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溪兒,可睡醒了麽?”

一覺醒來的若溪傻愣愣的瞧著麵前被無限放大了的俊男美臉發了好大一陣呆,直到口水都留了出來也沒察覺,睜著兩隻迷迷糊糊的眼睛,對著他看了半天,伸手掐了掐俊男的臉,翻了個身,“噩夢啊。”然後繼續大睡。

俊男似乎石化了幾秒,然後爆出一點輕輕的笑聲,他笑得清淺,聲音也是那種迷死人的低沉,但聽在若溪的耳朵裏簡直就是來自地獄惡魔的吟唱一般,打了個激靈,噌得坐起來,差點撞上對麵的美男。

“三殿下?”

美男愣住半晌,隨即有冰涼的手指點在若溪的額頭上,仿佛是給迷失在荒漠的人一點清水般的恩惠,又像是佛祖在菩提樹下獲得的那壺醍醐瓊漿……若溪隻覺得自己渾身上下每一個汗毛孔裏都感覺到了對方的熟悉和溫暖,盡管眼前這個人的手指是冰一樣的冰冷。

“先生?”小聲的詢問了下,看到對方溫柔的眼眸,若溪才敢確定眼前的這個美男是久未見麵的先生白川。

白川一如既往的身穿白色如月牙般的長衫,即便是在冬日也絲毫不能從他的身上感受到一點帶你的冰涼,白川並不愛笑,尤其是最近十年,也隻有在對著這個人的時候才會露出一絲笑意。

隻是眼前的這個人也麵目前非。

皺了皺眉,似乎是想要甩掉這種陌生感,白川的手指沿著若溪的臉頰遊走,摸了又摸,直到若溪反應過來他在做什麽,臉上一紅,打掉他的手,“先生,你怎麽來了?”

白川好看的眉毛挑了下,收回作怪的手指,撚在自己的發梢,“我隻怕再不來,嫣兒你就徹底不認得我了。”

“額。”白若溪一口口水橫在自己的嗓子,不安的扭了扭手指,又摸了摸剛剛被白川摸過的臉頰,挪揄了半晌,“這樣……也會被先生認出來麽?”

難得聽見她這麽可愛的反問,白川啞然失笑,一笑之下,他的側臉顯出和嚴肅時截然不同的柔和線條。若溪看著他,此時正是午後,陽光從他的背後打來,逆光的光暈斜斜的籠罩在他年輕卻成熟的側臉上,一半的臉在黑暗的陰影之中,一半的臉被淡淡的柔光籠罩……若溪忽然發現他純白的月色衣服之後似乎延伸著比日光更長的朦朧光環。

輕輕低下頭,並不長的睫毛撲在她的眼瞼上,若溪輕輕的說道,“先生……我……”

對方沒有回答,靜靜的等待著她繼續往下說。

“我……”

似乎窗外的枯枝被風吹起一點動靜,發出沙沙的摩擦的聲音。

“嫣兒。”

許久沒聽到下文的白川平靜的開口。

“嗯?”抬起頭對上的是他靜如秋水的眸子。

“不必說些道歉的話,你忘了麽?你本該得到最好的。”他的身上有著好聞的香氣,和衛颯身上的淡淡的佛手香完全不同,白川身上的味道是一種能讓她安心的說不清楚的混合香味。

“記住,任何時候,你都是高貴的,不要輕易放棄自己的尊嚴。”

似乎很久以前,也有人曾這樣告訴她,人活在世上,最寶貴的就是尊嚴,它們有的時候比生命更加寶貴和難得,所以一定要好好珍惜,決不能交托他人……她也曾那樣點頭允諾,但是……事實總是讓人那麽的難以預料,早上她應允了的事,下午就反悔的徹底。

這一次,若溪已經不敢再輕易點頭應允。

不知道為什麽,她從心裏不想對這個男人食言。

“先生,也許,尊嚴已經被我放下很久了。”說實話吧,說實話才能讓人心裏踏實。

長長的舒了口氣,打斷了白川的動作,果斷又決絕的說道,“我說過為了這個仇,我會不擇手段。”

“甚至,出賣我自己。”

抬起的手驀地停在半空,白川骨節分明的手指不自然的收了下,隨後放到她蓬亂的頭發上,聲音沒了往日的平靜沉穩,似乎帶著那麽點不易察覺的顫抖,“你自己決定了……便好。”

“會在這裏停留多久?”

“啊?”若溪一時沒有明白過來。

百川若有所思的望了她一眼。“衛颯此番不是為了迎接西涼王子而來的麽?”

“是的,大概是西涼要商榷今年的稅貢。”

“恩。西涼王最近不知要搞什麽名堂,嗬,過幾天虎攔鎮上要辦個熱熱鬧鬧的廟會,大概也是為了迎接那位西涼王子的吧。你久在杏林山上剛好也能借這個機會出去玩玩。”

一口氣講完的白川瞧著若溪凝眉苦思的臉,“在想什麽?”

“先生我記得你是從不關心這些國家之間的事兒的。”若溪仰起頭凝視著白川。“怎麽這次你……”

“嗬……”嘴邊挑起一點弧線,白川站起身,聽著外麵有些動靜一晃身,他的人就已經到了窗台之側,回眸望著床上依舊望著他的那對眼睛,明亮,清澈,俏皮,憂傷。

“因為先生我不想眼看著你把自己當做籌碼。”

語畢,白色的一角在窗上一閃,再看時,他的身影如同一隻渡盡了寒塘的野鶴,孤單單的遠去……不知道為什麽,若溪第一次對著這個背影發起了呆,她也是第一次發現目睹一個人離去是多麽讓人難過的事。

其實,他們不是還有更多的話要說麽?

至少也給她點時間,讓她問問他最近怎麽樣?過的好不好?

卻……一個字都沒有……所說的,無非是國仇家恨……

門被打開的瞬間,若溪唇邊那抹若有若無的冷笑始終沒有消散……

“小溪兒?豔陽高照,你打算這麽堂堂正正的偷懶麽?”

從外而入的衛颯一眼便看見望著窗外若有所思的若溪,就在若溪她稍微打愣的功夫,衛颯一對探究的目光已經鎖定在敞開的窗戶上。

“三殿下!小的睡過頭了,請三殿下您老人家洪澤仁厚定不會責怪小的,是吧?”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臉人,早就摸清楚他脾氣的若溪上來就是一副討巧的狗腿臉,弄得衛颯哭笑不得。

“明明是你偷懶睡覺,倒弄得好像是我擾了你的好睡一樣。”沒奈何的搖了搖頭,出奇不意的伸手揪住她的衣襟輕輕向上一提,若溪嬌小的身板兒就被拎到了半空,可憐睡眼惺忪的若溪一聲尖叫也未來得及便被人壓在了身子底下。

他的鼻尖就停在她的衣領處,甚至她鎖骨上的肌膚都能感受到他吹出來的氣息,若溪瞬間手腳冰涼,木木的一動不敢動,“殿下?”

不過片刻的功夫,衛颯用略帶迷惑的聲音問道,“你這裏熏香了麽?”

“小的,咳咳,小的窮鬼一個,哪裏有錢熏香……再說……”若溪可憐巴巴的望著她,一對眼睛眼看就要滴出水來,“再說小的身上唯一的家底上次還交給您老人家了麽不是。”

衛颯眼睛眯成一條,看起來他現在心情不錯,“好吧,看在你這麽可憐的份上,帶你去看好東西。”

“就打算這個樣子隨我出去麽?”衛颯站在床邊,以一副鄙夷的神情瞧著還呈現成大字癱在床上的若溪,忽而露出一抹壞笑,“當然,小溪兒若是想這麽一副頭發蓬亂的樣子出去,本王也沒什麽意見。”

告非的!(這兩個字要摞起來讀)你自然沒意見啊,老娘純潔的節操還要不要了啊?心裏咆哮著天雷的若溪用一種曠世無有的速度把衣服整理好,隨手重新係了遍綁頭發的帶子,於是滿臉春光的瞧著衛颯,嘿嘿一笑,“殿下咱去哪兒啊?”

“隨我來就知道了。”

靈活的跳下床,跟在他的身後,不防前麵那個人猛的刹車轉身,和她差點撞個滿懷,“小溪兒你真的沒有熏香麽?”

心驚肉跳了好一陣,若溪默默感歎這個男人敏銳的嗅覺,嘴上滿不在乎的說道,“殿下要是想賜給小的一點,小的可是祖上積德啊。”

衛颯好笑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瘦長的手指帶著溫暖的溫度,似乎在她的肩頭捏下了什麽,若溪想看,他卻更快,把手放進自己的袖袋裏,再伸出來的時候,他的手上光溜溜的什麽都沒有。

“本王手上有什麽花讓小溪兒那麽喜歡?”他把手直接擺在若溪的麵前,來回晃啊晃的,“原來小溪兒那麽喜歡看本王啊。”

若溪腳底下一滑,摔個狗啃泥,完全被這個男人無語的厚顏雷到,腦袋埋在地上,甕聲甕氣的說,“殿下,咱們快走吧。”

衛颯心情大好,嗬嗬笑著,疊著袖子從她麵前邁著四方步哼著小曲一步一步的往外走去。

說是看好東西,好東西在哪兒呢?

隨著他走著的若溪第一次好好打量著這個周大人安排的別院,還別說,並不多大的院子錯落有致的被分成幾處,每一處都有不同的風景,似乎是按照春夏秋冬四季的順序而編排的。

難道他讓自己看的就是這些枯黃了的花花草草?

“小溪兒的家鄉在杏林山?”風景如畫之中,他忽然發問,若溪隨口答道,“三殿下說的對!”

驀地一驚,若溪明白過來這個如狐狸般狡猾的人是在套自己的話,而剛剛腦子走神的她幸好拍馬屁已經成為習慣,隨口答了個是。

“那麽,小溪兒是為什麽要去杏林山的呢?本王可是很好奇的呢。”有人手執折扇,在枯樹之中回頭看她,眼神魅惑像一隻誘導小孩子說實話的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