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零章 怎麽是你?
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沒過多久,整個帝京街頭巷尾都在傳聞,驍勇侯府的小姐被婆家欺負了。
“聽說了嗎?林家小姐兩歲就嫁進金家當童養媳,眼下讓婆家給打跑了。”
“我聽說金大少把林小姐肚子裏的孩子打得小產了,那林家小姐這才忍無可忍跑回娘家。”
“才不是呢,林家小姐才十二,哪能懷孩子。不過挨揍倒是真的,聽說大打三六九,小打天天有。”
“這林家小姐真是命苦,做童養媳也就罷了,還要打得鼻青臉腫。”
千萬不要小看流言的威力,唾沫星子淹死人。這些話傳到林家人耳朵裏,個個氣得想要去拚命。
明明是咱家把閨女搶回來的,怎麽就傳成被婆家打跑了,這件事被傳成這樣子,林家人臉上無光。
別看外麵被傳得紛紛揚揚,林安兒在娘家如眾星捧月。
若問驍勇侯府林家眼下最重要的是什麽,那不是保家衛國,也不是效忠皇上,而是別讓林安兒想不開自殺成仁。
若問驍勇侯府林家眼下最憂心的是什麽,那當然也不是保家衛國效忠皇上,而是林安兒還就是想不開。
也不知道哪個多嘴的把外麵的傳聞告訴林安兒了,小丫頭從早上就在練武場上打沙包,到了晌午還在打。
林安兒用腳趾頭也能想出來,這些閑話是金玖讓人傳出來的,所以她在沙包上寫了金玖兩個字,每一拳就往死裏打,打死你個狗日的!
“你們去把九丫頭叫回來,再這樣打下去。那雙小手就要落下病根了。”太夫人發話了。
林家上下不分男女,哪個都會兩招,誰都知道練武不是這個練法,何況林九小姐還是小孩子。
歐陽氏親自跑到練武場,想勸林安兒回去,可林安兒已經不打了,那個名叫金玖的沙包被她打漏了。沙子流了滿地。
林安兒打沙包打餓了。坐到涼亭裏,一個人吃了五屜小籠包,嚇得一旁的紅豆直吮手指頭。
“小姐啊。您這麽吃下去會撐死的,奴婢小時候聽說過有人吃包子活活撐死的事呢。”
林安兒怒目而視,你丫罵我呢,老紙前世就是吃包子撐死的。有了教訓,我還會讓自己撐死嗎?沒文化!
五屜小籠包吃下肚。林安兒還是感覺肚子裏麵空蕩蕩的。
媽蛋,居然說我被你打得小產,你的腦袋讓門擠了吧,我把你打得小產還差不多。不對,金玖永遠不會小產,頂多是打得屁滾尿流。
常聽人說生氣把肺氣炸了。可到了林安兒身上,就變成把胃氣大了。
總之林安兒很餓。就是吃不飽。
吃完小籠包,又吃豆沙包,吃完豆沙包,又吃肉丁包。
“你們去把大夫叫過來,九丫頭再這樣吃下去會出事的。”太夫人又發話了。
大夫氣喘籲籲跑進涼亭時,林九小姐已經不在了。
她拖著一身懶筋的紅豆出府閑逛去了。
“小姐啊,咱們去采芝堂吃點心?”
“不去,你就是知道吃。”
切,咱們也不是誰隻知道吃。
林安兒帶著紅豆去找包打聽,別看她自幼住在深宅大院,京城裏哪裏有包打聽她全都門兒清。
“找人。”
“男女老幼,高矮胖瘦,姓甚名誰?”
“伊亭,女,十二歲,和我一般高,和我一樣美。”
包打聽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林安兒,伸出五根手指:“先交五兩訂金,事成後再交五兩,找不到人不退款。”
林安兒有一種被人搶錢的感覺,憑什麽找不到人不退款,五兩啊五兩!
不過她忍了,為了能找到伊亭,五兩就五兩吧。
眼下她回了娘家,不用說這個月的薪水也沒了,她的嫁妝雖然不少,可全都在金玖那裏,她如今就是個一窮二白的有錢人。
掏了五兩銀子給了包打聽,林安兒在心裏罵一句:你丫膽敢給我找不到人,我就劃圈圈咒你死了沒錢買棺材!
棺材?
對了,她還有一間棺材鋪呢,話說她已經忘記這事很久了,說起來也隻去過一次呢。
“紅豆,跟小姐我去查帳!”
安記棺材鋪還是那麽幽怨動人,玖記紙紮店還是那麽淒美纏綿。林安兒進了棺材鋪,還沒開口說話,李叔就把一本帳簿扔到她麵前。
那陰冷的小眼神,分明就是說:老紙就知道你是來查帳的!
嗬嗬,嗬嗬嗬。
林安兒幹笑兩聲,拿起帳簿翻看,這一翻不要緊,她差點碰起來!
這年頭開棺材鋪這麽賺錢嗎?
當初買棺材鋪花了八百兩,這個價格可並非隻是買鋪子的錢,還有棺材鋪裏存放的上好木料和棺材。
這也不過幾個月,不但八百兩本錢收回了,還有盈餘!
“看來這陣京城死的人比較多啊。”林安兒眉開眼笑,她忽然有一種惡毒的小老板心態,死了人就要買棺材,買棺材我就發財。
李叔看都沒看她,那張陰森的臉還是那樣銷魂。
紅豆湊到林安兒耳朵邊上,小聲道:“小姐啊,那李叔是閻羅王派來的吧?”
“是啊,他是閻羅王派來的,專抓懶丫鬟。”
紅豆打個冷顫兒,連忙拿起笤帚打地,可沒掃幾下就踩到一枚紙錢,嚇得她嗷的一聲跳起多高,矮油,這姑娘還真是練輕功的好坯子。
“咦,怎麽有個人每隔幾天就來買棺材啊,他家天天死人嗎?”
可不是嘛,帳本上一筆筆記得清清楚楚,有個姓邱的每隔幾日就來買上一口上好棺木。
姓邱的,這個姓怎麽這樣高大上,如雷貫耳神聖不可侵犯呢?
“他家是不是天天死人不知道,但他的棺木都是送到郊外的義莊。”
哦,原來是位善人,給義莊捐贈棺材的。
林安兒肅然起敬,如果天底下的有錢人都能這樣積德行善就好了,那她就能賣出更多棺材了。
林安兒琢磨著是不是應該搞搞促銷,或者團購神馬的,這樣就能吸引更多的像邱大善人這樣的人,不過她可沒有做生意的頭腦,想來想去也無非就是買二贈一,買大送小。
唉,這種做生意的事,還是交給金玖吧。
想到金玖,林安兒原本美滋滋的小臉蛋重又板起來了,去他的吧,姐才不用他!
這種人見一次打一次,打得他滿地找牙!
“邱公子,您又來訂棺材啊,還是送到上次的義莊嗎?”
難得聽到李雷說話這麽客氣,林安兒都替那位客人受寵若驚。
邱公子?這人莫非就是本棺材鋪的大客戶邱大善人?
林安兒連忙堆起滿臉笑容,身為大老板,當然要和客戶談生意,像邱大善人這樣的大客戶,她一定要親自接待。
林安兒從後堂跑出來,就看到站在鋪子裏的那個人。
外麵的陽光照進來,空氣中的粒粒微塵,變成一個個小小的亮點,那個人就站在這些小亮點中,他的臉上似有光華浮動,晶瑩得如同天上的星辰,把棺材鋪映照得不再陰暗。
“阿渡,怎麽是你?”
阿渡穿件鵝黃的直裰,黑亮的頭發用象牙梳子扣住,他也看到了林安兒,黑寶石似的雙目亮晶晶的,年輕的臉上有按捺不住的喜悅。
“安兒,我終於在這裏遇到你了。”
林安兒站在那裏,忽然有些害羞,她抿著嘴唇低頭看看自己的腳尖,很快又抬起頭來,歪著小腦袋看著阿渡:“你常來這裏買棺材就是為了遇到我?”
阿渡的臉紅了,就像早上七八點鍾的太陽:“才不是呢,我就是喜歡這裏的棺材而已。”
林安兒笑了,哪有喜歡棺材的人啊,你說謊都不會。
自從那日和金玖分開,林安兒還是第一次笑得這樣開心,就連心裏也亮堂起來。
看著林安兒的笑靨,阿渡呆了一下,鬼才知道他連做夢都想看到她的笑。
“安兒,我就要走了,以後怕是不能經常來買棺材了。”
“你要走了?去哪兒?”
“北地,皇上已經頒下聖旨,任命我做北地總兵,兩個月後就要赴任了。”
林安兒皺眉,怎麽會是北地,那裏又冷又苦一點都不好玩。阿渡這樣養尊處優的王孫貴胄,哪能吃得那樣的苦。
“不去不行嗎?那裏可冷呢,你和皇上說說,換個地方吧。”
阿渡的眼睛亮了,小丫頭是在關心自己呢。
“隻是三年,三年後我任滿就回京城了,安兒能在北地住一年,我也一定能住上三年,我不怕的。”
林安兒點點頭,卻又不知道要說什麽。
阿渡還在看著她,目光落到她的耳朵上,她戴著耳環,無瑕白玉上用紅寶石和黃金纏成梅花花枝。
耳環很美,但卻不是他送的那一副。
阿渡的眸子略顯黯淡:“安兒,我送你的耳環不喜歡嗎?”
呀,怎麽忘了那耳環了?過年時進宮,林安兒就揣著那副耳環,可惜沒有遇到阿渡,耳環不能當麵還給他。
“耳環沒帶在身上,我原是想要還給你的。”
阿渡眉峰微蹙,臉上一副受傷害的表情:“你不喜歡?”
那副耳環他選了好久,選好後揣在懷裏好多天,每天睡覺時都會拿出來看看,然後放在枕邊,在夢裏林安兒戴著那副耳朵對他甜甜地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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