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國師還在念叨著何沉煙聽不懂的咒語,心中的惶恐節節攀升。
國師的前方擺放著一個長長的,空****的桌子,從何沉煙的角度望過去,隻能看見有煙霧升騰而起,想來應該是有香爐放在桌上吧?
他瘦弱的背影有一點點佝僂,整個人都沒什麽精神,這一點倒是非常符合何沉煙對那些鼓搗神鬼的人的印象。
終於,國師念叨完了那一長串咒語,像是入了定的身軀開始有了動作。
他放下手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又從桌上拿起了一柄短刀,仰天大呼一聲,聲音又破又響。
“大羲國的子民,祈求上蒼的護佑!在此向天地獻上我們的誠意!”
話音剛落,便有許多宦官排成兩行,從祭壇的下方走上來。
他們每個人的手裏都端著托盤,步伐緩慢,垂著頭不敢看向國師,像是生怕會褻瀆了國師請回來的神明一般。
宦官們將托盤上的東西依次放到了國師麵前的桌子上,何沉煙看了一眼,都是瓜果鮮肉之類的東西,應該就是這次作法的祭品。
這麽看來的話,這個世界,至少大羲國的祭祀傳統,和何沉煙上一世的世界有很大的不同。
在何沉煙的上一世,祭祖或者祭天等傳統祭祀活動中,用到的祭品幾乎都是煮熟之後的刀頭肉,而大羲國用到的卻是鮮血淋漓的鮮肉。
瓜果的香氣混合著鮮肉的血腥味,還有桌上焚香的味道,這三種味道夾雜在一起,組成了一種特別惡心的味道。
何沉煙被這味道熏得頭昏腦漲,感覺吞咽都有些困難。
國師拿著那柄短刀,徐徐走到了何沉煙的麵前。
“你要做什麽?”何沉煙心裏咯噔一聲,緊張到發冷的感覺從頭竄到了腳底。
“別擔心,娘娘,臣隻需要取一些你的掌心血。”國師的聲音帶著被煙霧衝散的沙啞,或許是長時間呆在煙霧繚繞的地方,導致他開口的時候,何沉煙竟然產生了幻覺。
國師的臉被長長的劉海遮了大半,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隻能勉強辨認出他五官的大概位置。
他向何沉煙伸出他那幹枯蒼白的手,說:“娘娘,請隨我來。”
聲音極具**力,如果何沉煙的定力弱一些,或許就把手放在了他的手上了。
當國師向何沉煙伸出手時,楚驍本來虔誠的目光突然變得銳利,放空的眼睛直直地看向國師的手。
半晌,何沉煙都沒有動靜。
“我自己來。”何沉煙定了定神,披星戴月般地站了起來,卻發現自己的身體失去了重心,四肢無力,整個人都歪歪斜斜的。
好不容易站了起來,眼前的畫麵卻像遊樂園的哈哈鏡似的,任何東西都是扭曲的。
這不對勁……
何沉煙揉了揉自己的頭,試圖讓自己清醒過來。
此時,國師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
“娘娘,不要掙紮,這是天界向您發出的信號,隻要用您的掌心血,我就能跟隨著您,踏上天界之路。”
國師的聲音像是某種囈語,一點點擊碎何沉煙瀕臨崩潰的精神世界。
楚驍在下麵看得膽戰心驚,感覺現在的國師和往日有很大的不同,之前也沒有要取掌心血這個步驟。
哪裏有什麽天國,這又不是電影……
何沉煙感覺自己快要站不住了,國師伸出的手就在眼前,吸引著她去接受國師的指引。
但是她偏不!
“噗通”一聲,何沉煙還是頹然跌倒回了軟墊上,身下傳來的鈍痛讓她稍微恢複了一些神誌。
眼前的畫麵越來越扭曲,肯定有什麽地方出了問題,才讓自己產生了幻覺……
幻覺!
何沉煙恍然大悟,趕緊讓自己的意識回到了空間之內。
空間裏的畫麵是正常的,說明自己的身體沒有問題,會出現這種情況,肯定是由於外部原因導致的……
搜索了解除幻覺的解毒劑,等到何沉煙再次睜開雙眼的時候,她握緊的拳頭裏已經做好了準備。
大家都被何沉煙突然跌倒嚇了一跳,楚驍更是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好在眨眼的功夫之後,何沉煙就搖頭說自己沒事,但是突然打了兩個噴嚏,抬手揉了揉鼻子。
趁著這個機會,何沉煙將手裏的解毒劑吞了下去。
在等待恢複的這段期間,何沉煙已經沒有別的借口能夠拖延時間,隻能在國師的幫助下站了起來。
國師幹枯的手已經粗成了砂紙,突出的指節脆弱不堪,仿佛隻要輕輕一掰,他的手就會如同老樹枝一般斷裂。
眼前的一切逐漸恢複清明,果然自己剛才是中毒了。
等何沉煙終於看清楚麵前的畫麵時,那把短刀正要紮向她的手心。
“慢著!”一直都很配合的何沉煙突然大吼一聲,但是國師的動作卻沒有停止,她隻能猛地將自己的手抽走,力道過大,直接把國師拉個踉蹌。
“怎麽了?”楚驍低呼一聲,慌張地想要上前去查看怎麽回事,被楚秋城攔了下來。
“等等,法事最忌諱有人中途打斷。而且那可是國師,你還有什麽不放心的?”
楚秋城的話不無道理,楚驍隻能默默握緊拳頭,目不轉睛地觀察著祭壇上的一舉一動,在心中暗暗下定決心,如果何沉煙再出什麽岔子的話,他就要上去把人帶下來。
好在接下來的一切都很順利,何沉煙在吼完之後,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國師,並不好意思地說:“對不住對不住,我太激動了。”
其實她就是害怕被刀戳一個窟窿,但是這樣的理由她怎麽好意思說呢?
何沉煙作為醫者,還是能動手術的那種,怎麽可能會害怕被刀弄傷呢?這在練習的時候都是常事。
比起刀傷,何沉煙更怕打針。
明明隻有一個小點,也不會弄出傷口,但是過於集中的痛感讓何沉煙頭皮發麻,也許這就是來自靈魂深處的恐懼吧。
從剛才被國師扶著走的時候,何沉煙就發現了,這個國師的情況也沒有比自己好到哪裏去,他走路的時候也是跌跌撞撞的,難怪非要攙扶著自己,原來是想要尋找一個著力點。
“不是要我的掌心血嘛,我自己來,就不麻煩國師動手了。”何沉煙微笑著伸出手,因為離得太遠,國師沒有什麽動靜。
無奈之下,何沉煙又把手湊近了一些,國師這才反應過來,把手中的短刀遞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