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閨女,你剛才說你叫糯寶?”馮氏重新奪回閨女後,臉上恢複了寵溺。
“那以後你就是薑糯寶了,跟著娘和哥嫂們一起住在這裏,好不。”
小糯寶被哥哥們的熱情驚住,忙緊抱住馮氏的肩膀。
“嗯呀,窩以後就似薑糯寶啦……聽涼的!”她一字一句地乖乖應下,盡量讓小口水音,聽起來再清楚些。
薑豐虎他們心裏一酥,一個個忍不住,又想跟馮氏搶妹妹抱。
馮氏哪能讓兒子們再得逞,她抬腿給了一人一腳,這就笑著摟住閨女進屋去了。
“臭小子,娘可不放心你們,不給你們抱,免得給我寶貝閨女摔了。”
“好了都快進來,糯寶應該也餓了,先給她弄些吃的。”
這話像是個衝鋒號,薑豐虎他們一聽,哪舍得讓妹妹餓著。
一個個都撒丫子衝向糧缸,搶著要把家裏最後剩的半把小米,煮了給妹妹吃。
進屋後,馮氏剛把家裏最厚的褥子鋪好,老二媳婦李七巧就眼巴巴地過來。
她在娘家時就曾有個小妹妹,可惜後來被繼母賣了換錢做衣裳,一直都是她的心病。
現下看著炕上可愛的小糯寶,李七巧心頭一熱,解開衣領,摟過來便要給她喂奶。
“唔……”
小糯寶隻覺得有什麽“東西”懟到臉上。
還未反應過來,嘴巴裏便傳來一陣甜滋滋的。
這時就聽李七巧央求道:“娘,這孩子看著虛,光吃米粥哪裏補得過來,況且咱家的米也沒多少了。要不就趁我還有些奶水,讓我多喂喂她吧。”
馮氏看了眼炕梢正在悶頭啃腳的小孫子,二話不說就點了頭。
“行,反正你生春哥兒都有半年了,他也不小了,以後多給他吃些米糊和菜就行,你身上這點兒就都留著喂給糯寶吧。”
小春哥兒懵懵地扭過頭,啥都沒聽懂,繼續賣力地啃著腳腳……
小糯寶羞愧地看了眼春哥兒。
這個小娃娃好像比她還小欸。
這樣真的好嗎……
很快,在馮氏和李七巧滿心滿眼的期待中,小糯寶盛情難拒,隻能小嘴呱唧呱唧,賣力地開動起來。
咕咕……好喝!
眼看全家都寵著個新得的丫頭,隻有孫春雪沒有去湊熱鬧,她扁扁嘴,不樂意地給老大端飯去了。
“家裏本來就窮,還往家裏撿孩子,怕是村裏就咱家會幹這傻事兒,大房二房知道肯定又要笑話了。”
孫春雪拽了拽洗得發白的衣衫,又嘟囔。
“老二媳婦就是個顯眼包,成天想著法子討好娘,放著自己兒子不喂,喂別人家孩子,再說了那丫頭看著都一歲多大了,咋好意思還喝奶呢。”
薑豐年一聽立馬皺眉低喝:“誰是別人家孩子?從今天起,糯寶就是咱家親妹妹,不許你亂說!”
方才若不是小糯寶提醒,他和娘早就在岔路口被巨石砸沒了。
所以小糯寶就是他的親妹!
誰敢說不是他就跟誰急!
孫春雪看著向來好脾氣的男人居然發了火,驚訝地張張嘴巴,最後也隻好噤了聲,氣得跑出去撿柴。
小糯寶也不是個吃喝沒夠的孩子。
在吮吸了一小會兒,墊了墊肚子後,她就不好意思再繼續了。
小糯寶掙紮著撇過臉,正要把“口糧”吐出來。
可李七巧卻看出她沒有飽,說啥也要摁著她的小腦袋,繼續喂。
最後直到小糯寶喝得滿嘴濕漉漉,撐到想要嘔奶,李七巧才放下被浸濕的衣裳,滿意戳戳她的小肉臉。
“這喝的也不夠多啊,你是不是心疼二嫂,不舍得再喝了?是個懂事兒的孩子,快讓二嫂親一親。”李七巧親昵地吧唧了一下。
“嗝!”
在被蹭了一臉口水印後,小糯寶抱著圓滾滾的小肚,費力躺回被褥上。
她伸出淡粉色的小舌頭,呲溜把嘴邊的奶漬舔幹淨。
二嫂好會腦補啊……可這回她是真飽了,而且還好撐。
以前在沈府,饑一頓飽一頓,養得小糯寶的胃口本就比同齡孩子小。
這會兒又難得吃到幹淨營養的食物,自然更容易飽肚了。
馮氏看著閨女撐到臉蛋兒都憋紅了,又有些責怪兒媳喂奶沒數,正要給閨女拍拍後背消食兒。
誰知這時,門外卻忽然傳來“砰砰”幾聲!
“老三家的,你個喪良玩意兒,自己偷摸就把糧食賣了,是不是大山沒了,你眼裏就沒我這個娘了!”
聞聲,馮氏的臉頓時沉了下來。
薑豐年他們也都如臨大敵一般,繃緊了神經。
“娘,不好了,奶和大房二房他們一起過來找咱算賬了!”門口的孫春雪撒丫子跑進屋,趕緊報信兒。
薑家這輩兒共有三房。
早在薑大山還活著時就分了家。
那薑老太太偏心大房和二房,隻許他們三房分走些盆盆罐罐,破褥爛被,其餘的家產一律不給,就這樣給馮氏和薑大山轟出了門。
光是這樣還不夠,這老太婆還總支使薑大山,給大房二房出力幹活兒。
什麽耪地、澆水、割草樣樣不缺,累得薑大山一人得幹三家活兒,這才在有一天,迷迷糊糊地摔下了崖,撒手走了。
如今薑老太太眼見三房種的糧食成色好,能賣高價,竟又命馮氏把大房、二房的劣糧摻進自家糧袋,一起拿去城裏賣。
馮氏絕不肯做這冤大頭,白天偷摸隻賣了自家的糧,就料到晚上會有這麽一出。
“老四老五,你倆上炕守著妹妹,別讓那老潑皮給她嚇著。”馮氏板著臉冷哼一聲。
薑豐景和薑豐苗就立馬上坑,緊緊護在妹妹身前。
待馮氏一出屋,便看見薑老太太正由大房和二房攙扶著,一瘸一拐地要往院子裏衝。
“弟妹,娘喊你這麽多聲,你那耳朵是塞驢毛了嗎,也不知應一聲,把娘嗓子都快喊啞了!”大房的薑大海急赤白臉,一進來就要罵人。
馮氏順勢跟著掏了掏耳朵,也不客氣:“大哥這話說的,大晚上的我隻聽有個破鑼嗓子在外頭嚎,還以為是村頭的傻大姐,又在給她姘頭哭喪呢,哪知道竟是娘來了。”
“老三家的……咳咳!”薑老太太老臉一拉,氣得咳了兩聲。
大房的趙氏這時顧不上別的,上前急道:“弟妹,你快說你家糧是不是都賣完了,咱不是說過今年糧販子壓價狠,賣糧得齊心嗎,三家要賣就得一塊賣啊!”
馮氏斜了大房兩口子一眼,這麽多年早就受夠了。
她幹脆抱起雙臂把話挑明。
“大嫂,咱們不必老母豬穿肚兜,一套又一套的,你們兩家啥時候和我們三房齊心過?現在不就是看上我家糧食好,想跟著我們一起賣高價嗎,那我家糧食摻了你們的,吃的虧又有誰給我們補,可別整天想著算計,把人當傻子!”
趙氏嘴笨,被噎得臉上紅白交加。
二房的薑大河見馮氏不給大房麵子,陰陰地推了薑老太太一把。
“娘,快拿房子說事兒啊!”
薑老太太趔趄一下,撲到馮氏麵前。
她那渾黃的眼珠瞪得老大:“好啊,老三家的,你現在自己也做了婆婆,就不把我放在眼裏了,你可別忘了,你家現在住的房子可是我出錢蓋的,那房契上寫的也是大海的名字,你敢忤逆婆婆,就甭想再住這房子!”
馮氏麵色頓時一青。
還好意思拿房契說事兒?
當初分家時,薑家兩套老宅都給了大房和二房,三房本是無處可住。
隻是後來不知怎的,薑老太太好像突然良心發現,竟出了銀子買料,又讓大房、二房一起幫三房另蓋了間小平房。
也是為著這房子,薑大山受再多差遣也任勞任怨,總覺得娘還疼他,他就得合乎孝道。
馮氏想起就心中有憤,她漆黑著眸子道:“娘,您也別太欺負人了,這些年我家大山為你們出的力夠多,早就夠把這房錢還上了!”
眼看著馮氏不肯鬆口,薑老太太一拐棍敲在地上,狠狠吐了口黃痰。
“呸,還上個屁,兒子生下來就欠娘的,給娘幹多少活兒都是天經地義!你這臭寡婦沒了男人壓著了,骨頭是一天比一天賤,看來不給你點厲害是不行了。”
“老大、老二,把這房子給她砸了,除非馮氏扒了上衣跪在村口給娘賠罪,不然絕不許他們再住這房子!”
這話一出,薑大海和薑大河宛如兩條瘋狗,抄起院裏的鐵鍬、鎬頭,就要朝房子砸過去。
薑豐年和薑豐虎急得雙眼猩紅,死命地攔在門前。
“不許你們罵我娘,誰都不許!”
“敢亂來我跟你們拚了!”
聽著外麵大哥二哥近乎嘶吼的聲音,屋裏的小糯寶跟著擔心。
她正不安地抱起小手啃來啃去,這時猛一抬頭,卻忽然瞥見,房梁上居然倒掛著兩團黑霧般的影子。
小糯寶睜大了圓溜溜的眸子。
那是……是兩隻倒黴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