永華宮空置已久,阿渡自幼被崇文帝接進宮來,他便是住在永華宮的一處院子內。

在來這裏的路上,林安兒已經猜到是阿渡回來了。她的心裏反而很平靜,這一點連她自己也很奇怪。

林安兒猜得沒錯,阿渡果真站在桃花樹下等著她。比起一年前,他和林安兒都長高了。今天的林安兒穿了件銀紅的長褙子,素白月影群,鐲子和耳墜子都是白玉紅梅纏枝金鑲玉的花式。

阿渡的心窩子顫了顫,這兩三年每次見到她,她幾乎都是戴著這副耳墜子,而他送她的那一副,從未見她戴過。

他看向她的腰際,卻不見他送她的平安扣,去年天黑,他沒有看清楚,但現在大白天裏,他能看得清清楚楚,她的腰上懸著一長一短兩條銀絛,上麵各係了一枚玉佩,卻都不是那枚平安扣。

“我送你的平安扣,你為何不戴?”阿渡很受傷。

林安兒想告訴他,剛開始她一直戴著的,後來她怕金玖不開心,所以才不戴的,可是她沒敢說,阿渡肯定會更不開心吧。

見她不說話,阿渡強忍著沒讓自己再追問,他有點懊惱自己,她和金玖那麽好了,當然不會再戴自己送的東西了。

“去年我找了你一夜,第二天回城後得知你平安回去了,這才放心。”

這算道歉嗎?阿渡覺得應該算吧,長這麽大,他還是第一次道歉。

阿渡並不知道這個道歉太晚了,晚了足足一年。

那一夜對林安兒的影響很大,也就是從那一夜起,林安兒徹底把他當成哥們兒了......

林安兒微笑:“嗯,我沒事,在樹上睡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回城了。”

“你一夜未歸,那他......有沒有難為你?”阿渡說這句話時有些心虛,男小三不是那麽好當的。

林安兒搖頭:“金哥哥什麽都沒有問我,他隻是帶我去吃飯了。”

阿渡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麽了,他看著林安兒,隔了好一會兒才說:“要不......咱們再打一架?”

林安兒笑著搖搖頭,指指自己的裙子:“我今天穿得太羅索,不適合打架,還是改天吧。”

阿渡怔住了,一切真的不同了嗎?

還是在永華宮中,還是這株桃花樹下,八歲的林安兒說:比就比,誰怕誰?

那日,她也是穿著新裙子,可還是和他打做一團。

可現在,永華宮內桃花依舊,而他們兩個人卻再也回不去了。

阿渡轉過身去,他不想讓林安兒看到自己眼中的淚光,他不想讓她看到自己軟弱的一麵,他甚至不想讓她知道,這一年來他有多麽後悔,如果那一夜,自己沒有向她發火,更沒有把她獨自一人丟在荒郊野外,那麽今天這一切會不會就不會發生了呢?

有一件事,阿渡一直沒有想明白,那就是當林安兒問他會不會帶她私奔時,他沒有答應她。

其實如果林安兒現在還問這個問題,阿渡依然不會答應。

他可以為她做任何事,卻獨獨不會帶她私奔。

他更不知道,林安兒曾經想要私奔去找他,她甚至為此付諸行動,不過行動失敗。

林安兒抬頭看看天色,對阿渡道:“我出來好久了,堂嫂要等我一起回去了,我先走啦。”

見她轉身要走,阿渡急得抓住她的衣袖:“安兒,你先別走,求你了。”

阿渡很少求人,但現在他隻想讓她多留一刻,就算兩人不說話,讓他再看看她也好,他知道,林安兒這一走,他想再看到她就難了,也隻能是偷偷摸摸看她一眼,就像是在尹記茶樓,看她和金玖手牽手從大門口走進來。

“我聽說皇後賜給你鳳冠霞帔,你是要和他正式成親了吧。”

林安兒含笑點頭,臉蛋卻已紅了。

阿渡嘴裏酸溜溜的,他看出來林安兒笑得很甜。

“明年我就任滿了,等我再回來時,你怕是已經當娘了吧。”其實阿渡很想說點笑話逗林安兒開心,他想看她得意洋洋的小模樣,可是這話說出來卻變了滋味,連他自己都覺得別扭。

林安兒的臉更紅了,就像這滿樹的桃花:“怎麽會,哪有那麽快,娘家的案子沒有了結之前,我和金哥哥是不會圓房的。”

阿渡這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他把手悄悄從林安兒的衣袖上挪開,卻又舍不得離得太遠,甚顯多餘地搭在林安兒身旁的一叢花枝上。

“你堂兄身邊有個親信叫喬禹的,他沒有死,被我的手下救下來,我已經私下裏將他帶回京城了。”

林安兒的眼睛亮了起來,喬禹是這件事的關鍵人物,隻有找到他,這件事才能真相大白。

“那他肯定都說了吧,我堂兄是清白的,對嗎?”

阿渡搖搖頭:“他什麽都不肯和我說,不過皇伯父要見他,但願他能向皇伯父說出事情的真相。”

林安兒眨眨大眼睛,問道:“這件事是不是保密的?”

阿渡點頭,他不明白林安兒為何會這樣問。

“既然是保密的,但你還要告訴我,你不怕我告訴娘家人,然後一傳十,十傳百,這件事不就泄漏出去啦。”

這一刻,阿渡又覺得林安兒沒有變,她嬌憨淘氣的模樣和小時候一樣。

“你不會的,我信你......安兒,你信我嗎?”

林安兒笑著點頭:“我也信你,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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