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九章今夜留下來一更

隔了窗子望出去,月光如水般灑進來,地上銀白一片。

大成雖然早有玻璃,但民間燒製的玻璃粗糙不通透,林安兒小時候曾告訴金玖,她記憶中的那一世,家家戶戶都用玻璃窗子,那玻璃如水晶一般通透光滑,夏日裏推開窗子,隻用碧羅紗繃的紗窗,賞心悅目。

搬進別館,金玖不知從哪裏請來了幾個擅長燒製玻璃的紅毛人。別館內金玖和林安兒住的院落都是這樣的玻璃窗子。

回到金家老宅,自是不能再像在別館時隨心所欲,再改用玻璃顯得太過招搖,窗子夏日裏便用茜雪紗和碧羅紗繃了,但卻糊的高麗紙。

林安兒坐在幾子上看著那一扇扇雕花窗子,忽然就記起小時候的那些事,金玖把別館裏的窗子全都安上玻璃時,她也隻有歲,看著這些玻璃並不覺得稀罕,甚至沒有讚賞,兩日後,她淘氣打碎了一扇玻璃窗,玻璃把丫鬟的手劃出一道口子,鮮血直流,她站在一地碎渣子上跺腳抱怨,還說不如高麗紙,高麗紙才不會把手弄傷。

她說完了,就看到金玖遠遠地站著,什麽都沒說,轉身就走了。

那時她和丫鬟們嘟噥:“金哥哥真小氣。”

這件事早就過去很多年了,這個時候她卻忽然想起來,原來金玖一直都很寵著她,她還很小時說過的話,他卻一直記在心裏,當他有能力的時候。便馬上想方設法給她辦到,哄她開心。

這麽多年了,他一直在她身邊,她已經習慣了他寵著她,管著她。

她又記起晚膳時金玖說過的話,他說一旦金家真的出事,他就把她裝進棺材裏,讓陰叔送她遠遠離開。

他不是一直都想把她綁在身邊嗎?一次次地抓她回來,防她就像防賊一樣。

金玖半靠在羅漢椅上,雙目靜靜地凝視著某處。他從小就是這樣。喜歡一個人安靜地想事情。

林安兒讓板兒拿了引枕過來,給他墊在身後,讓他靠得舒服些。

她放好引枕,轉身欲走。金玖卻忽然抓住她的手。用力一帶。她便跌進他的懷裏。

“今晚真的不回去了?”他的聲音若有若無,卻又聽得真真切切。

林安兒掙紮了幾下,他卻用手臂扣住她的腰。她隻能俯在他的身上,這個姿勢挺曖|昧的。

林安兒已經後悔晚膳時說要留下來的事了,那時她隻想陪他說說話,免得他一個人太憋悶,他不是說了,有她真好,能聽他講心事嘛。

可看他的樣子,也不像是需要有人排解的,倒像是好不容易找個機會和她親近一樣。

“讓人知道不好的。”燭光下,林安兒的臉蛋紅撲撲的,素顏的小臉就像是抹了胭脂。

金玖的目光纏綿地落在她的臉上,舍不得移開,嗓子有些喑啞:“我讓他們誰也不許說,還和上次一樣,我保證什麽都不做,行嗎?”

上次?他還有臉提上次?

林安兒的臉像火燒一樣,他當然什麽都不用做,隻要解鬆衣帶安安靜靜躺在那裏,任人魚肉就行了。

家裏出了這麽大的事,他不去想方設法,反而滿腦子都是如何占她便宜,不對,是被她占便宜。

簾子外麵傳來一聲咳嗽,那是紅霞的聲音:“小姐,玉媽媽打發人來了,說夜深了,請您早些回去。”

林安兒連忙想起身,可金玖卻不肯放開她,反而把她的小手放到唇邊輕吻,林安兒隻得含含糊糊地說了句:“這就回去啦。”

卻又小聲對金玖說:“明天我陪你用早膳,這總行了吧?”

第一次,她發現金玖才像小孩,纏人的小孩。

金玖卻仍是舍不得鬆開她,聲音壓得很低,湊到她的耳朵上輕聲道:“我就是想和你多待一會兒。”

不知為什麽,林安兒忽然覺得有些酸楚,或許金玖的內心並不像表麵上這般平靜,他隻是想有個人在他身邊,而在這世上,他隻有她。

從小到大,林安兒都沒有這樣扭怩過,她很沒底氣地對著簾子後麵候著的兩個丫頭說:“你們告訴玉娘,大少不舒服,我不回去了。”

沒想到,她隻說了這麽一句,板兒就衝了進來:“大少,您不舒服啊?”

林安兒還半趴在金玖身上,金玖的一隻手勾著她的腰,另一隻手還握著她的手,兩人的動作難度雖然並不高,但難得是貼得夠緊,抱得夠緊,總之是風|騷得緊。

板兒傻了,在他身後的紅霞和紅豆也傻了。

他們三個雖說整日跟著金玖和林安兒,也沒少看到這兩人拉拉扯扯,可如這樣的動作,紅豆發誓,自打大少不當傻子之後,就從來沒見過!

“滾出去!”金玖一聲低吼,這三人才知道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屁滾尿流地跑出去,然後湊到一起給大少和大少奶奶圓謊。

過沒多時,來請林安兒回去睡覺的小丫頭回到清妍院,她隻有十歲,腦袋原就不太靈光,紅霞紅豆讓她說什麽,她就照葫蘆畫瓢。

“玉媽媽,大少說大少奶奶這幾日書讀得不好,連夜瞅得她讀書呢。不用給大少奶奶留門了。”

玉娘臉色大變,這小丫頭年紀小不懂事,這番話一定是那兩個大丫頭教給她的,姑爺再想讓小姐讀書,也不用秉燭夜讀,共渡一夜吧。

雖說小姐和姑爺是夫妻,可畢竟還沒行過圓房禮,若是搞大肚子,小姐以後在金家就抬不起頭來了。

玉娘來得晚,可也聽林安兒房裏的幾個大丫頭私下裏說過,還在前年小姐癸水初來時,大少就存了心思,還拉著大夫反複問了幾次,表麵上是詢問小姐的身體,可那幾個大丫頭年齡都不小了,都能聽出來,大少就是想知道小姐還有多久才能行房。

金玖一向不讓丫頭服侍,貼身服侍的隻有板兒和兩名小廝,除了幾名婆子以外,碧桐院還有七八個粗使小廝和三四個負責打掃的小丫頭。大鳳年歲大了,如今做了金滿園的管事媽媽,板兒雖然身份高些,但他要跟著大少出出進進,院子裏的瑣事無暇管理,大鳳不放心別人,見林安兒的乳娘玉娘是個細致人,索性把碧桐院和清妍院的事都交給了玉娘。

玉娘急得在屋子裏走來走去,紅豆作死:“玉媽媽,您急個啥啊,大少和小姐這又不是頭一回了。”

“什麽?你個死丫頭,你到底知道些什麽,不說媽媽就掌你的嘴。”玉娘的臉都白了。

別看紅豆年紀不大,可這個清妍院裏屬她資格最老,林安兒五歲時救下了她,從此她就在林安兒身邊。有什麽樣的主子就有什麽樣的奴才,紅豆就是個話多屁稠做事不勞的,偏偏最對林安兒的脾氣,去哪裏都會帶著紅豆,所以對於小姐的,紅豆知道得最多。

紅豆資格雖老,可也隻是二等丫鬟,誰讓她出名的辦事不牢呢,紅霞才是一等大丫鬟。所以在管事媽媽麵前,她隻是個任拿任捏的小不點兒。

“去年去江南,大少就和小姐睡在一張床上了,睡到半夜,大少還從床上跳下來,跑到外間,搶了刀爺的床,讓刀爺在地上睡了半宿。”

那次是在小葉寺,金玖原是打地鋪的,可出了端木瞳的事,金玖又無意中發現林安兒隨身帶著阿渡的東西,老毛病就犯了,爬上林安兒的床宣告主權,不過很快他就沒出息了,怕林安兒發現自家兄弟已經長得粗壯,便逃也似地跑了出來。

玉娘可不知道這當中有些什麽事,她聽紅豆這麽一說,腦袋嗡的一聲,這是去年的事,去年小姐才十二啊!

玉娘起身就出去,紅豆狗腿的跟上去:“玉媽媽,有什麽讓我做的嗎?”

玉娘瞪她一眼,你們這幾個笨丫頭,我是沒指望了。

屋子裏總算清靜了,簾子後麵應該也沒人守著了,金玖手臂微微用力,把林安兒整個兒抱到自己身上。

兩個人女上男下擠在羅漢椅上,誰也沒有說話。林安兒有點不太好意思,話說她最近吃得挺多,好像長胖了,就這樣整個人壓上來,別把金玖壓壞了。

她把身子往羅漢椅裏麵移了移,金玖卻又抱緊她:“你不重,我還行。”

林安兒好不容易恢複正常的小臉蛋又紅了,她發現金玖這次臉卻沒有紅,往常他也挺愛臉紅的呢。

“我還記得那年在高家莊,你編了繩床高高地懸在樹上,我和你也是躺在一起,不過那張繩床比這裏寬大,我們是並排躺著的。”

那年他十六,她八歲,兩人躺在一起很正常,大大方方,至少誰也沒有臉紅。這一晃已經五年過去了,怎麽就變得不正常了,倒像是做賊似的。

“姑爺、小姐,媽媽給你們送宵夜來了。”

玉娘不放心,一門心思要保護自家小姐別被大灰狼牌姑爺欺負了,所以她到小廚房親手做了宵夜送過來。

我就盯著你們吃宵夜,吃完宵夜再上茶,喝完茶再吃點心,吃完點心再喝茶,然後也就該用早膳了。

一一一一

明天是十三的生日呢,每次我告訴別人這件事,他們都不相信,還以為是愚人節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