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景還沒大聽明白,說話間,這時外屋已經飄出飯菜香味兒。
今日要宴請宋老,自然還得是李七巧掌勺,做的全是她拿手好菜。
有醋溜肥腸、幹煸肉絲、酸菜豆腐五花肉、蔥燒大排、油爆蝦、紅燒排骨、小雞燉榛蘑、魚香雞蛋菜,還另有酸黃瓜塊和涼拌土豆絲來解膩。
一共十道菜,非得兩張木桌拚在一起,才能堪堪擺下。
馮氏擺好了桌後,點了點哈喇子直流的豐苗:“宋老他們還沒上桌呢,你小子敢偷吃試試。”
豐苗老實點頭應下,等娘一出屋,他就小手一通抓,什麽肥腸、排骨都往嘴裏塞,惹得糯寶偷笑,豐景搖頭。
這時,馮氏已經出去迎宋老和錦娘了,她囑咐薑豐年,去把村長爺倆和吳大夫一並請來。
“昨個兒是村長帶頭護著咱糯寶,還挨了板子,娘還沒來得及謝人家呢,吳大夫幫咱糯寶弄了藥,快都請來一起吃。”馮氏解下圍裙道。
村長被打得渾身疼,正想吃些有油水的補一補,吳大夫福善堂那邊也沒動筷,於是他們就都興衝衝趕來,聚在院裏說話。
屋子裏,小糯寶左等右等還不開飯,饞得直舔小嘴,很快就忍不住學五哥,抓了隻油爆蝦先啃一會兒。
等宋老他們進屋後,小糯寶忙把吃剩的半隻蝦,懟進春哥兒嘴裏,這就甜滋滋地挨個打著招呼。
“宋爺爺,村長爺爺,吳爺爺,田梅姨,你們都來啦~”
小家夥就這一點好,小嘴巴特別地甜。
大夥一聽,心裏都跟抹了蜜似的,還沒上桌喝酒呢,就已經有些暈乎乎了。
幾個爺爺都伸過手,搶著要抱小糯寶,最後還是宋老動作麻利,最先抱走糯寶,就在炕頭坐下。
待薑家人也都落座後,眾人這就動起筷子,對著菜肴大快朵頤。
村長和吳大夫都可稀罕李七巧的手藝。
尤其是吳大夫。
自打楊二媳婦去福善堂幫工,李七巧便不再過去做飯,饞得吳大夫一到飯點,總來薑家門口聞聞香味,現下更是恨不得多幹兩碗飯。
就連吃慣了山珍海味的宋老,也不由眼底發亮:“這些菜的味道,和我府裏的廚娘比還要盛過一籌,想來就算是在城裏開酒樓,也是綽綽有餘了。”
小糯寶叼走他筷頭的肥腸,驕傲地嗚嗚道:“宋爺爺還不知道吧,這是糯寶二嫂嫂掌的勺,村裏鄉親都吃過二嫂做的飯呢,就沒有一個不誇的!”
李七巧得了小姑子讚揚,瓜子臉紅得像個蘋果。
“那可不,糯寶就喜歡吃弟妹做的菜,回回非得吃撐了肚皮,才肯下桌呢。”薑豐年故意揭短道。
大夥一聽,頓時都起哄笑起來。
吳大夫這才恍然拍腿:“難怪呢,我就說糯寶咋越來越沉了,看來這根兒都在你二嫂的好手藝上啊。”
“哈哈哈!”村長他們忍不住笑得歡實,眼裏滿是對糯寶的寵溺。
小糯寶不樂意地扭過身,故意拿小屁股對著吳大夫他們,小嘴撅得老高,就差能掛油瓶了。
宋老為了哄她,忙剝了兩個大蝦,在她嘴邊晃晃:“好好,我們都不笑了,糯寶快來吃油爆蝦,不然宋爺爺就自己吃嘍。”
小糯寶雖還嘟著臉蛋,但小嘴巴卻很誠實。
眼看宋老要把蝦肉拿走,小糯寶不舍得放過,這就氣鼓鼓一口都咬走了。
這頓飯,宋老吃得可是忙活。
他把糯寶抱在腿上,不是給她剝蝦,就是為她剔掉五花肉的肥邊。
光這樣還不算完,每口肉,宋老還都要親自喂到糯寶嘴裏,看她吃得小嘴香噴噴,他比自己吃了還要滿足。
原本,村長和吳大夫還忌憚著宋老身份,說笑也拘謹些,可見宋老寵著糯寶時和他們一樣,這便一下子拉近了距離。
飯桌上,也很快就說笑開了,氣氛越加熱鬧。
村長和薑豐年他們聊著今年莊稼。
馮氏和吳大夫嘮著福善堂的閑事。
宋老邊喂孩子邊聽,感興趣時,也會跟著說上兩句。
這時,吳大夫好奇長白城的近況,便問了一嘴:“國公爺,聽說你這趟是從長白城來的,不知那邊的關市可還熱鬧嗎,商隊都多不多?”
說著,吳大夫呷了一口米酒,懷念起他年輕時,跟著商隊去長白城行醫的往事。
宋老卻搖頭:“哪裏還有什麽關市,半年前就已經停了,咱們的百姓,也早就不和竊北國的商戶有交易了。”
“這是為何?”吳大夫不由驚訝。
長白城是邊陲之地,離南紀國的附屬國竊北很近。
南紀國頗為重商,所以幾十年前,便在邊陲設了很多關市,專用來讓平民商隊,和附屬國的商戶們互通貿易,甚至還減免了關市商稅。
宋老猶很無奈,索性道:“還能為何,左不過皇上一句話的事兒。先前,有幾個大臣給聖上上折子,說是關市生意再多,也收不到多少稅銀入國庫,反而還要加派人手和戌軍,打理關市,於是說停就給停了。”
吳大夫可惜地捏緊筷子:“咋還能這麽辦啊,長白城人少,不管是種地賣菜為生的,還是開酒樓茶館生意的,他們當地好多百姓,可就靠著每年來的商隊,才能多賺些銀子,改善生活啊。”
薑豐年也跟著蹙眉。
“難怪今年我在雲城,極少看見竊北小國那邊的產物,原是關市不開的緣故,咱們南紀國靠著各地關市吃飯的百姓可不少,估計又要有好些人,不得不另轉他行了。”
言語間,他們都透出不滿之意,畢竟這些年,朝廷對待百姓的生存大計,已經是越來越不在乎了。
宋老沉下眸子,默而不語。
這兩年荒唐事多,何止停掉關市而已。
戶部那邊,剛一挑唆皇上取消關市,轉頭就以關市不開、各國特產難采買為由,從國庫撥了更大一筆銀子,美其名曰是為宮裏采購特產去了。
朝中臣子,誰人不知這是戶部貪贓的借口。
可偏偏六部一個鼻子出氣,別說是旁人了,就連國師都隻是勉強能和他們製衡,其他人更就不敢多嘴說什麽。
宋老皺著眉,要隻是這樣也就罷了,可他這趟前去長白城,竟還發現有重臣在背後操控,做起了拐女子賣去竊北的勾當,實在可惡至極。
隻是未查明主使前,此事還不宜說太多。
宋老搖搖頭,隻能舉起酒碗,仰頭喝下,把苦悶就酒吞在了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