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零章昌記綢緞莊一更

林安兒也有許久沒有見過十五叔,見他讓人找金玖過去,便對金玖道:“十五叔曾和四姑姑議親,你萬不可提及四姑姑啊。”

其實論起待人接物,金玖遠比林安兒老成,更何況金明珠後來的那些事,但凡是金家人便誰也不想提及。但聽到林安兒叮囑,金玖笑得很甜,自家媳婦真的長大了,記憶中父親每次出門前,母親也是這般不厭其煩的叮囑。

林家十五爺林祥宇還不到三十歲,麵如冠玉,氣質溫文。東垣貧困,他到了東垣後大興農商,常常到田地視察農民饑苦,不過兩年,便多了幾分滄桑,再也不是當年那個清貴書生將門文公子。

他找金玖還是為了昌記的事。關於昌記,金玖最初是聽林安兒提起的,當日玉娘讓老陳去打聽,便知道布莊行當裏多了這樣一家鋪子,門麵開得很大,門前常見富貴人家的轎子和馬車,但鋪子裏賣的卻都是尋常貨品。從不與同業來往,甚至沒在商會備號。當日玉娘還曾懷疑那是金老太太的鋪子。但金玖不置可否,以金老太太的脾氣,真要開家這樣的鋪子,定會打出金家旗號,而不會如此低調行事。

後來出了很多事,林安兒和玉娘都離開京城,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金玖事情多,也沒有再讓老陳留意此事。

金玖是自家侄女婿,林祥宇也算是看著他長大的,這件事自是不想隱瞞。昌記在東垣有一家分號。開在僻靜地方,遠離縣城的繁華地帶。明明是綢緞莊子,可出入的卻都是精壯漢子。東垣民風淳樸,這件事雖然古怪,卻也無人在意,東垣能穿得起綢緞的人並不多,老百姓自是不會關心與自己無關的事。

大半年前,東垣很多人突發怪病,腹痛異常,但也並非一直這樣疼。每日必會發作一次。發作時痛得死去活來。大夫也看不出病症,就連衙門裏也有人患上這個怪病。

有人看到昌記綢緞鋪子裏有人走出來,給路邊發病的乞丐喝下一碗水,那乞丐次日便沒有再發作。病急亂投醫。人們跑到昌記綢緞莊門前求藥。鋪子裏的掌櫃並不吝嗇。讓人端出一隻大鍋,鍋裏是略顯混濁的水,非湯非藥。也不知道是什麽。

說來也怪,這些人喝了這種水,怪病便好了。但是十日後,這些人卻又再次發病,隻好又來求這裏的掌櫃救治,掌櫃說他們心不誠,因此才會再有複發。但卻沒有向他們索要錢財,而是讓這些人家的青壯男子來給鋪子做事。

於是一而三,再而三,不到半年的光景,竟已有百八十個男丁給昌記做事,這些人並沒在城裏的鋪子中,而是去了山裏,據說昌記的老板在山裏有幾處大果園子,要讓這些人幹活。這些送兒子去幹活的人家並沒有起疑,因為每月他們都能在昌記領到工錢,且比起城裏其他鋪子給的還要高些。

東垣是窮地方,這些人家大多都有多個孩子,原本窮得吃不上飯,如今送一個人進山幹活就能養活一家子,個個歡喜,甚至還有人備了禮物到昌記,求他們賞自家兒子一份差事。

但說來也怪,這些主動上門的都被昌記轟了出來,昌記隻收被他們治好的患者家屬,別人統統不收。

林祥宇身為縣令,這種事原本也傳不到他的耳中,隻是因為衙門裏有人當日也喝過那種活命水,也送了自家兒子給昌記打工,林祥宇這才知道。

他可不是東垣這樣小地方沒見過世麵的人,他隱隱覺得這當中似有何蹊蹺。

林祥宇雖是文官,可他是林家人,自幼也習過武功,身邊的親隨都是從侯府家將中挑選出來的,林祥宇派了兩人進山尋找傳說中的果園子,這兩人在山裏轉悠多日,果園子確實有,但沒有一個和昌記有關係。且沒有一處果園是在深山裏,大多都是離村莊頗近的地方。

林祥宇出身爵府,屬於那種有背景的官吏,他來東垣不過是走個形式,他自己清楚,三年之內必會升遷。但他身為一地父母官,東垣又是貧困之地,他也想為當地百姓做些事。此練武之人都是不服輸的性子,他就想把這件事弄個水落石出。

他先是隨便找了個罪名把昌記的掌櫃抓進衙門,可那掌櫃雖然看上去弱不禁風,卻很抗壓抗打,一頓板子抽下來,仍不肯吐露一個字。

越是這樣,便越是可疑。所謂屈打成招,而屈打也不能成招的必非普通人。

林祥宇查過這個掌櫃的戶籍,竟然發現他的來曆全是假的,他的戶籍上是從一百裏外的鄰縣馬家村人氏,林祥宇讓人去那裏查尋,才知道前年流行瘟疫,馬家村的人全死了。這掌櫃的戶籍文書都是千真萬確由衙門頒發的,而他竟是馬家村人氏,你說奇怪不奇怪。要麽是當年馬家村還有人幸存下來,要麽就是這文書是從死人身上偷來的。

不過倒也算是有突破,掌櫃的抓了,夥計們連夜逃跑,被林祥宇的人抓住一個,那人什麽都不知道,隻聽說昌記的總號在京城,那裏是間很大的鋪子。

得知昌記的人被抓了,那些有兒子在昌記打工的人家全都急了,昌記沒了,兒子的工錢到哪裏領,再說了,兒子的下落也隻有昌記才知道。

縣衙前日日都有一群人堵著,要工錢,要兒子!

林縣令無奈,他官職低微,遂把這件事上報了州府衙門,可那州官認為林縣令無事生非,理都沒理他。林縣令一生氣,就自己來京城了,州官也沒攔他,我知道你是官二代,可你家眼下攤了官非,你進京找關係,也沒人理你,有本事就去撞個頭破血流再回來,到時你就是條龍,也要給我老實盤著。

林祥宇就是為此來到京城的,他原想自家雖然惹上官非,但朝中各部都有他的世叔世伯,哪個都能幫上忙。可來到京城才知道,如今朝廷早已談林色變,誰也不想搭理他。

無奈他隻好憑著那夥計給的線索想要自己查,但他在京城兩眼一麻黑,根本無從查起,好在今天偶遇金玖,這才想起這個侄婿不但是地頭蛇,更是商界翹楚,這件事他或許知道。

金玖聽林祥宇說完,也把自己所知的昌記綢緞莊的事告訴他。看到林祥宇失望的小眼神,他心裏一動。

“十五叔,既然沒人肯幫你,不如你去趟城東的張記鐵匠鋪。”

林祥宇一頭霧水,不明所以,不知道這位堂兄在世時親自選定的女婿在說什麽。

金玖是這樣想的,這條路由他指給林祥宇,遠比從林安兒嘴裏說出來更妥當,林安兒和張記鐵匠鋪的關係很微妙,這事還是不讓林家人知道為好。

“您定是早就將這件事寫下來了,隻需讓人送到張記鐵匠鋪,交給一位雷叔便可。對了,不論這事有何進展,您也千萬別說這條路是侄婿指給您的,您說道聽途說,或者神仙托夢都行,千萬不要扯上我。”

林祥宇雖是半信半疑,可他眼下早已無計可施,東垣又不能回去,那裏天天有人堵門,那些人家等著和他要工錢要兒子呢。

再說他也不能讓州官把他看扁了,林家雖然不比往日,但林家子弟哪個都不是膿包。

這次金玖沒有瞞著林安兒,把林祥宇的事原原本本告訴了小嬌妻,要是以前,打死他也不會說出來的,現在雖然也是老大不願意,可還是吞吞吐吐全都說了,萬一媳婦不和他圓房怎麽辦,媳婦的脾氣沒人比他更清楚了。

林安兒拍拍他的肩膀,表示對他很滿意,甚至踮起腳尖,雙唇在他臉上輕輕碰了一下。

就是這麽輕輕的一碰,金玖的魂兒都飛上天了。

小媳婦親他了,不是自己用強的,是她主動親他了。

從林安兒房裏出來,金玖都是飄飄然的,那天晚上,他早早就睡了,至於次日早晨,板兒有沒有給大少洗褻褲,那就隻有他們主仆二人知道了。

幾日後,林祥宇像往常一樣帶著親隨在府外散步,忽然一個小叫花子走過來,告訴他,有人在旁邊的茶樓裏等他,讓他獨自前往。

林縣令沒有猶豫,他獨自來到那間茶樓,於是他見到了一個人,一個早就聽說過,但從未見過的人,一個被大成民眾早已神話了的人物。

名捕鐵鷹。

不過這個時候,林安兒跟著金玖已經離開了娘家,雖然再過幾日就要進宮了,但金家還有個爛攤子等著他們回去。

一一一

十三原本是想五月一日開新書的,但現在發生了很多事,所以新書會推遲開坑,隻能默默存稿了。

正像你們猜測的那樣,新書的主角是紫韻,一個百毒不侵能馭蛇伏蟲的姑娘,她是含著貴氣逼人的郡主,同時也是五夷巫女。

如果變動很快過去,一切正常,那麽十三希望這本書在六月一日兒童節前後和你們見麵,等我啊,已經開始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