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薑豐虎手快,忙把茶杯接住。

他驚詫抬眼,“娘,您這是看到啥了?”

不等馮氏張開嘴,小糯寶就禁不住好奇,撇下櫻桃煎,踮起雙腳趴到了窗棱上。

眾人也都跟上糯寶,一起朝著馮氏的視線,看了過去。

很快,他們就都睜大了眸子!

外麵那可憐的小臉,咋越看越眼熟??

“這好像是……是文才?!”薑豐虎聲音猛的卡殼。

小糯寶急地拍窗戶,“呀,那就是文才鍋鍋!”

薑家人和韋院長震驚不已,好好的孩子,怎麽會殘了身子。

馮氏慘白的臉色恢複了些,“快,文才正在下麵挨打呢,快把他弄上來,我們幫引兒找到這孩子了!”

來不及多想,眾人趕緊便跑出酒樓。

秦不同和店小二還不知是咋的了,都放下手頭上的事情,一起追了出來。

此時,兩個賣貨郎還未停手,繼續發狠似的拳腳並用。

“你這個賊小子,我讓你偷!讓你偷東西!”

“沒了手還能偷,小殘廢,今天不把你打老實了,怕是你還不長記性呢!”

兩個賣貨郎一個騎在文才身上,扇他嘴巴子,另一個對著他僅剩的好腿,用力碾踩幾腳。

見狀,人高馬大的薑豐虎這就衝了過去,一把推開兩個小販,瞪起了眼睛。

“你倆這是要幹啥?是想把這孩子打死嗎!”

那賣貨郎被他氣勢鎮住,隻好暫時收手,但又不肯離去。

這會子,大家忙把目光,落在地上那個滿嘴是血、怎麽都爬不起來的孩子。

隻見他渾身髒汙,穿著不合身的單衣,套著的甚至還是婦人穿的裙子,長到都拖了地,裙擺被踩得稀巴爛。

更糟糕的是,他左腿似乎斷了,隻能拖在地上行走,右邊的手臂也沒了半截,隔著衣裳往外流膿!

薑家人不由瞪大眼睛,哽咽了喉嚨,渾身顫栗。

不敢想,原來那個愛幹淨、懂禮貌的文才,現下竟都不成人樣了。

而文才忍著疼痛,一聲沒吭,直到咬牙抬起頭時,才發現救下自己的原是熟人。

李文才似是覺得窘迫。

勉強從地上爬起,頭一個想到的,居然是拖著傷腿要跑。

薑豐景趕緊將他拽住,聲音發抖地問,“你、你是李文才?怎麽……怎麽會弄成了這樣。”

馮氏也上前抱住了他,“好孩子,是我們啊,你瞧你現在這樣子,還能跑去哪裏,你姐姐可一直在找你呢。”

一聽到引兒的名字,李文才原本麻木的表情,才像是決了堤的河口,終於有了動容。

隨即,他就身子不由癱軟,眼淚仿佛泉眼似的,一下子都噴了出來。

“嗚嗚薑家嬸子。”李文才緩過了神,幾乎是放聲大嚎。

他瘦巴巴的臉頰上,已經見不到什麽肉了,淚水順著凹陷處,汩汩地流淌成小河。

薑家人雖不知他經曆了啥,但知道定是遭了大罪,忍不住覺得揪心極了,難受得直晃頭。

馮氏摟緊這孩子,吸了吸鼻子,“沒事沒事,我們這就帶你回村,不管發生啥事,等到家就好了。”

李文才哭得嗚咽不止,肩膀一抽一抽地抖,“嬸子,可我已經是個廢人了,回去也是個累贅,我這輩子沒出路了。”

看著他空****的袖管,還有滲出袖子的血膿,馮氏的心針紮似的作痛,隻能拍他後背先寬慰。

“等回去咱一起給你想法子,有嬸子和你姐姐在,肯定能讓你以後活得有模有樣,可不許說啥傻話。”

這時,秦不同怕他們在門口站著受風,便讓趕緊帶文才去樓上歇息。

又給了那兩個賣貨郎二十兩銀子,算是賠了竊物,這才哄得貨郎高興離去。

店小二眼圈紅紅,主動拿套幹淨衣裳送去了雅間。

待回到樓上,馮氏拉開椅子,讓李文才先坐著,又拿帕子蘸水給他抹淨了小臉。

薑家人憋了一肚子的疑問,而文才看這秦菜居桌椅華貴,愣是怯得後退幾步,好不容易才敢坐下。

“乖孩子,這些日子你都是咋過來的,在什麽地方落的腳,自打你爹被賣去了媚香樓,你姐和我們在城裏尋了你,可咋到處找不見你人影呢。”馮氏攥著帕子問。

小糯寶老實坐在蕭老太的懷裏,絞著手指頭,眼睛閃著同情,小心瞅著李文才。

李文才頓了頓,摸了下還紅腫的臉頰,話一出口,就差點讓薑家人氣得蹦起來。

“嬸子,這事說來話長了,我爹前陣子缺錢花,喝醉酒後就把我賣給個拍花子的,結果……結果那人就把我胳膊給斷了,弄成殘兒,逼我去街上要飯……”

“我跑過兩次,可被抓回來後吊起來打,還打折了條腿,直到五六天前衙門要來抓那人事,他就帶了其他孩子走了,看我發燒暈死實在走不動,才沒有帶我。”文才說這話時,腦袋瓜垂得低低的。

他停頓了好幾下,滿心滿眼,皆是道不盡的悲傷。

薑豐虎簡直肺都要炸,“啥?你爹把你賣了,才害你成了這樣?那李大康簡直就是畜生不如,虧我從前還叫他一聲李叔。”

馮氏也不由紅了眼眶,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不是玩意的爹,喪盡天良的人販子,為了一點銀子就毀孩子身子,他們將來都不得好死!”她用力咬著牙罵!

蕭老太太皺著眉,“這手段真夠殘忍的,這不就是采生折割嗎,我在京城也見過這種,都是把好好的孩子給弄不健全,拉到街上做叫花子騙錢的。”

李七巧和韋院長都說不出話了,眼淚快要從眼角淌下來,低聲抽泣著。

豐景更是慘白了臉。

看著他的舊同窗,難過得牙齒都在打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