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光大亮。
小糯寶在睡夢中急得蹬腿,她忽然夢到,一個身穿墨色長袍,腳踏金靴的高大男子。
那男人周身滿是燦光,麵色凜冽如寒霜,正坐在首座,威視眾人。
他似乎權勢逼人。
但好像,卻並不開心。
嘴裏一直喃喃著:“不是,找回來那個才不是本尊血脈,你們再滾去找,都去找啊……”
隱約間,小糯寶聽見自己,在急巴巴地喚著那人爹爹。
可就在那男子急衝衝趕來時,夢境卻一下子被打斷。
她還未看清楚那男子的麵容,便被春哥兒的哼唧聲,給吵醒了。
睜眼時,小糯寶渾身汗津津的,小臉略顯蒼白了幾分。
她眼睛裏滿是失落,已經記不清,這是第幾次夢到爹爹了。
隻是不知為何,無論自己如何觀想,都始終看不出爹爹身在何處,何等身份。
仿佛血脈成了一道結界,讓糯寶沒法窺探這層機緣。
小糯寶歎歎氣,扭過身子,看向餓急眼了,正在吃手的春哥兒。
“妹妹醒了?”這時,豐苗拿著尿壺進屋。
他一看糯寶冒汗了,就擔心道:“妹妹咋出這麽多虛汗,是不是睡覺踢了被子,著涼了啊。”
小糯寶指指他的手,奶聲抗議:“五鍋鍋倒尿壺沒洗爪,拿開拿開~”
她沒有生病。
隻不過是困於夢境罷了。
豐苗吐吐舌頭,跑到外屋摸了下水,就掩耳盜鈴地回來:“好了好了,五哥把手洗幹淨了。”
在看到妹妹臉色恢複正常後,豐苗放下心,上炕給妹妹穿衣裳。
這時,就見春哥兒急著吃飯,哈喇子已經從嘴巴淌到胸前,弄得褥子都濕漉漉的。
豐苗搖搖頭,把春哥兒抱到了窗台:“看你那口水流的,跟山上瀑布一樣,以後早上不許湊你小姑姑跟前,別發大水給她衝跑了!”
小糯寶一聽,就笑得直拍手。
春哥兒不會說話,但也看得出臉色,眼見飯沒吃上,還被嫌棄一頓。
氣得他張嘴哇哇大哭。
直到快哭沒勁兒了,馮氏才聞聲上來,給他喂了小半碗稀飯。
早上,小糯寶用了半碗鴨蛋黃拌白粥。
又吃了半塊壽餅、兩塊醬肘子肉、一塊核桃仁酥,還有兩個豬油渣酸菜大包。
待吃好後,小糯寶打了倆飽嗝,便踩著新做的翹頭布鞋,出去溜達著玩兒了。
眼下,村裏大夥都在吃壽餅。
那餅皮油乎乎的,很是頂飽,裏麵餡料是用紅豆、粘糕,還有芋頭泥,裹著鴨蛋黃做的,一口下去,味道可是香咧。
見小糯寶喜氣洋洋地出來,大夥咽下壽餅,都高興地打著招呼。
“咱村寶貝疙瘩來啦!”
“糯寶吃沒吃壽餅,可香了。”
“大寶蛋兒是不是才起來啊,這太陽都曬屁股了,又睡懶覺了吧。”
小糯寶鼓起小腮幫子,笑得像塊軟糖,揮揮胖爪挨個打了招呼。
“劉奶奶好~”
“秀才鍋鍋好~”
“糯寶也吃那餅餅啦,好香!”
聽到被揶揄睡懶覺,她又努嘴哼哼:“嘁,窩還是個小孩子,大早上不睡覺幹啥,難道要去田裏犁二畝地出來嗎。”
大夥一聽,都忍不住哈哈笑。
糯寶的小嘴就是伶俐,難怪能嚇跑田知縣!
此時,福善堂那邊,又到了每月交食宿費的日子。
小糯寶過來時,就見老人們正拿著銀子,搶著交給馮氏。
此番糯寶得了國師賞賜,他們都跟著振奮。
他們住的可不是普通村子了,以後親戚鄰友們若是問起,便可說是受過禦賜恩賞的村子!
咋想咋都讓他們感到與榮有焉。
所以這回,又多了好幾位老人,想要直接交上一年的費用。
畢竟來了大柳村這麽久,所見所聞都忒奇了。
先是看著小奶崽做村裏老大,又是眼看田知縣那貨吃癟,甚至還有陛下生辰的壽餅可吃,光是這些見聞,都值得上每月花個十兩銀子!
馮氏把自家得的壽餅,留了一半給閨女,其餘都分給老人們,哄得他們高興。
她一邊稱著銀子,一邊囑咐薑豐年記賬。
“趙夫子,住西廂房,預付半年食宿費,六十兩。”
“白伯伯,住正房,付一年食宿費,交一百四十四兩。”
“劉叔,住耳房,付一年,八十四兩銀子。”
“還有……”
大夥排隊交錢,銀子嘩啦啦的動靜就沒停過,小糯寶坐在門檻邊上,聽得心裏美得冒泡。
待全部收完,馮氏累得肩膀頭子都酸。
不過她心裏卻是可舒坦,笑著問:“豐年,除了本月的費用外,預定的銀子一共收了多少?”
薑豐年正扒拉算盤,正算得絞盡腦汁時。
這時豐苗過來隻瞅了一眼,就立馬脫口而出。
“娘,一共是五百六十二兩。”
馮氏不由驚喜:“豐苗你就看了一眼,都不用算盤,咋就知道多少啊。”
豐苗不以為意:“秀才叔叔教過我們算數,這些還不過千,心算就行了啊”
薑豐年揉揉眼睛。
啥?他可是拿算盤,都費了半天勁啊。
小糯寶聽見後,捧臉瞅著五哥哥。
五哥那字寫得雖像狗爬,扭得比毛毛蟲還厲害,但是人各有所長,想不到他在計算之事上,卻是頗有天賦的。
就在出門前,老五還剛給大嫂算過,她這段時日洗碗時打碎了多少,讓家裏損失幾何,氣得大嫂直追他打。
小糯寶不由心底一動,噠噠走過去道:“娘,以後福善堂的賬目,就交給五鍋鍋吧。”
豐苗本來偷懶不想幹。
可一聽妹妹要給他每月二十文,算作酬勞,就立馬跟個竄天猴似的,高興得竄出去老高。
馮氏和薑豐年忍不住樂。
傻孩子,才二十文就收買了,以後他們大人倒是樂得清閑了。
眼下的薑家人還不知道,未來多年後,這個“小竄天猴”,不僅會管薑家的賬。
還會管起全南紀國最多的賬,成為京城最大皇商。
而薑家的騰飛之路,也正在轉動齒輪,緩緩開啟了……
……
傍晚,馮氏給兩個兒媳發了工錢。
又在豐苗的軟磨硬泡下,提前預付了他二十文,好哄著這小童工為福善堂幹活。
豐苗捧著二十個銅板,挨個拿牙去咬。
馮氏哭笑不得,敲了他兩下腦袋:“是不是傻,銅的有啥可咬的,又不是金子銀子。再說娘還會給你拿假的不成?”
豐苗捂著腦瓜,吐吐舌頭直樂。
這就開始盤算,等跟了大哥去城裏後,要先拿十文錢,給妹妹買幾串糖葫蘆,再拿八文,給妹妹買小頭花。
餘下的兩文,他沒想好買啥,姑且自己攢著。
然而就在這時,一聲哭啼突然傳來。
劃破了村裏的寂靜。
“娘,救救我吧。”
“那犢子快把我打死了,我真受不了了!”是淒慘的女聲。
薑家人聽著一驚。
馮氏拍拍睡著的小糯寶,怕嚇著閨女:“外麵那是誰啊,咋哭得那麽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