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手掌放在自己的心口,感受到裏麵有力的心跳,告訴自己,身邊的男人,滿地的月色,以及她才找到的接近他的絕佳時機,一切都不是虛妄。
這一夜過的極為平靜,似乎這隻是她人生道路中的很平常的一夜,又好像是不那麽尋常的一夜,她默默祈禱之後,站起來,回身看著身後熟睡中的男人,眉眼具笑,似乎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
即便他們的結合隻是一場如同這滿地的飄散的月光和空氣裏浮動的塵埃一般的幻影殘像,她此刻心中亦是如此的歡喜無限。
即便他們在天明之時便要麵對一切的煩惱瑣事,麵對對麵院子裏那個驕傲善妒又富有心計的異族公主,她亦不感到恐慌和心驚。
即便……她會終有一日與他拔刀相向,成為不共戴天的仇敵……她亦不惶恐,亦不後悔。
誰叫她喜歡上了這個慵懶的男人,他高貴,卻在她麵前,如同鄰家潑皮般無賴又可愛,讓她想不愛都不行。
好吧,這都是定好的命數。
輕手輕腳的爬上了床,擁緊了身邊的男人,他下意識的把手臂放到她的腰間,輕輕向自己的懷裏帶了幾分,頓時,驅趕走了一身久跪而沾染來的寒意。在他的身邊,果然不會感到一絲一毫的寒冷惱人。
她滿足的閉上眼睛,睡去,渾然忘記此時已是夏初。
第二天早上,若溪便被笑笑的大嗓門吵醒,她睜開朦朧的睡眼看去時,那個高高大大的男人正漫不經心的晃動著四方步,慢悠悠的在她麵前晃過,而笑笑的手裏則好像是端著什麽東西,若溪迷迷糊糊的問了一聲,她拿的是什麽東西,卻看見笑笑喜笑顏開又有點臉紅的跑開了。
她自己坐起來,揉了揉眼睛,再一看,眼角瞥見了她手裏的東西,竟然是一個狹小的木盤,盤子上赫然是一塊沾了血的帕子,若溪隻覺得自己的一腦袋的血都從頭頂灌了下來到了腳趾頭上,又生生的麻木住了。
這個……大概就是……女孩子新婚之夜才有的那個……什麽吧。
而自己好像是之前就已經有過了吧,怎麽想也是在自己腦子裏來回徘徊的那一夜她不怎麽情願的和衛颯發生了點那個什麽的回憶呢?看見她嚇了一跳,一直在悄悄看著她的衛颯輕輕笑了下,咳了一聲,看見若溪的臉色由青轉紅,又由紅變白,又變成不紅不白,最後實在不能忍受大家的注目之禮,堪堪鑽進了杯子裏,把自己的腦袋捂得嚴嚴實實,好像一隻躺在沙漠裏的大鴕鳥,再在心裏默念一百遍,你們看不見我,你們看不見我,你們看不見我……
衛颯忍著笑意,忍不住對著一旁看得同樣津津有味的笑笑說,“回去去給夫人回命吧。”
笑笑又是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還在變色之中的若溪,俏皮的吐了吐舌頭,才扭動著小腰心滿意足的去了,若溪慌忙從被子裏鑽了出來,臉紅的像早起的太陽,看也不敢看外麵一眼。
衛颯走過去,攔住她又要鑽進去的衝動,把被角一握,牢牢抓在手裏,“哎,哎,大婚第二天就不願意看見為夫了麽?為夫好心酸。”說完,作出個擦眼淚的舉動。
若溪輕輕那手指頭戳了他一下,好奇又有點不好意思的問道,“那東西,你怎麽有的?”
“什麽東西?”某人很欠抽的假裝不知道,好奇寶寶似的睜著一對漂亮的桃花眼問她。
若溪咬著牙,忍著想撲上去咬他一口的衝動,“局勢剛才笑笑手裏拿著的東西。”這個男人真是的,他絕對,絕對是故意的!故意讓她出糗的!
衛颯搖了搖頭,一副真拿你沒辦法的樣子,說,“那東西好像還是小溪兒你賞賜給我的吧?不然我一個大男人哪裏來的那東西?”最後的那個疑問句,真是讓人聽著很不爽。若溪臉又紅了幾分,聲音也變得更小,“不是……那個……上次之後,你怎麽沒有丟掉……”那可是距離現在好久好久之前的事情了吧?他怎麽會有的?難道這個男人一直把那東西戴在身邊?不是吧?若溪覺得自己的想象力實在是太豐富了,簡直都快要把自己的脆弱的小神經虐待致死。
衛颯擰著眉毛,苦苦思索了半天,才驚訝的說,“那麽珍貴的東西難道我不該留著?”一句話,讓若溪心裏忽然有點甜絲絲的。
她的那份比海深,比山高的濃濃心意,他的確值得。
“那做什麽現在拿出來啊。”
“人們都說陷於愛情之中的女人都是傻子,果然啊,我的小溪兒也不能幸免,難道你忘記了,在宮城裏的規矩?”若溪頓時領悟,的確是她忽略了,昨晚是他們的大婚之夜,所以,那個東西時今天早晨必須要被呈到大夫人那裏的,以見證她的清白之身。如今衛英並沒有大夫人,也就是皇後,所以這東西看來八成是要去給玉夫人過目的。
真不知道一個女人看見另一個女人的落紅時,會有什麽感受。若溪撇了撇嘴,不得不說,衛颯的細心讓她少了很多的後顧之憂,畢竟這件事是他們二人的私**,若是她的婚事不那麽被人嫉妒的話,他們就好辦多了,可以一切好說,隻要衛颯願意,可惜,現在的若溪隻差是坐在火盆裏,走在刀刃上,如履薄冰一般的混生活,這樣的差錯,自然而然會成為別有用心之人的大好把柄。
“想什麽呢?”衛颯半躺在她的身側,心情很好的擺弄著她的頭發,若溪歎了口氣,伸手環住他的腰,“幸好殿下細心體察,不然這會兒我可能就要被叫去受審了呢。”
“哪兒有那麽嚴重,”衛颯輕而輕的笑了下,好看的眼睛眯了起來,眼睛裏閃動著醉人的光華,“怕什麽,凡事有我在,看誰能動你分毫。”她輕輕喟歎了一聲,一切盡在不言中。
衛颯低下頭,在她的額上留下一吻,務必認真而肯定的說,“小溪兒,這不是一句玩笑,這是本王對你的承諾,你雖然隻是我的側妃,但那隻是個虛名,你我都知道的不是麽?在我心裏,你就是我唯一的妻子。”
一字一句,重有千鈞,如同泰山。若溪望著他堅毅的眉眼,心中一片暖暖。
這樣的男人,難道還不值得她去真心對待麽?
兩人正在深情對望之時,寶焰躡手躡腳的影子映在了窗棱上,若溪指了指窗外,衛颯好笑的說,“鬼鬼祟祟的也不怕人看見,什麽事?”
寶焰有點吞吞吐吐,衛颯一凝眉,起身,“這說話慢吞的性子也改不過來了,我去看看。”若溪點了點頭,衛颯出去,她則起來,穿好衣服,今天早晨顯然是有侍女送來了嶄新的衣服,做工和料子都很符合她如今的身份。
她穿戴整齊,卻還不見衛颯進來,想去看看到底什麽事情,就在她剛剛要打開大門的時候,就聽見寶焰低低的聲音傳了進來,隔著一道門,聽不真切,卻能聽見大概。似乎提到了弦月,出去,鍾府等等。
聯係起來不難想象出來寶焰到底說的是什麽。
弦月今天早晨離開了清音殿,而她去的地方正是鍾府。
是哪個鍾府?
是鍾覃哪個老家夥的府還是……鍾無顏……
說起鍾無顏,若溪有些感到意外,昨晚上,前來道喜的人裏並沒有鍾無顏的身影,她蓋著大大的紅蓋頭在人群之中,依舊能夠準確的辨別出來,這些人當中沒有他。因為少了那股清雅的如同湖水氣息的味道,那是他的味道。
甚至,紫嫣公主也隻是稍稍作了停留,便以駙馬一人在府上行動不方便為理由,匆匆退席。對於他們明顯的不友好,若溪並不感到意外,原因很是簡單,紫嫣公主曾經對她還算不錯,但是因為她在地牢中撞見了她和鍾無顏的親熱場麵,所以再好的兩個人,也會變作仇敵,像她這樣火爆性格的人現在隻是與她成為陌路,沒有找個什麽人來宰了她就已經是看在了鍾無顏的麵子上,高抬貴手了,不然,她哪裏還有命活到今天。
想著想著若溪就笑了,原來她的生死不過是在別人的一念之間罷了。
很久之前是這樣,現在還是如此。
不過在,這些念頭很快就從她的腦海裏褪去,不是她自欺欺人的不願意再想,而是要好好的深思一下弦月到底去了哪個鍾府,她去鍾府的目的,又是什麽。
女人的嫉妒心一旦被點燃,就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這一點,白江早就提點過她,所以若溪對於弦月公主的舉動格外的留心,特別是現在的這個多事之秋。
門外衛颯又和寶焰嘀嘀咕咕的說了幾句什麽,她聽不真切,聽見他回來的腳步聲,趕緊坐回到床榻上去,把剛剛盤好的頭發放下來,拿著梳子對著鏡子梳妝打扮。
“還沒收拾好麽?要不要我把凝香給你調過來,以後你們也好作伴。”衛颯進門便看見若溪自己再梳理長長的頭發。
“不了吧,她難得在美夫人那裏過的舒坦。”若溪放下梳子,看著他,笑意盈盈,“寶焰來做什麽啊,說了這麽久?”
衛颯沒奈何似的聳聳肩,看著菱花鏡裏的她,“還不是玉夫人剛剛派人來說,要我們今天過去一起用早飯的事。”若溪對著鏡子裏的男人,淺笑了下,漸漸垂下眼簾。她以為一直都是她在欺騙他,而他又何嚐不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