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也是頭一回，這般大張旗鼓地過壽。
鄉親們早早都來了，他站在院子裏，反倒不好意思起來，一直搓手撓頭，紅著耳根子。
“村長爺爺！”
小糯寶踢著短腿跑進來，像隻亮眼的花蝴蝶。
她彎著軟綿綿的腰身，拱著小手，這就朝村長行禮，嫩聲嫩氣道：“糯寶祝村長爺爺，福如西海，壽比北山，越活越年輕！”
小家夥穿得喜氣洋洋，小身子一拱一拱像隻年糕條子，嘴裏還說著吉利話，別提有多喜人了。
鄉親們都忍不住笑，直朝這邊看過來。
村長心頭一甜，趕緊給糯寶抱起：“好，好！有咱糯寶陪爺爺過壽，我老頭子，就沒白活這五十年。”
小糯寶眼睛笑成月牙，快要睜不開了，腮邊肉肉一顫一顫的。
身後的蕭蘭衣忍不住打趣：“小笨蛋，在家教了半天，還是給說錯了，那是福如東海，壽比南山，什麽西海北山的，不倫不類。”
“不管是哪邊的海啊山啊的，隻要是糯寶說的，那就是天籟，我老頭子不管對錯，就隻認糯寶！”村長笑眯眯地捋胡子，力挺寶貝疙瘩。
小糯寶調皮地扭過身，朝蕭蘭衣吐了吐舌頭，做了個小鬼臉。
一旁的旺福見狀，也抹著大鼻涕嘿嘿：“那我就祝姥爺越活越年輕，長命百歲，啊不行，得是長命千歲！”
村長可是“雙標”。
對旺福就挑起刺兒來，朝他腦門敲了一下：“臭小子，還活一千歲呢，這叫啥胡話，那豈不是成老妖精了，你姥爺我能活個七十歲，就是燒高香了。”
小糯寶一聽，順手就給村長爺爺看了下壽數。
看完她立馬笑開了小臉。
不錯不錯，村長是個能壽終正寢的，活個八九十不成問題。
“七十不夠，村長爺爺你會高壽噠，要相信糯寶！”小家夥拍著胸脯保證。
村長笑得可是大聲，胡子都要翹上天了。
糯寶言出必靈，說他能活得久？
那就是真的！
“村長爺爺就借你吉言了，等爺爺老了，糯寶可不許嫌棄爺爺，還得經常來看爺爺啊。”村長高興得臉都紅了。
鄉親們也跟著笑，院子裏，歡聲笑語就沒間斷過。
席麵得是晌午才開，時候還早著，鄉親們坐在簷下等著，順便嘮著莊稼和各村八卦。
馮氏怕楊田梅娘倆忙不過來，便主動請纓，帶著李七巧幫忙做菜。
小糯寶哄完了村長，又閑不住，噔噔跑到娘的身邊轉悠。
“閨女，可別離娘那麽近，娘在洗魚呢，水別濺到你衣裳上。”這時馮氏回頭道。
小糯寶踮著腳尖，盯著馮氏手裏的魚盆，隻見裏麵隻有些泥鰍魚，而且還少得可憐。
至於鍋台上其他食材，也不算太豐盛，除了些青菜之外，就是些雞蛋，一隻老母雞，還有楊田梅昨天特地去割的半盆子豬肉。
其實經曆了幾年旱災，鄉下人過個生辰，能吃上這些已經算不錯。
不過想到今日，其他村子的主事人都要來，村長又很要麵子，小糯寶覺得這席麵還是不能太簡單了。
於是她小胖手一勾，空****的銅盆裏，就頓時被魚蝦肉給填滿了。
那鱖魚還新鮮著，尾巴正用力拍打盆邊，在鍋台上發出“咣當”響動。
“啥聲音？”楊田梅正悶頭燒火，下意識就抬起頭來。
待看到突然冒出來的一堆菜食，她驚得嘴巴都張老大。
“這些都是哪來的，不是我家的，嬸子，是你啥時候帶來的嗎？”楊田梅忙起身問道。
馮氏也怔了一下。
等反應過來時，糯寶已經貓著小胖腰，撒丫子溜了。
隻留下個嘚瑟扭動的小背影，告訴馮氏，她當然就是“罪魁禍首”。
馮氏無奈笑笑，隻好扯謊道：“是剛才我家老大媳婦送來的，你光顧著燒火沒看見吧，今晌咱好好吃一頓，也好讓你爹有麵子。”
沒多久，村口大黃吠了幾聲，外村的老熟人們也搭伴來了。
大夥不好意思空手來，青泉村裏正拿了兩隻燒雞，和幾包大桃酥。
張範建帶了些臘肉。
西山村村長本想帶上兩壇好酒，結果臨出門，被他媳婦兩腳踹回，隻能換上家裏吃不完的鹹菜幹子，羞羞答答地遞了過去。
不過村長不在意這些，隻要大夥能來捧場，他就很舒坦了。
笑眯眯接過東西後，村長這就招呼眾人坐下。
前來吃席的人太多，為了能夠坐開，楊田梅到各家借了十幾張桌子，幾十隻板凳。
桌凳從村長家院裏，一直擺到隔著兩家的張家門前，像是一條長龍。
小糯寶碰巧被分了個高凳，坐著不得勁，索性甩掉鞋子蹲在上麵，撅著小腚等上菜。
待八葷四素全部上齊後，眾人這就開動筷子，吃得好生開懷。
平日裏薑家請客，也是這般豐盛，大柳村的鄉親們都吃習慣了，邊吃邊說笑著。
可是張範建他們這些外村的，卻震驚得神色都變，一時還不敢動筷。
他們都在一桌，低聲嘀咕起來，倒也方便。
“我嘞個乖乖，這些菜可真硬啊！”橋頭村村長眼睛直了。
“燜大蝦、土豆燉排骨、小雞燉蘑菇、蒸鱖魚、肉沫茄子，還有……”張範建邊數邊咽口水，嘴角都濕了：“在我們村，就算是誰家嫁娶，都不舍得這麽吃啊，他們大柳村可真行！”
西山村村長夾走塊雞腿，偷摸包好揣懷裏，留著回家給孫女吃。
“這麽多肉啊魚的，肯定是糯寶家給的，我剛才都聽楊田梅跟老楊說了。”西山村村長酸溜溜道：“你們說，住在大柳村，得跟著糯寶享多少福啊。”
“誰說不是，可惜咱就沒那個命。”
“老楊真是走了狗屎運，村裏有這麽個小祖宗，可以保他後半輩子無憂了！”
各村的村長們那叫一個羨慕。
難得能吃頓好飯，他們說不上幾句，就趕緊狼吞虎咽起來，吃得臉上沾了油也不舍得擦。
青泉村裏正雖然不咋差錢，可也忍不住感歎。
“大柳村的鄉親們啊，福氣還都在後頭呢。”他忽然覺得，做這裏正也挺沒意思，還不如做個大柳村村民，來得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