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憶

“追風,你我之間是天定的緣分吧?”

她曾經是藏劍山莊的弟子,如同大多數江南女子一樣,縱然武功高強,她的性子仍然是如水般溫婉柔和,一如她的名字一樣——卓婉清,卓然莞爾,心清如水。“

她與他相識在江南揚州,正是煙花三月之時,那時的慕容追風正是年少輕狂,意氣風發,憑借著一身高強的武藝追求著自己行俠仗義的夢想,卻因為一次偶然的相遇,遇見了她。

她骨子裏的溫婉爾雅,清眸中的柔情似水,都讓他為之心動,她的一顰一笑如同畫中之仙,深深的刻在了年少輕狂的他的心中,於是他與她的緣分的開始,就定格在那三月煙雨茫茫之中。

他的輕狂傲氣,俠骨柔腸同樣走進了她的心中,在遇見他之後,隻是初見時的驚鴻一瞥,她便認定了他是她此生的良人,她與他直接是天定的緣分,在如詩如畫的三月緩緩暈染開來……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他與她之間的感情一如江南美景般,是三月煙花時節那渾然天成的溫柔,是六月驕陽映照的火熱,他慕容追風生來便是認同緣分二字的,她卓婉清也相信緣分,她相信她與他之間是天定良緣!

“追風,此生你定會與我白首偕老吧?”

新婚燕爾,洞房花燭,她相信他們能夠天長地久,她相信自己的眼光,此生此世,無論再大的風雨,他慕容追風定不會負她!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白首偕老,”他的回答同樣簡單而堅定,他為了她甘願退出江湖,隻因為她喜歡安靜幸福的過日子。

他們攜手在洛道定居,一磚一瓦的搭建起了他們之間的幸福,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盡管慕容追風天性的狂放不羈讓他們直接有著不少坎坷,但是都會很快的逝去,每一次慕容追風與她之間出現了分歧,她都會順著他,隻因為她心中早已經有著為自己定下的賢妻規條。

她斂去了自己一身的光華,隻為了能夠默默陪伴在她的身邊,她的劍法精湛,卻從不會在他麵前施展一招一式,隻因為每當遇見困難的時候,他總會擋在她身前,將她護在身後,為她遮擋下所有的風雨!

有時候她也會陪著他任性一次,因為她心裏知道:再威武的男子,他的骨子裏也和一個孩童一般,如果追風他有任性的時候,她就要和他一起瘋呢……

“追風,你說我們的孩子長大之後會不會也如同你年輕的時候一樣闖蕩江湖,行俠仗義呢?”

十月懷胎,他對她嗬護有加,無微不至,她從來不知道如同慕容追風那般性格剛毅狂放的男子,也會有著這般的心思細膩,終於他們的孩子也降臨了世間,名為慕容無常,她永遠都不會忘記慕容追風雙手微微顫抖的抱著他們的出生不久的孩兒,他仰天長笑,笑得如同孩子般,“哈哈哈!我慕容追風也有自己的兒子了!”

於是他與她之間又多了一個小生命,為他們的生活帶來了更多的幸福與歡樂,他們看著他一天天長大成人,直到他能夠如同他父親一樣獨擋一麵,他說待他武功大成,定要如同父親年輕的時候一樣行走江湖,青出於藍。

這一切都是那麽的美好幸福,直到……

“追風,我的頭好痛,好痛……你會一直守護在我身邊的,是吧?”

在不知不覺間洛道這片繁華之地,被那遠道而來的屍蠱之毒漸漸吞噬了去,當她感覺到自己的意識,自己的神誌,自己的記憶都在緩緩消逝的時候,她心中卻是無比寧靜,因為她知道他守護在她的身邊,因為她知道,無論自己變得多麽的可怕,他都會在她的身邊。

在最後的意識就要消散的時候,她笑得無比燦爛,一如她與他初見時的回眸一笑一般明媚動人。

“追風,若是有一天我走丟了,你會把我找回來嗎?”

”蒼天為證,吾慕容追風此生與子同生共死,不離不棄,縱然上窮碧落下黃泉也定會守護在你身邊!”

慕容追風最後的答複卓婉清終是沒有聽見,不過她知道,他的回答從來都不會變!

當她變成了可怕凶狠的屍人,開始殘害剩下百姓的時候,慕容追風終究是萬般無奈之下將她封印在棺木之中,直到終有一天他會親自喚醒她!

而那時,他體內的屍毒同樣早已經深入心脈,在可怕的屍毒開始蠶食他的神誌,記憶的時候,慕容追風瘋狂了,比那些早已經變成屍人的人更加瘋狂,每當他的意識陷入朦朧的時候,他都會用針狠狠的刺入自己的手指之中,因為隻有這樣,他才不會讓自己的意識沉睡過去,他不怕變成屍人,他不怕永墮地獄,他隻怕他一旦昏迷過去,就會永遠忘記她……

或許是因為他對她似海的深情,他留下了與她之間的一切記憶:或許是因為一個父親對兒子的慈愛之情,他記住了他們的孩子;或許是因為心中有太多執念,有太多執著,他終是留下了一切記憶。

隻是一切終究回不去了,他們的幸福,他們的誓言,都隨著這場災難的到來灰飛煙滅,“屍人未絕之前,我慕容追風絕不會死!”他將棺木緊緊的係在了身後,因為他說過,上窮碧落下黃泉,慕容追風與卓婉清不離不棄!

沒有人知道慕容追風經曆了多少痛苦與折磨,沒有人知道這個半人半屍的男子心中又有著怎樣的執念與深情。

他默默的背負了這無比沉重的一切,他默默的承受了這常人無法想像的一切。

慕容追風記得卓婉清十分喜歡這裏的日出,喜歡日出時的寧靜祥和,她說,清晨的陽光落在他的臉上會讓他變得格外英俊瀟灑,她喜歡他這幅模樣。

縱然變成了半人半屍,在每個清晨日出之時,他都會背著她,爬上那李渡城中的高塔之上,他會擁她入懷,讓溫暖的晨光照耀在他的臉上,低頭對著沉睡的她溫柔一笑,輕聲說道,“婉清,為夫又帶你來看日出了!”

“婉清,你知道嗎?我們的孩兒去了,去到了一個沒有悲傷,沒有痛苦的世界!”

“婉清,你知道嗎?不少的百姓都已經安息了,可惜我沒有辦法替他們報仇了!”

“婉清,你知道嗎?為夫……心很痛……他們都說成為了屍人就沒有了任何痛覺,可是為何我的心還是會痛呢?”

…………

慕容追風靜靜的坐在李渡城中的高塔之上,凝望著遠處緩緩升起的驕陽,喃喃的說道,懷中的卓婉清無比安靜的沉睡著,就仿佛隻是熟睡了過去罷了。

慕容追風輕聲的呢喃漸漸消散在空氣之中,卻終究是沒有任何人回答他的話語,或許若不是他懷中還擁著她,他早已經瘋掉了吧……

慕容追風就這樣靜靜的抱著卓婉清,看著日出的光芒灑滿整個李渡城,如詩如畫,如夢如幻。

良久,慕容追風終是將卓婉清輕柔的放回了棺木內,動作小心翼翼,仿佛手中捧著一個無比珍貴的易碎瓷器,末了,慕容追風低頭,在卓婉清額頭上落下輕輕一吻,一滴晶瑩的淚珠隨之滴落在卓婉清的臉頰之上……

當慕容追風再次起身,將棺木重新係在身後時,眼中的目光卻又再次變得無比的冷冽與堅定,“婉清,隨為夫一同去讓洛道的百姓安息吧!為夫知道棺木中很冷,很冷,但是相信為夫,終於一天,我會尋找到治療屍蠱之毒的辦法,到那時,相信我能夠再次聽到你的呼喚,我的名字:慕容追風!

每次午夜夢回,我多希望能擁緊熟睡的你,可是,陪伴我的隻有冰冷的棺,每次清晨,我多希望能夠看到你恬靜的睡顏,可是,陪伴我的隻有一夜的孤寂。

我徑自走在你走過的路,任由落葉飄滿我身,再凜冽的風也無法讓我清醒。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是近在咫尺,卻再也不能觸摸你溫柔的臉。

我們相遇,是生死契闊的相約,滄海桑田,至死不渝!

願來年的七夕時節,天上人間,占的歡娛,年年今夜,情深如詩……執子之手,與子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