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陽輕歎:“神劍出鞘,天有異象。”頓了頓,他又道:“隻是不知道,這異象是真的來自天地響應,亦或者是神劍意念自身凝聚水汽,降下風雪,代天行事。”

秦明輕輕一笑,反問:“這兩者之間有區別嗎?”

“傳聞,巔峰武者的武道意念震天懾地,有著極其強霸的力量,能夠強行奪取了將天地法則,以法則碎片為材料,鑄造的神器。”

“武道至此,已經可以稱為奪天地造化為己用!”

“也就是七階上的強者……”

君陽仿佛正在為人師表,授業解惑,誤人子弟(?),解說了一大串,接著一大串——

秦明不禁為他的解說吸引,投入其中。

君陽對神器或者說七階武者的解釋,看似簡約,實則是驚世駭俗的秘聞,非不是一般武者可以獲知的辛迷。武者的七階以上才能說是高階武者,有了進入這方天地棋盤的資格。

那種層次的規則和信息,便是禁軍副統領這般要職,六階巔峰武者這樣修為,也不能得知絲毫。

秦明如同被魅惑了一般,甚至收斂了寒霜神劍的威力,想要繼續聽君陽說下去。

不過,君陽話語驀然一收,避而不語。他隻是最後道出一句:“沒有區別。”

不論是天地法則凝聚,位麵意識鑄造的王道神器,還是高階武者憑借自己強橫實力奪取天地造化而鑄造的本名神劍,霸道神器,對於此刻的君陽來說,皆無差別。

這個時候,秦明也忽然意識到,有些秘密是不到時候是不能知道的。縱觀古今,由於知道過多隱秘而死的武者,不可勝數。

秦明雖然愛武近癡,終究還趨近到瘋子的地步,他知道有些事情不能追根究底,反而應該立刻截斷。

君陽的背景是一介平民,為何如此清楚這種大傳承勢力才能獲知的信息?

這個問題在秦明腦海裏打了個轉,旋即在浪花拍打下沉入海底。不敢死,不敢想,也不敢忘,隻當根本未聽,未死,未想。

秦明壓下心中岐念,大喝一聲:“君陽,受死!”

話音方落,狂風驟卷,飄零而落的雪花隨之襲向君陽。與此同時,風暴夾雜的雪花結成冰晶,寒氣內斂,威力卻更加驚人。

冰晶過處,留下一道道雪白痕跡,仿佛雁過留痕一樣。所過之處,不管是空氣建築,亦或是真氣人體,全部凍結出一條條線路通道。

於是,風暴中竟然想起陣陣氣爆轟鳴,如同過年時候街頭巷尾炸響的鞭炮聲,熱熱鬧鬧,不絕於耳。

秦副統領初次使用神器等級的神劍,對神劍威力的把握不夠精妙,甚至稱得上極為粗糙。

君陽左閃右避,躲不過硬擋,雖然衣衫破碎,傷痕斑駁,但到最後卻隻是輕傷,反而有許多早前受傷的禁軍衛隊被殃及池魚,死傷慘重。

秦明不由氣急,大聲道:“君陽,有種你不要躲,接我一劍。”

這話剛說完,不等君陽出聲諷刺,秦副統領自己倒是先尷尬起來。依仗兵器之利,勝之不武,這也就算了,居然讓對方必須正麵接下自己的攻擊。

勝之不武已經是可恥了,說出這話就更是無恥了。

秦明是武癡,但並不無恥。所以,他讓現在成為累贅的禁軍散開,準備開口道歉,重新來過。

君陽卻先開口了。他輕笑道:“不躲,正麵接下你一劍?”

聞言,秦明臉色不由得將要浮出苦笑……他已經做好了接受嘲諷譏笑的心理準備。

“可以!”

秦明的苦笑僵硬在嘴角,變成了仿佛冷笑一般的譏誚笑容。

這個笑容非常應景,雖然他下一刻說出口話毀掉了嘴角那抹完美的笑容。

“什麽?”

驚訝的語氣,驚訝的句子,表達了秦明對君陽應對神劍的方法的驚愕。

寒霜劍——

鑄造者,也就是他最初的主人不詳,但作為一件下品神劍,她的主人至少是一位七階修為的高階武者。

武者七階,明悟自身的武道心念,升華靈魂,凝聚本命神劍。

雪花漫天不過是下品神劍——寒霜的表象,寒霜劍真正的威力在於凍結空間。京師飄雪隻是寒霜劍劍意劍氣的泄露,其展現出來的真實威能,早著劍鋒出鞘的刹那,凍結了整片君府範圍內的空間。

君陽撕裂虛空的六階大成實力至此瓦解。

武者六階,撕裂虛空。

六階武者的強大之處就在於對下階武者空間掌控,一入六階,立即是巔峰之下的最強。

元天界武學繁盛,天才輩出。五階之下,越級挑戰非常頻繁,成功案例更是不少,多少青年武者以此踏著前輩武者的一世英名,一戰成名。

但是到了六階,很少出現低階向高階發出挑戰了。

一是武者六階是一種武學上的成就,真正可以獲得強者的稱謂。能夠進入六階領域的武者莫不是天才一流,天才之間的戰鬥,毫無疑問,至少要同級才可以吧!

二則,武者到了六階,劍意才能觸及空間,直到達成地步,才有了撕裂虛空,甚或穿梭空間的能力。武者從五階進入六階,其間的困難遠遠大於自一階突破進步到五階的艱辛。

失去了空間能力的六階武者,從某方麵來看,甚至可以稱為功力更深厚的五階。

寒霜劍的神級劍意下,君陽固然修為未損,但實際戰力卻是瞬間下降到了一半的分界線下。而同屬六階巔峰的秦明,攜下品神劍之威,實力則近乎七階初期。

強弱逆勢。

君陽明明處在弱勢地位,卻開口說出了屬於強者的發言。

他微笑著說道:“神劍有靈,你即便不是她的真主,也至少能發揮出七階的實力。七階,我想要領教許久了,希望下品神劍的七階力量不會令人失望。”

“錚”——

悠揚的劍鳴聲響起,宛如鳳鳴九天,令人從心底情不自禁生出一股暖意。

——君陽拔出了他隨身的六階利劍。

六階寶劍,和七階神劍,雖然隻是一階之差,卻是天與地的差距。前者為“寶”劍,後者為“神”劍,一“寶”一“神”已經說出了兩者的差別。

但是,這個世上既然有天才可以越級挑戰,為什麽寶劍之利不能挑戰神劍之威?

畢竟,使用劍的是人!

神劍之材,以天地為爐,法則概念煉虛為實,虛空造物為料,劍意為炭火,匯聚天地造化鑄成。劍出則天地動。

而六階寶劍,沒有劍靈,也沒有神材,更不能奪天地造化。

可是六階兵器亦不可小覷,隻因除去高階武者的劍意烙印,它已然窮極了人力之極限。

科技位麵有記憶回溯的金屬,魔幻位麵有高等附魔的秘銀,仙武位麵也有著能夠最高程度契合武者真氣意念的金鐵精英。

君陽手上的六階寶劍是他請宗師級的能工巧匠鑄造,然後十數年劍不離身,不斷以劍意洗練溫養,終於人劍相通,臻達人劍合一之高妙境界。

自此,人與劍合,劍與人合。人劍脈絡相通相連,逐漸變為本命神劍。

寶劍無靈,以我本性真靈代替,寶劍無材,以世間至貴金屬輔以宗師級鑄造技藝,寶劍無法多天地造化,卻有著其鑄造者的心血淬煉。

題外話一句:鑄造這柄六階寶劍的宗師級鑄造技藝者,名為——君陽!

作為劍的主人,君陽深知,此劍尚未生靈,故而無名,暫時稱作無名之劍。

一柄達到了人力極限的寶劍,碰撞一柄奪天地造化的神劍,孰強孰弱,孰勝孰負?

——

君陽的無名劍出鞘,散發出溫暖人心的劍意,迸射出道道溫暖柔和的劍氣,化作縷縷和煦微風,輕吹慢卷,猶如春回大地,掃除窗前雪。

寒霜神劍發出一聲尖利的清鳴。

伴著冰晶,卷著雪花的狂風劍氣,擊散了微風,可同時,凝結的冰晶也化作水滴掉落地麵,斑斑水跡恍如天鵝候鳥的爪印。

君陽眼前的鵝毛大雪猛然一淨,開辟出了一片溫暖地帶,暖洋洋的,像是一個風雪包圍中的溫暖島嶼。似乎是針鋒相對,不願讓寒霜凍結大地,使萬物冷寂。

對比寒霜劍風雪劍意的領域,君陽開辟的溫暖領域隻有不到十分之一,仿佛寒冬氣候的曠野上火把,仿佛下一刻就將飄零。

君陽的絕地反擊依然失敗了嗎?

秦明瞬間臉色變色,君陽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

武者的對決不止是內功修為和劍術技藝,還包括看似虛幻的氣勢。而看似虛幻的氣勢對抗,氣機試探,甚至是決出高下的最大標準。

不戰而屈人之兵,從來不是一句說笑的話。

真正的高階武者,超脫了低階武學的根本原因,就是他們對於武道氣勢的領悟。從內力修為和招數技藝的“實”,走向了空空冥冥,仿佛虛幻存在般的法則概念,靈魂心靈……

巔峰武者可以不必出招,僅憑氣勢壓垮低階存在,破滅對方的心靈,甚至……從靈魂層麵毀滅對手。

在下品神劍寒霜劍鋒芒乍現的那個瞬間,神級劍意威壓已然淩壓君陽心頭,撒下了寒霜劍主必勝的種子。

不是君陽必敗的種子,而是寒霜劍必勝的意誌。

一勝一敗,一主動一被動,不可同日而語。

這是一種仿佛既定命運的劍意壓製。

懂就是懂,不懂就是不懂。

君陽不懂,但是他知道,如果不能破解掉寒霜劍意的壓製,他便是有千重手段,萬般應變,亦改變不了敗北的下場。

六階武者已經可以窮極天地間的空間法則變化,超越六階一大階位的七階強者,他的武道神通將是何等高深莫測,驚天動地——

無法想象!

無知無畏,知恥而後勇!所以,君陽直接使出最終一招,力求破除寒霜劍的劍意威壓和命運鎖定,斬出一線生機。

“這是什麽劍術?”

秦明驚訝問道。他此刻身為寒霜劍主,雖非人禦劍,而是劍禦人,但終究人劍相通,他的武學領悟突飛猛進,看出君陽剛才使出了一種驚世劍術,挽回了必敗的頹勢。

因為他深切感覺到了寒霜劍靈的遲疑,猶豫,隱隱還有一絲恐懼……

君陽深沉說道:“天地造化劍!”

他的語氣透著一股悲涼。無人知曉,君陽使出天地造化劍,付出了怎樣的代價,他背棄了自己的誓言。

天地造化劍,這門劍術關乎君陽年少時一個隱秘身份——

造化道弟子候選!

君陽是一個具有大氣運的人,要不然,他不會方入軍隊就得到羲王賞識,更不可能成為君莫問轉世之身的父親。

於是他曾經身為造化道弟子候選的身份也就不需驚詫了。

元天界的元天皇朝,承平千年,很少有人知道元天界外仍有異域位麵,君陽卻是知道的人中的一個。他知道,元天界不僅有連通其他位麵的通道,甚至時常與其他位麵發生戰爭。

造化道,天地造化,一個稱雄諸天的曠世教派!一個有能力在六道世界擇絕世天才而培養的門派,同時也是一個毀人不倦的道派。

造化道竟然在六道世界跨界選徒弟,自是非絕世天才不收錄其門。

君陽是幸運的,他的先天資質受到造化道長老肯定,得以進入候選弟子之列。

君陽是不幸的,最終他被涮下來了,並立下心血大誓,不得泄露造化道秘密,不得外傳造化道武學,等等。

造化道是隱世教派,隻收絕世天才,隻出巔峰強者。

造化道入門資格很簡單:學習六重境界的《天地造化劍》,領悟完全,然後推陳出新,創造出其上的第七階武學。

可惜,君陽似乎資質差了點,終於還是悟不出第七重境界。

他落選後得知了真相:

天地造化劍雖是六階武學,內中卻蘊含了七階劍意,六式“天地造化劍”合而為一,即為第七劍。這雖然也是第七劍,但空有七階劍意,終是偽第七劍。

而造化道的入門資格,正是在”偽七劍“的基礎上破出真-第七劍,超脫“天地造化劍”窠臼,別出樞機,重開一片天地,開辟出真正的第七劍。

一個初學武功者要打破七階劍意,開創屬於自己的武道,何其難也!

此——非絕世無雙之才不可為!

君陽的確是萬中無一的奇才,但可惜不是六萬中無一的神才。

領悟屬於自己的武道,創出七階劍意,不止需要絕世天資,更要有獨特的人生際遇,生命領悟。前者還可以天成,後麵的要求豈能對一個孩子、少年強求?

鯉魚躍龍門,不成龍,終成魚。

造化道成就了君陽,也限製了君陽。君陽而立之年而臻至六階修為,不能忽視造化道在他幼年給予的幫助,但君陽止步六階修為十餘年不得寸進,同樣多虧了造化道。

以君陽的資質來看,突破七階並不困難,但天地造化劍中七階劍意,桎梏了他的道。如同來自童年的陰影,君陽無法破除那道七階劍意,無法明心見性,無法領悟自己的武道,也就無法突破七階。

造化道,毀人不倦——為了千年難遇一個的神才,毀掉了無數百年難得一遇的天才。

今日,君陽懾於下品神劍鋒芒,不得不使出這道令他痛恨眾生的天地造化劍第七劍——七階劍意,震懾住了寒霜劍靈。

螻蟻尚且偷生,何況是人!

誓言這種東西,曆來最不可靠,即便有最嚴厲的誓言約束,持久性也不會多上三分。

對於心存死誌的君陽,一麵是以後實現的誓言,一麵是立刻就死,其間的權衡抉擇需要考慮許久嗎?

所以,他毫不猶豫的將領悟出的六劍合一使出,迸發出七階劍意,石破天驚。天地造化劍一出,六階劍術迸射七階劍意,擊破七階神劍的劍意領域,潰散其威壓,令下品神劍劍靈畏懼。

“天地造化劍!”氣魄非凡的名字,君莫問的回答。

“天地造化劍?”秦明呆愣,這個名字好大氣魄,也不怕天災人禍,不過他和寒霜劍靈卻是皆不曾聽說過這門劍術,疑惑道:“是什麽?”

元天皇朝威勢太盛,不止鎮壓本土位麵諸教萬派,連稱雄諸界的造化道都隻能隱秘傳道。

其實,占據六道最高位麵的造化道,根本不屑貧瘠元天界。若非造化道的弟子必須是六道難尋的絕世之才,他們可不會找這一個武學低迷的王朝專製位麵。

君陽挑眉冷笑,說道:“我傻還是你傻,有人會將自己劍術的奧妙告訴敵人嗎?”

秦明忽然間沮喪起來,最終他還是遭到了君陽的嘲諷。並且是同出一爐的嘲諷。

此刻他為寒霜劍主,這股沮喪情緒似乎也影響到寒霜劍。

原本純粹冰冷的飄舞天空的風雪,驀然起了變化,充滿了一種悲憤蕭瑟情懷。

堂堂下品神劍,隻因失去了原主人,鋒芒竟然下降到讓一道殘缺的七階劍意擊退的地步。

秦明的沮喪溝通了劍靈的傷懷。

兩者並未合一,但是情感的溝通卻略微展現出了七階神劍的真正威能。

純粹的能量並不強大,蘊含了意誌的力量才真正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