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賞旨意一出,眼下所有村子,乃至整個雲城,都已經家喻戶曉。

大溪村當初死活不肯出人,現在卻傻了眼,悔得腸子都青。

要知道出去倆月,就能得百兩賞銀。

他們就算是擠破了頭,也定要入征做兵不可啊。

還有橋頭村和清水村他們,雖然當時有所動搖,但最後還是跟著大溪村走,幾個村愣是一人未出,隻能幹看著別人得富貴。

張範建村裏出了六人,就得了整整六百兩。

人家是來道喜的,正笑得擠眉弄眼,拉著西山村村長一起,順便再感激一番。

眼看張範建得意極了,在和大柳村眾人互相作揖。

大溪村村長氣得肺炸,衝上前要找豐澤算賬,怪他沒早把賞賜說出,害他們村錯過好機會。

“我今個兒倒要問問!”

大溪村村長推開眾人,瞪著渾濁老眼,朝豐澤臉上噴唾沫,“薑家小子,你們村是不是早就知道,朝廷能賞不少銀子!”

“不然怎麽你們村都報名了,就我們蒙在鼓裏,你們這不是坑人嗎。”他眼睛都紅了。

薑豐澤抹了把臉,見又是這老家夥,不打算再慣毛病。

“您少在這兒倚老賣老,當著大夥裝什麽傻。”薑豐澤蹙眉,“那日我明說了,此番朝廷定會厚賞,不是您說我空口白牙騙人,死活不信嗎?”

張範建趕忙配合,“是是是,我當時聽得真真的,薑伯爺當真說了。”

村長一看大溪村的就來氣,擼起袖子就罵。

“你個老東西,大好的日子,來我們村發什麽洋賤?”

“當初征兵不去,非說豐澤忽悠人的是你們,結果現在後悔了,埋怨有好處不早說的,也是你們!”村長怒目圓睜,“真他娘得沒天理,話都讓你們說了是吧!”

老李頭也衝過來大啐。

“呸,這一個個還兩幅麵孔呢,真他娘的二皮臉,信不信我大嘴巴子抽你!”

大溪村村長得了劈頭蓋臉一頓,心裏簡直要慪死。

他氣得嘴皮子哆嗦。

可細想想看,人家也沒說錯啊……

那時,薑豐澤好聲好氣,讓他們配合征兵,可他們卻隻當害人,反倒怒懟一頓。

現如今,旁人領賞發家,得了堪比祖墳冒青煙的富貴,他們就算把眼睛瞪出來,也隻能自作自受。

大溪村村長捂著胸口,眼睛布滿血絲。

他勾著腰哼一聲,這就帶著橋頭村、清水村的村長們回去。

結果才剛出村口,這位老村長就氣血上頭,嘎的一聲暈倒在地。

張範建倒是高興了。

這回除了大柳村,就屬他們村去的最多,得的賞銀也最多。

他家人丁單薄,雖然沒出人。

但村裏入征的漢子感激他,一人拿出二兩賞銀、一大袋白米,特地孝敬他。

正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跟著薑家走,就連他們這些外村的,日子都能越過越有。

所以打這天起,張家村的村民們,就把薑家視為神明,逢人便說薑家和大柳村的好話。

而大溪村那邊,不出三天,便一片素縞了。

晌午前後,劉婆子串親戚回來,和大夥叨咕起來。

“聽說了沒,大溪村那老強種村長沒了?”劉婆子嘖嘖一聲。

馮氏磕著瓜子,走上前疑惑,“人怎麽沒的,那天來咱村罵人時,不是還生龍活虎嗎,眼睛都快瞪到豐澤臉上了。”

劉婆子搖搖頭,“嗐,就是那天回去之後,聽他們村人說,這老村長氣血上湧,回家就偏癱了。”

“光這樣也就罷,結果他還越想越氣不過,昨天傍晚竟活活慪死了。”

馮氏麵色淡淡,倒不覺有什麽好同情的。

大活人能把自己氣死,這怨得了誰,都是自己作的。

眼下,小年剛過,穆亦寒不急於回京,就帶著小糯寶進城買年貨去了。

他們父女過起小日子,其樂融融。

而京城那邊,卻為著這一大一小,已經鬧騰得快要翻天。

如今,得知南紀國新冒出個公主,那些勳貴高門,哪裏坐得住。

他們還不知小糯寶的身份,更不知她是國師親女。

所以人雲亦雲,什麽猜測都跟著來了。

眾人隻知糯寶是新伯爺之妹,於是便以為,這孩子是憑借兄長功勞,就能當上了公主。

“各位暢所欲言,快說說,國師此番鬧什麽名堂。”

“國師急於招攬人才,看重武將,我們都知道,但也不至於,把公主之位都拿來作賞吧?”

“南下一趟,封個伯爺還不夠,還要封農女做公主?簡直荒唐!”

“真沒規矩,公主是隨便封的嗎,南紀不幸啊!”

好些個人嘴上指責,心裏卻是酸透了,更覺得穆亦寒真是瘋了。

不光朝臣不解,京中那些郡主、鄉君等貴女之流也氣啊。

難不成她們世代尊貴,到頭來,還要比個北地小農女低一頭?

皇城外宮,韓太妃的賞梅宴上,眾人無心看梅,都對此議論紛紛。

這時,隻有韓府的小千金,受盡追捧的才女韓柔然,仍一臉淡然。

“何必急惱?國師大人眼高於頂,怎會真給一個農女這般體麵。”

她眉眼溫婉,輕聲細語,“要我看,國師這般封賞,定是另有他用,興許是想封個公主,將來用作和親,也不好說呢。”

真不知這個八歲姑娘,腦仁裏裝的都是什麽。

就算為了和親想要公主,那也不會挑個不到三歲孩子啊……

可京城之中,愛捧臭腳的甚多,腦子不靈光的也多極了。

一聽說是韓·京城才女·小皇帝義姐·韓府千金·柔然的猜想,便都紛紛信了。

隻當糯寶真是個用來和親的。

“無妨,反正她以後不會來京城,縱使她身份看似高一些,但咱見不到她,也無需行禮問安,她這個公主守在村中,不過是自娛罷了,沒什麽要緊。”韓柔然捏起茶盞,小臉上雲淡風輕。

而她們哪裏知道,就在這會兒,大柳村那邊,穆亦寒剛做了決斷。

”這個年節,本座會在村裏,和你們一起過。”

“待出了正月,本座便帶糯寶回京,受萬民朝拜,你們做些準備,到時一同前往。”穆亦寒坐在椅上,淡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