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帳中,劉嵐靜坐著,心中卻是一點都不平靜,匈奴竟敢在此時率兵而來,這目的不言而喻,是想再次染指中原。

之前,劉菁也曾推測過匈奴會有動靜,不過隨即想到父皇已經派了人去監視了達倫一部,因而才將他們暫且略去不談。

“宋將軍,今夜到底要見何人?”

局麵因為匈奴人變得有些混亂,說實話,劉嵐心中有些不知所措了,此刻,久經沙場的宋謙自然成為他心中的靠石。

昨夜,宋謙與劉嵐道了匈奴在百裏之外便沒了動靜,不用說,是在等著時機,打算獲取漁翁之利。

所以,今夜,宋謙說有重要的人想與他見麵,商議匈奴的事情,讓劉嵐心中有些摸不著頭腦了,難道是父皇派人來了?

“殿下,請稍安勿躁,來人很快就要到了。”

聽罷,劉嵐隻得收起心,繼續等著,直到子時之後,營地變得寂靜開來,帳外微弱的腳步聲傳來。

“將軍,人來了。”

話音落下,宋謙還未來得及走出去,帳簾被人卷起,不多時,三道身影走進了劉嵐的眼中,卻著實的嚇了他一跳。

走著最前麵的那張臉雖然隔了七年,但是劉嵐依舊記憶如新,那笑容亦如當年的溫和,不是眼下與他對戰的劉風是誰?

“好久不見了,二殿下!”

帶著張邈與韓傑走進帳中,劉風對著劉嵐笑著道,另一旁的宋謙則是走了出去吩咐左右加強防衛。

被劉風這麽問候,劉嵐震驚之餘,心卻猛烈的跳動起來,倘若此刻,喚人來將他抓住,那鹿鳴豈不是元氣大傷,或許,能一舉拿下鹿鳴城!

“殿下,還是別想那些不切實際的事情了,劉風既然敢來此,當然是做好了防備,倒不如商談一番如何退去匈奴人才是,這也正是宋將軍願意幫忙的原因。”

輕鬆的一句話,將劉嵐那升起的野心也撲滅,順便也給宋謙洗去了與他是同一陣營的嫌疑,即便是宋謙,也佩服起劉風心思的縝密。

看著已經坐到一邊的劉風,那隨和的氣度,應當不是在開玩笑,而且在劉嵐記憶中,眼前之人從來都不做無把握的事情,想來是做好了準備,否則也不會冒著生命危險來他的大營。

“東陵王,長安一別,的確是多年未見,沒想再次重逢之時你我竟是這種局麵,不禁讓人感到世事無常。”

被劉風一語點破,劉嵐也做那些小盤算了,倒也是恢複了本性,感歎了一句。

劉嵐這模樣讓劉風也有些驚奇,在他腦中,劉嵐隻是那個胖胖的,隻會問著好奇事物的小孩兒。

幾年不見,劉嵐的樣子並未做多少改變,但是眼神卻多了幾分內斂之色,這該是有多少的經曆,才使得那雙童真的眼睛變得這般?

感歎歸感歎,劉風還是有著正事要做,遂接著劉嵐的話語說著,“殿下說的極是,當初殿下隻是孩提稚子,如今也是統帥一方的風雲人物了。劉風此次前來,話不多說,用意很明確,希望殿下能與鹿鳴一起圍剿匈奴。”

“圍剿匈奴?”

劉風說的讓劉嵐頗為的心動,但他知道,不能將所想表露出來,因為他不再是當年的那個懵懂小孩了。

如今,他劉嵐已經有了可以和一直以來崇拜的對象平起平坐的能力,若不是有前兩日的慘敗,劉嵐的心中應該會很興奮。

剿滅匈奴,劉嵐並不是不想,自古以來,書中便流傳著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道理,而且匈奴在漢禹交戰之際,舉兵南下,劉嵐的血性也被點燃了,很想與匈奴痛快的戰一場,亦如當年的劉風那般。

隻是調轉方向,與匈奴作戰,劉嵐不得不慎重的考慮,因為這違背了父皇的用意,並且還給了世人他與鹿鳴聯合的表象,以後朝中之人,特別是太子劉瀟搬弄是非起來,劉嵐將很難洗脫通敵的罪名。

更為重要的是,劉嵐不清楚匈奴是否與鹿鳴有著協議,自從草原一分為二之後,達倫由西漢皇室秘密支持,而木劄特一部則是由鹿鳴暗中相助。

這些,劉嵐都清楚,正因為如此,他不知該如何做出決定,萬一這些都是劉風的謀劃,他的兵力剛與匈奴開戰,身後的鹿鳴城便亮出刀劍,那時劉嵐的隊伍豈不是要全軍覆沒?

將視線轉向在不遠處靜坐的宋謙,對於劉風的突然出現,劉嵐清楚,其中定然和著宋謙有必不可少的關係。

若不是宋謙為西漢極為重要的三品執金吾,劉嵐甚至會懷疑他是劉風的人。

此刻,宋謙隻是聽著,並不出聲,所以,不用問,劉嵐也能知道,宋謙的是讚同劉風的主張,二者聯手,先將礙眼的匈奴人消滅。

“東陵王,你說的誠實不錯,你我即便如何的相爭,那也是中原內部的事情,匈奴人確實不該插手,甚至是想坐山觀虎鬥,但是,你又怎能保證這不是一場陰謀?”

感覺到劉嵐的目光,宋謙沉聲對著劉風問道,這是讓劉嵐點頭同意的關鍵,出於內心,他也很想知道劉風是有何種說辭。

“宋將軍,這個倒是不用擔心,隻要你們時刻保持著警惕,劉風也不會使那些見不得人的把戲,實話實說吧,木劄特已經帶人望著嚴角而去,鹿鳴城也要帶人去支援,城中隻有四萬人,難道貴朝二十幾萬的大軍還怕了鹿鳴城的區區四萬人不成?”

“當然不是,我大漢泱泱幾萬裏,哪裏會怕你鹿鳴這彈丸之地!”

聽著劉風輕視的話語,劉嵐瞬間站了起來,怒斥著劉風,小小的身子竟然散發出淡淡的帝王威嚴。

不錯,是棵好苗子,比劉瀟強上不少,也算是劉季的福氣!

劉風心中暗讚道,但是對劉嵐的氣勢絲毫不在意,臉上滿是玩味的笑容,在這時候,他腦子裏想得卻是要不要將這有著帝王風度的劉嵐除去。

見劉風這模樣,劉嵐怒火再次燒起,甩著衣袖離去,“宋將軍,替孤送客!”

“宋叔父,你覺得這件事能有幾分把握?”在劉嵐走後,劉風輕聲對著身旁的宋謙問著。

“少主,單憑劉嵐自己,怕是剛才便有了幾分成功,再由屬下策劃一番,定然是用不了幾日便能實現聯手滅匈奴的計劃,可是如今有她在,怕是要費些周折了。”

“她是誰?”

“漢朝茜怡公主,劉菁!”

竟然是劉菁,聽到這名字,劉風很是震驚,第一次見到劉菁的時候,隻是知道劉季這個漂亮的女兒對於行軍布陣比較敢興趣,卻沒想到有朝一日會與她在沙場上對陣。

劉菁在軍中,不用說,前些日子的較量之中肯定有著她的謀劃,說不定婁底縣那招使劉風措手不及的棋就是劉菁的主意。

思索了片刻,劉風跟宋謙討來了筆墨,迅速的寫了起來,很快,放下筆,在宋謙讚賞的目光中將墨跡吹幹遞了過去,“宋叔父,還請將這個交由茜怡公主,或許,能起到作用。”

“煮豆持作羹,漉菽以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一隻較小的營帳中,身穿侍衛服侍的劉菁正拿著劉風寫的那張紙,念完之後,卻是沉聲不語起來。

這是曹植的七步詩,當然,這世還沒有曹植,所以成為了劉風的作品,這首詩卻也是應場,用在此時,再合適不過了。

將信抓住手心,劉菁的思緒轉動了,這是宋謙將軍送來的,說是鹿鳴城長箭射出來的,而信紙也確實有著綁在箭矢上的折痕。

信的言語很簡單,劉菁當然知道其含義,在匈奴鐵騎南下之時,漢禹正如詩中所說的豆與釜,做著同根相生卻相殘的舉動。

這應該是劉風的筆跡,特地研究過劉風筆跡的劉菁當然能一眼認出,而且,當今世上,也隻有他有如此令人傾慕的才華。

雖然心中極力的想應了下來,但劉菁卻努力的平息下來,此刻,並不是感情用事的時候,有些事情使她不得不考慮的。

為何宋將軍會派人將此信送到她這裏?難道是皇弟的安排,如果是,那為何皇弟不親自來與她商議,這與他的性子不相符。

但如果不是,便是表示皇弟還不知情,那便是宋謙刻意繞過劉嵐讓她隻曉得,想到這,劉菁心中不禁生出了後怕。

宋謙派人將信送來,他肯定是讚成劉風所說,這表明執金吾宋謙與著鹿鳴城有著勾結!

倘若真的如此,憑著宋謙在軍中的威望,他們姐弟可就是危在旦夕,當下,劉菁莫名的焦急起來,怪不得見不到皇弟,難不成他已經遭到了不測?

心慌了起來,劉菁也顧不得多想,胡亂的將那封信塞進懷中,便朝著外麵走去,她要去劉嵐的帥帳,但願之前所想隻不過是胡思亂想而已。

衝進帥帳,裏麵燈火未滅,床褥之上卻不見劉嵐的蹤影,劉菁的臉頓時白了,差點一個踉蹌沒站穩跌倒在地。

“皇弟!”

驚呼著,劉菁猛的轉身,往外跑去,可就在衝出簾布的時候,與人撞到了一起,身上頓時一陣疼痛。

可是劉菁馬上就忘記了疼痛,因為她聽到了熟悉的聲音,有些低,卻是充滿著關切之意,“皇姐,你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