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禹宮中,略顯壓抑的養心殿內,床榻上的裕興帝聽著孫沫飛支吾著將鹿鳴的戰況說完之後,猛的咳嗽起來,臉色白的嚇人,揮手將在一旁伺候的於總管遞過來的藥碗給打翻。

當啷!

清脆的一聲之下,一隻青色的瓷碗瞬間裂成了幾瓣,於總管忙跪了下來,滿臉惶恐的請罪著。

“奴才該死!”

“咳咳咳。。。。。。該死,你們都該死!”

捂著嘴,裕興帝不住的咳嗽著,在孫沫飛撫摸後背下,好一陣子才使得氣息順暢了起來,但臉上卻滿是怒氣,虛弱的身體上散發出強烈的殺氣,讓這充滿藥味的養心殿變得更加怪異的靜謐。

“父皇”,孫沫飛猶豫了片刻,輕聲勸慰道,“父皇不要動怒,要為大禹的社稷保重龍體,至於鹿鳴城的事情,還是讓兒臣來處理吧。”

看著裕興帝憔悴的身形,孫沫飛心中滿是酸楚,父皇現在做的事情他心中很明白,是給自己鋪平登基的道路。

但孫沫飛卻無法對鹿鳴下手,因為那裏有著他結識的好友,有他看著長大的一母同胞的妹妹,隻能委婉的勸著裕興帝放棄對鹿鳴的鎮壓。

“你現在是監國,國家大事理應有你處理”,良久,皺著眉沉思的裕興帝才緩緩的開了口,“不過逸清你是朕的兒子,所為知子莫如父,劉風這件事還是由朕親自來處理,你先下去吧!”

孫沫飛還想說些什麽,可是看到閉上雙眼的裕興帝,話到了嘴邊也說不出口,隻能行了禮往外走去。

“老家夥,別跪著了,將這破碗收拾收拾,也出去吧!”

待孫沫飛離去之後,裕興帝悠悠的說了一句,依舊跪著的於總管低首稱是,趕忙的將地麵收拾幹淨,退到殿外,在門口候著。

人都散去了,裕興帝歎了一口氣,胸口這才感覺舒服了許多,但稍後卻不由自主的想到鹿鳴城之事。

鹿鳴城三個字已經讓他鬱結了好多日,二十萬大軍前往,卻依舊丟盔卸甲潰敗而回。

這是多麽大的一個笑話!

想到這,本平靜下來的心再次劇烈的跳動起來,手緊緊抓著被衾,胸口也開始不斷的起伏著,養心殿的寧靜又一次被咳嗽之聲給打破了。

突然,一隻手伸了過來,在他的胸口撫摸著,睜開眼,卻見是半頭花白的老皇帝孫玉璞,裕興帝露出一臉的苦笑,“皇兄,你來啦,沒想到皇弟又回到了當初被皇兄照料的小兒了!”

孫玉璞笑著遞過另一手端著的藥碗,“時光總是不等人,皇弟啊,不得不說我們都老了,來,還是先把藥給喝了,這可是八妹連續幾天熬夜查閱古書後精心配製的藥方,喝完之後睡一覺,你就什麽事情都沒了。”

聽到這句話,裕興帝隻覺得眼睛很酸,年幼之時生病也常是這樣,哪怕是簡單的傷寒,也有八皇姐到處尋找醫書,皇兄在一旁照顧著,這一刻,好像都回到了從前,那個天真的時候,無需考慮這些爾虞我詐的世間俗事。

將藥全都喝完,裕興帝臉上依然是開心的笑容,老皇帝的也是麵露笑容的接過藥碗,放到一邊的桌案上。

伸手在自己變白的鬢發上摸過,“皇兄說的不錯,轉眼間你我就已經垂暮之年了,真是歲月不饒人啊!”

“你看你,這麽點白發就感慨了,能和為兄滿頭霜花相比麽?”老皇帝笑著用手在頭上摸了摸,“所以皇弟你還是安心養病,等身體康複了,照樣可以笑看天下,指點江山!”

聽了老皇帝的話,裕興帝臉上的笑容慢慢的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愁容,“皇兄,皇弟我的身體還是清楚的,這幾年本就是借來的,隻是皇弟心中很是不甘心啊,要是再給我兩年,大禹肯定會強盛幾分,可是命不卻由己!”

這番話讓老皇帝心中泛起一絲的酸苦,望著滿是病態的裕興帝,一時間竟不知道說些什麽。

要知道,皇弟可是剛過不惑年華,比他整整小了十二歲,可是現在身體卻如此的不濟,生命猶如秋後殘花,變得脆弱不堪。

“真的要除去那小兒麽?”

沉默了好久,孫玉璞打破了沉寂,裕興帝當然明白他所說的小兒指的是鹿鳴城的劉風,歎了一口氣,身子往上移了移,“皇兄,實話說來,劉風他才華過人,曾經我也想好好的將此子培養城大禹的支撐,或許借著他的力量實現國家的振興。”

“但是這病情來的預料之中卻又是太突然,打破了我全部的計劃,若是留下他,逸清那小子宅心仁厚,肯定降不住劉風,到時候怕會影響大禹的根基啊!”

裕興帝的話讓老皇帝不禁點頭認同,他私下裏也不止一次的想著如何對待劉風,最終的出來的結論也和裕興帝的所為相同。

臣子是帝王的臣子,若是連控製的把握都沒有,那寧願毀去!

這便是帝王之術,做過皇帝的孫玉璞當然知道其中的奧妙,縱使他怎麽的欣賞劉風的才華,但在大禹皇位交出的那刻起,從此國家命運的決定也已一同轉交到了裕興帝手中。

“那接下來皇弟該如何去做?現在的局勢讓劉風心甘情願的臣服已是不可能實現的事情,皇弟要怎麽去將它擺平?”

“嗬嗬”,苦笑之後,裕興帝麵容頗為無奈,“皇兄心中已經知曉又何必來問我,現到如今隻能將其招入到瀾陵城中趁機斬殺,至於其他,皇弟還真是沒有別的想法了。”

話音落下,孫玉璞沒有接起,隻是沉默的看著裕興帝,後者則是靠在那枕頭之上,慢慢的閉上眼睛。

在裕興帝與老皇帝對話之時,鹿鳴城的主要人物也在會議室中商議著目前的局勢。前幾日以六萬破敵二十五萬,連斬幾十名的將領,使得朝廷大軍最終散去的結果鼓舞了全城的百姓。

作為北方小城,鹿鳴本是貧瘠之所,朝廷對這裏的百姓來說有些遙遠,山高皇帝遠,不管在位者暴政還是仁義,都與他們的生活沒有多少的影響。

但劉風對鹿鳴的百姓來說就不一樣了,正是因為劉風等人的辛勤努力才有今日的成就,所以當聽到朝廷大軍潰敗之後,滿城百姓載歌載舞,熱鬧的場麵絲毫不亞於五年前擊敗匈奴。

對於他們來說,隻要對鹿鳴發兵那就是破壞已有的幸福生活,不管你是朝廷的軍隊還是匈奴的騎兵,在性質上來說沒有什麽區別。

可是現在劉風他們沒有百姓這麽輕鬆,擊敗程遠的二十五萬大軍確實是一個不小的勝利,但是眼前困境卻沒有解決,反而恰恰是一個開始。

因為裕興帝的一道聖旨已經到了鹿鳴,沒有提及出兵討伐鹿鳴的事情,隻是讓他即可起程進京解釋四年不在守城的緣由。

“玉倌,這瀾陵城萬萬不能去,要不咱現在就反了算了,省的受他皇帝老兒的氣!”

魯海猛的一拍桌子,大聲的說道著,而他的話音落下,卻沒有人反對,眾人一致的望向了劉風,似乎這早就成了他們默認的事實,隻是在等待劉風開口而已。

“魯大哥,小弟可是良民,上忠於朝廷,下愛護百姓,你怎麽能讓我做出這樣大逆不道的事情,豈不是要陷小弟於不忠不義的境地?”

劉風麵帶微笑的慢慢說著,讓眾人臉上立馬湧現出不屑,更甚有之,張邈居然口做嘔吐之狀,就連溫雅如玉的段淳於都一副漠然的搖頭獨自的拔出酒壺塞子飲了幾口酒。

這情景讓劉風很是無奈的翻了翻白眼,這幫家夥,難道連幽默都不會了,居然都這死樣子!

“咳咳。。。。。。”

輕咳幾聲掩飾住尷尬之色,“好吧,你們這麽不配合,那就說正經的,瀾陵城必須得去,至於原因,諸位想必都明白,畢竟我現在還是東禹的朝臣,皇令還是不能抗拒的。”

“可是玉倌”,見劉風正經起來,張邈也收拾起玩鬧的心態,臉上滿是凝重,“這是一步殺棋,隻要你進了瀾陵城恐怕要九死一生啊!”

其餘人都點著頭認同張邈的話,以裕興帝之前的動作來看,除去鹿鳴城是必行之舉,既然大軍拿不下城池,那就退而求其次,殺了鹿鳴的核心劉風同樣能起到瓦解鹿鳴的效果。

感覺到眾人的擔心,劉風笑著擺了擺手,“這個大家倒是不要擔心,若是裕興帝真的要對我下手大不了開溜,到時候在世人麵前站不住腳的可就是他了,這樣在百姓心中也能多博得一些支持。”

去瀾陵贏得輿論支持是劉風打定主意進京的原因之一,當然其中也有他武道修為提升的自信,在回鹿鳴的時候,經過瀾陵城外之時,他並沒有感覺到超於靈境的高手存在,這樣一來,瀾陵城能對劉風產生威脅的人還真沒有幾個。

“不錯,好一個富貴險中求”,段淳於笑著飲了一大口酒,“玉倌的主張不錯,但是其中還有細節需要詳細謀劃,你身係鹿鳴的安危,可不能有半點差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