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衛英的一道皇命,所以沒有人敢踏進忘魂殿裏半步,盡管外麵已經開始白幡招展,旌旗漫天,那個讓全國人都為之敬仰的三皇子衛颯殿下,因為得了暴疾而一命嗚呼,隻是這個消息還在封鎖之中,衛英不是傻子,他不會讓這個消息這樣快的流傳出去。
衛英唯一擔心的是他的兒子的屍體如果不能很快的入土為安的話,就要腐爛了,這夏末的季節,讓他很難受。他的兒子不能這樣不聲不響的死掉。衛英已經傳令給禁衛軍,讓他們徹查當天的事情。把一切來龍去脈全都調查清楚才可以回來。
忘魂殿裏,仍舊有一個人垂死的抱著一個已經死透了的人,她的胸前流滿了鮮血,似乎氣脈也受到了損傷,可是,她一動也不動,似乎是在等待著讓自己鮮血流盡的那一刻出現。那樣的話,她就可以追的上他,再告訴他一遍,自己很喜歡那根銀簪子,也想要把那玉墜子送給他,做定情的信物。
更想要告訴他一句真話,其實他一直念來念去的“小溪兒”並不是她的真名字,她有一個很好聽,很高雅的公主一樣的名字,她叫融嫣,本來就是一個公主。
不過是一個亡了國的公主的名字,很不巧的是,讓她亡國的人,是他的老子,衛英罷了。好吧,但是這些都沒有讓她感到悲傷和為難,她也不在乎。她目前最在乎的是他,是他這個壞蛋。若溪呆呆的坐著,抱著衛颯的雙手都開始發僵,說實在的,她的眼前似乎有無數的金星再跳,她已經看不清楚他了。
若溪慘然一笑,“衛颯,我忘了告訴你一個秘密。”
“我一點也不討厭你,相反,我很喜歡你,你和那個弦月要成親了,我嫉妒的要發瘋,我想讓她死,想離開這裏,是因為我害怕,害怕完完全全的失去你,而現在,弦月還活著,我也還在這裏,而你,卻再也不能回來了。衛颯,我是不是做了一件天大的蠢事?”
那個人依舊是閉著眼,不動也不說話。
若溪艱難的舉起手掌來,撫摸上他的頭發,很柔順,很光滑,似乎還蘊含了那天的雨水的味道。
她艱難的起身,此時的大殿裏已經沒有了什麽人可以讓她使喚,可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當她走到大門旁的時候,聽見了有人低低的啜泣的聲音,似乎在壓抑著,不敢高聲哭出來的樣子。
是寶焰。
她虛弱的對著門口說,“寶焰,來,替你主子打點熱水來,我要替他擦幹淨。”
寶焰渾身抖了一抖,見鬼似的看著滿身是血的她,“王妃!您……您還活著!”若溪幹裂的嘴唇跳出血珠來,虛弱的笑,“是,活著,不過,也快了。”
“我去傳太醫!”他拔腿就要跑,被若溪拉住,“不,不用了,寶焰,快去打水吧,我可能……也堅持不了多久了。”
寶焰的眼淚又落了下來,“我這就去,我這就去。”
若溪扶著窗戶,顫巍巍的不讓自己倒下,就那麽安靜的等著寶焰回來。不大一會兒的功夫,寶焰真的端著水跑了回來,還有潔白的毛巾。
“王妃,寶焰……也想送一送殿下。”話未必,他已經泣不成聲。
若溪點了點頭,用手捂著自己的胸口,那裏麵有十幾根銀針牢牢地紮在裏麵,隻要她一動或者是呼吸,就會感到刺骨的疼痛。
但是她不在乎,她現在隻在乎一件事,就是她要去見衛颯了,但是在那之前要把衛颯弄幹淨才行。
“好吧,正好你和他再說說話。”
若溪終於扛不住了,將身體一歪,靠在雕花的大床上,感受著生命的匆匆流逝,也感受著自己的一顆心,逐漸的慢了下來。她最後一句話是對著寶焰說的,“寶焰,待會兒記得給我也擦幹淨了,然後,和他放在一處。”這一句話倒是說得沒有絮絮叨叨的虛弱不堪,隻是寶焰卻淚流滿麵。不敢回頭去看,隻是點頭,“是,王妃,寶焰記住了。”
門口似乎有人在跳,有人在鬧,有人在笑,也有人在哭。
好吵,好亂啊。
若溪緩緩地閉上了眼睛,最後看了一眼躺在那床上的紅衣男人,他還穿著一身喜服。
“咣當。”一聲巨響,讓人不驚愕也不行,是一個不認識的女孩子,她穿一身淺藍色的衣裙,腦袋上戴著一頂鬥笠,鬥笠的帽簷很低,遮住了她的大半張臉。剛才這個門就是她踹開的。
真是大膽!這裏可是衛颯的府邸啊,誰人敢這麽囂張?寶焰驚訝的回頭去看,還沒來得及弄明白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兒的時候,就感覺脖子上一麻,“靠邊靠邊,這人要是這麽擺著的話,不等死還能怎麽著?”
他的身後跟著進來了一個人,穿著白色的衣袍,他和這個女人的目標果然不同,那女人進來就撲倒跟前去看那個衛颯,而這男人則是進來之後,直接將若溪攔腰抱起,輕聲的呼喚,“嫣兒?嫣兒?”
寶焰一頭霧水,他還在迷蒙之中,就看見那個帶著鬥笠的女孩子朝他一瞪眼,“想讓他活過來麽?”
寶焰拚命地點頭,眼淚都掉了出來。
“那好,那就去取一套銀針,還有蠟燭來。”她說,寶焰立馬去辦,半路上跑得自己的腳丫子都快斷掉了,他也不在意。
銀針和蠟燭都被取了來,放到她的眼前。
那女子輕輕地用一種藥水擦拭了下自己的雙手,然後取出銀針,讓自己鎮靜下來,用銀針在蠟燭上挨個烤過,然後再將它們挑上一點藥粉,就那麽直接的插進了衛颯的穴道裏,衛颯雖然已經早就沒有了呼吸和感覺,但是眼尖的寶焰發現,當那銀針紮進他的身體裏的時候,衛颯身上的肌肉明顯的有收縮的現象。
“殿下!”他太高興了,這不是表明,衛颯還活著麽?
那少女顯然也是一愣,第二針紮下去的時候,她嗬嗬的笑了下,對著一旁幹著急的白衣男子說道,“喂,白川,你看這個皇宮裏的事兒是不是都很有趣,這人明明能活,他們卻說他死了。”
白川黑著一張臉,將若溪抱了過去,“別光顧著救這個,還有這個。”
少女嗬嗬的笑了下,手上的動作還是那麽的麻利,沒有因為她在說話而減慢速度,“你也沒說讓我先救女的啊。再說了,這個男人好看的很,不救,可惜了。”
白川哭笑不得,隻好先用真氣給懷裏的若溪度氣。那少女那眼睛瞄了他一下,“別光用真氣,要在她的璿璣穴上度進去才有用。”
白川果然立馬按照她說的去辦,結果就看到懷裏的女人真的有一點鬆動了神情的跡象。若溪的睫毛動了動,眼睛還沒有睜開的時候,手就已經牢牢地抓住了他的前襟,“白……白川。”
“是我。”他的心陡然一動。她認得他。
若溪苦笑了下,“救救,衛颯……”說完,又昏了過去。剛剛被吊高了的情緒又被狠狠地摔倒了穀底,這滋味真是不好受。但是為了讓她安心,白川還是很認真的回答了她的話,“嗯,正在救他。”
若溪的神色一鬆,昏了過去。
那少女手上的銀針似乎會飛一樣,讓人眼花繚亂,衛颯的身上不大一會兒的功夫就被紮成了蜂窩樣,讓他看起來很滑稽。
少女一頓施針完畢,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你懷裏那個,不是什麽大事兒,來拿過來我看看。”白川趕緊將若溪抱了過去,“這個,不能死。”他看著少女的眼睛說。
“那那個你似乎很盼著他死似的。”少女調侃著說,然而手裏卻很麻利的將若溪的衣服解開,一一挑出來那些作怪的銀針,順便止住了不斷用出來的血。
許久,那少女用小碗借了一點若溪的血,放在唇邊嚐了嚐,“唔,這不是有現成的解藥麽?怎麽還舍近求遠,這些蠢人。”她自己嘀咕了半天,將那點血放到了衛颯的嘴邊,不知道是捏了他的什麽神秘的穴道,衛颯乖乖的將那血喝了下去,百川看得目瞪口呆,這個女人的醫術好的沒話說,這他知道,但是……她似乎還會一些他從來不認識的本事。
那少女知道他在盯著她看,嘿嘿的笑著轉過臉來,眼睛裏有著淡淡的紫色光暈在流轉,如同天邊的夜幕下的一顆寶石。
璀璨奪目,光華萬千。
“過來扶著點她。”白川趕緊走過來扶著若溪的雙臂。那些細密的傷口已經不再出血,可是那傷口細密的也實在是讓人感到驚訝和心痛。
“好了。”一碗血喂了衛颯喝下去之後,那少女輕輕鬆鬆一笑,“這個人死屍死不了了,但是,他活著,以後也會是個痛苦。”
“怎麽說?”白川看著她。
“唔,現在還不好說,不過,十有八九是我說的那樣的,不過真的是那樣的話,你要讓你懷裏的那位,做好了準備。”
她收起了自己的行囊,準備離開的時候,就看到忘魂殿的外麵,已經改了一番陣仗,是衛英親自帶著親兵衛隊到來,少女幽幽一歎,將背上的行囊往腰上一挎,看著白川說,“咱們好像有點小麻煩。”
白川一手抱著若溪,一手握住了自己的劍。
“就他們?來得正好,用他們的血來祭劍也不錯。”他傲然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