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亦寒仿佛被雷擊中,渾身徹徹底底僵住。
他狹長的眸底動了動,隻頃刻間,就好似有情緒被震得碎裂。
沈家是深秋時節上的京。
而畫上,馮氏撿到小糯寶時,也正是秋日賣糧的路上。
年歲相同、時節一致、就連被棄河中也能對得上。
這世上,怎會有如此巧合之事。
除非說……小糯寶就是他的親生骨肉!
阿黎這時也張大嘴巴,震驚和振奮交織在一起,“國師大人,莫非糯寶就是,啊!”
這是什麽天大的好事。
他強行壓住尖叫,高興得腦袋都發暈了。
穆亦寒死攥著畫本,修長的身影映在晨光下,竟有了微微顫栗。
自己苦尋的骨肉,原來曾無數次,貼著他的懷裏撒嬌。
可他竟然不識,難怪道觀真人都罵他是瞎子爹!
“快,快去備馬。”他啞著聲音喝道,“本座要去雲城。”
去雲城。
認閨女!
……
京城那邊的動靜,薑家自是不知,這會兒隻顧著忙活生意。
眼下,福星書局已是越發紅火。
從最先的每日賣出四百冊,已經發展成了,一日最多能賣到千冊。
這其中,除去雲城男女老少捧的場外,還有更多是外地客商,聞名前來進貨了。
薑豐年暫做掌櫃,迎來送往的很是和氣,還出了多買者有折價的規定。
如此下來,一天淨賺個六、七十兩不成問題,一月也能出二千兩有餘。
日子久了,眾人也都知道畫上的主角,便是薑家小糯寶。
小糯寶為了大力支持四哥,偶爾還會穿得嶄新,跑到書局打個招呼亮亮相,惹得人們一通歡呼。
這天晌午,小糯寶正在和豐苗翻花繩,就聽外麵響起一陣吵鬧。
跑出去一看,原是豐景回來了。
“娘,糯寶,我回來了。”
過了三九天,書院也要冬沐,這孩子可算能回家待一待。
馮氏撇下手頭上的活兒,忙推門囑咐,“院裏窪的那塊地上有冰,慢點走,小心打滑摔了。”
豐景笑吟吟的,剛繞開結冰處,懷裏就闖進一個裹得隻剩倆眼睛的“小粽子”。
“四鍋鍋,好想你呀,對啦,給沒給糯寶買橘子糖葫蘆啊~”小糯寶戴著小風帽,一張嘴,就冒出白色哈氣。
豐景立馬彎眼,屁股一撅,先拱開了跟過來的豐苗。
“買了,有好幾個口味的,你挑幾個自己喜歡吃的,剩下的再給老五和春哥兒。”
牽著妹妹進屋後,把書袋子一倒,裏麵就聚寶盆似的,嘩啦啦出了一堆。
有裹著糯米紙的糖葫蘆,山楂的、橘瓣的、大紅棗的、山楂的、山藥豆的各三串。
除此之外,他還買了五、六個綢布做的頭花,鵝黃色、水青色和灰紫色的都有。
上麵帶著纏枝蓮的暗紋,又各綴了顆仿珍珠,美得小糯寶一手抓一個,直往頭上比劃。
馮氏洗了把手進來,“怎麽樣老四,這些日子累不累,作畫沒耽擱你讀書吧。”
豐景挽住馮氏胳膊,挑了她喜歡的紅棗糖葫蘆,遞到嘴邊。
“放心吧娘,我都是拿課後的工夫來畫,耽擱不了用功。”
說罷,他又掏出兩個小荷包,一個給了馮氏,一個給了小糯寶。
這都是這些日子,豐景被人家請去作畫,賺來的報酬。
馮氏見裏麵有五十兩銀子,又喜又心疼,“給娘幹嗎,好不容易賺的,留著你自己當零花啊。”
她這邊話音一落,炕梢那塊,就見某個小胖丫,已經興奮得嘎了一聲,跟個球似的滿炕滾動了。
馮氏忙過去一瞅。
原來小糯寶的荷包裏,裝的也是五十兩,不過是五十兩的金子!
“難怪這小金迷高興啊,你們一個兩個的就慣著她吧,娘就等著哪天,你們給她蓋個小金屋,讓她躺進去打滾。”
馮氏笑完,這又才想起來,自己竟被兒子“厚此薄彼”了。
“好你個臭小子,真是有了妹妹忘了娘啊!”馮氏佯裝嗔道,但心裏卻是高興。
全家得了好東西,都頭一個想著她閨女,這才是薑家該有的家風!
豐景摸頭笑了,這就跳下地,拉著娘的胳膊哄她,還講了好些書院裏的趣事兒。
比如同窗們都纏著他。
幫親朋好友要他的“花押”,也就是草書簽名。
還有韋院長讓韋庭來送點心,賄賂他快些更新,聽得馮氏滿眼都是笑,隻感慨日子真是越過越有了。
嘮到口幹舌燥,豐景去泡茶時也沒忘了豐苗,從書袋裏掏出五兩銀子,偷偷塞到弟弟手裏。
豐苗高興得一蹦三尺高,又怕被娘發現“充公”,忙拿上倆糖葫蘆,就跑去找旺福,商量著明日去城裏買小炮仗玩。
眼看快到年根,馮氏算完了一年的賬,心裏也有了個想法。
她想給鄉親們拿些分紅,好讓大夥過個好年。
當然,這個算分紅也不是突發奇想,一來當初建仙泉居時,薑家就有過這打算。
二來,湯泉雖是薑家的,可客人們進進出出,難免礙著村裏,鄉親們從未有過抱怨,薑家也該表一表謝意。
馮氏讓豐苗清算過,這一年下來,仙泉居裏裏外外淨剩的銀子,已經有一萬二千多兩。
“咱家也不多給,就給個半成做分紅,拿出六百兩來,讓鄉親們按著人頭分,你們覺得咋樣。”馮氏盤腿坐在炕頭,和孩子們商量。
“散財也是積善修福,況且鄉親們平時幫襯不少,這銀子應該給。”李七巧頭一個點頭。
薑豐年他們也都毫無異議。
於是這事兒就這麽說定。
馮氏便把銀子包好,交給村長父女去分,每戶能分到十幾到三十兩不等。
鄉親們都欣喜得不行,這麽多銀子,可是他們種好幾年的地,都掙不回來的啊!
老李頭幾個爺叔眼睛泛紅,手都跟著抖。
“薑家的,咱們村能有你家,真是我們大夥的福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