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輕起,搖落多少星子夜天愁。

暗暗攥緊自己的纖細的手指,弦月的麵上遮著薄薄的麵紗,即便是要來麵見自己不久之後的夫君,弦月還是依照了自己西涼族的規矩,在外出時小心的遮住了自己的容顏。明明是看不見她的臉,然而這種裝扮反倒給她增添了幾分神秘的感覺,長裙曳地,將她瘦高的身材拉得修長,比中原的姑娘們都要來的高挑的身材曲線對任何一個男人都是一種無形的誘惑。

臨出來的時候,已經對著鏡子演練了無數次,一個微笑,一個顧盼,都是千錘百煉之後的精華所在,如此美豔的一舉一動,為的隻是能博得那個人多一點的清眸相對。

盡管此行出來她是為了心中其他的瑣事,但是一想到能夠看到他,弦月依舊感到十分的喜悅。但當她走進忘魂殿的時候,心裏的酸澀,心中的嫉妒,全部像是被人用小勾子一點點撥弄著,幾乎就要躍出胸腔來,要不是她憑著隱忍二字,她就要控製不住自己的身體衝進去把那個在裏麵霸道的獨自享受著這片寧靜致遠的死女人揪出來!

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裏難道還是那個夜夜笙歌的忘魂殿麽?先前還在騙著自己,那些關於這裏的傳說都是虛構出來的,都是被宮女們誇大了的胡言亂語,什麽三殿下為了那個女人摒退了所有的歌姬舞姬,琴師種種,什麽說要征集天下最好的奇珍異草也要把她救還,卻不想……竟是真的已被言中一半。

剛剛還欣喜的心一下落進穀底。

藏在長裙下的腳,再也無力向前挪動半分。

一陣環佩之聲,弦月一瞬間竟不知該如何要抬起雙眸去看他。

愣愣的把目光注視在來人腰畔上那點紅色的勾玉上,來的人,是他無疑。

“弦月公主。”他站在回廊上,目光略帶疑惑的將她望著。

回廊上,走馬燈高高的回旋著,燭火晃動,他發絲如墨,唇角微彎。

弦月已經不能移開自己的視線,隻是這樣靜靜的看著他,就已經覺得世界美好到了極點。

“三殿下安康。”她學著漢人的禮節,和這一身的裝束格格不入。她身後的瑪莎微微皺了皺眉頭。

衛颯的精神看起來十分不錯,不僅眉眼彎彎,甚至還多在她的身上看了兩眼,讓弦月受寵若驚。

“夜已深,不知公主為何事前來?”他柔聲詢問。

弦月微微頷首,“聽聞若溪姑娘被殿下帶回,而且身體不太好,所以我是來看看她的。”她說的很慢,隻有自己知道在說到被他帶回的時候,自己心裏是個什麽滋味。

“有勞公主這份心意,本王很是感動。”他微微笑起來的時候,那種邪魅的光彩仿佛是一層光暈,能夠把人深深吸引。

“是呢,殿下,公主她心地善良,一點也沒計較從前她犯的錯,還特意來看她。這是公主帶給若溪姑娘的禮物。”碧桃把手中的禮盒捧了捧,寶焰看見衛颯微微點頭,才走過去接了過來。

“好了,碧桃。”弦月假意一嗔怪,碧桃才住了嘴。

衛颯彎起的眼角勾起更大的弧度,像是玩味,“既然公主提起來此事,本王正好有話要和公主講。”

弦月看了看回廊深處直達的他的寢殿,猶豫的神色立顯,就不請她進去麽?

“其一呢,是關於若溪的,”衛颯看了她一眼,開了口,“從前的事發生之時,本王未在宮中,但是本王意味這其中定然有什麽誤會,如果不然,公主也不會深夜之時還特意到這裏來探望若溪了。”

弦月眨了下眼,等著他繼續說,衛颯輕輕笑了下,“其二,即便是真有其事,然公主能夠深夜到訪,就表明已經不再責怪於她,若日後有好事之人再想用此事做文章的話,該如何應對,如何說辭,我想公主冰雪聰明的人,應該心中有了計較。”

弦月晃動了下身子,笑得僵硬。

“其三嘛,就是本王自己的事了。”衛颯靠在廊柱上,斜眼如絲。“本王風流成性慣了,想必公主也是早有耳聞,看公主體貼大度,日後的事公主最好心裏早有打算。”

他這番話說的婉轉又讓人一耳聽明。

“再有,我忘魂殿裏的人受了委屈,本王絕對不能坐視不理,打狗也要看主人,要是被本王查出是何人在背後慫恿,讓公主和若溪兩相蒙蔽,本王肯定要讓他付出相應的代價。”他的唇角映出陰氣的森然,“公主是本王未來的王妃,若溪和本王的關係又是如此親密,這個人還真是膽子不小,等到將他揪出來之後,本王倒要看看她是長了三頭六臂還是有上天入地的本事。”他最後一句,已經幾乎是在開玩笑。

碧桃剛剛還牙尖嘴利的小臉乍青乍白,下意識的拉住身旁的白盞,瑪莎偷眼在看了眼弦月蒼白的臉色,低頭不語。

“怎麽?公主你不舒服麽?”衛颯佯裝關心的上前一步,仔細端詳著這個來自異域的帶著麵紗的美女,弦月的確可以說的上是個美人,還是那種難得一見的美人,但也就是因為她的美貌才讓衛颯更加清楚的理解了蛇蠍美人這四個字的含義。若溪是件的來龍去脈他早已莫個清楚明白,之所以不說破一是為了給弦月留下點薄麵,二是他也想借這件事讓弦月有把柄在自己手上。畢竟,她將是他未來的王妃,就算再不滿意也會抬頭不見低頭見,有些事,早些做到心中有數,最好不過。

“沒有,讓殿下擔心了。”弦月虛弱的晃動了下身子,她已經聽明白了衛颯話中的深意,也就是這層深意讓她如墜冰窖。

碧桃眼睛一轉,扶住弦月的胳膊,“殿下您有所不知,自從殿下去陵南地區治理災區之後,公主日日為您祈福,更是擔心殿下的安危,日不思茶飯,夜難以入眠,所以,這才會體力不濟。”

衛颯看起來很是深情的望了弦月一眼,真情實意的說道,“讓公主為本王擔驚受怕,真是本王的不是。”

弦月滿麵羞紅,垂目輕聲道,“能為殿下擔憂是弦月的榮幸,在我們西涼,女子為自己心愛的丈夫祈福是常有的事,殿下不必自責。”

“如此……也還是要謝過公主的一番盛情。”衛颯眯起了眼睛。

“公主,天色已經不早,還是早些回去休息,明日本王會選上兩位太醫去給公主瞧瞧。”衛颯看了一眼一直沉默的瑪莎,瑪莎正好抬頭看見衛颯看著自己,忽而心虛的避開了眼神,匆忙低下頭去,衛颯看在眼裏,微微而笑,“碧桃你回去要好好照顧公主,知道嗎?”

碧桃欣喜的點頭稱是,弦月看了一眼衛颯的俊顏任由侍女們攙扶著走出忘魂殿。

弦月婀娜多姿的身影還未消失之前,衛颯麵上的笑意已經蕩然無存。

袁興從外圍的回廊走進來,正巧看到衛颯涼薄的麵孔,腳步一滯,衛颯已經看見他,頷首招呼他進來。兩人到了殿中落座,衛颯很舒服的把頭靠在椅背上,聽袁興的回報。

袁興是來向他稟告一些事宜,關於鍾無顏與衛紫嫣大婚之後,鍾家在朝中的勢力又上一層台階的顧慮,他思來想去很久,也想不到什麽好的辦法,鍾覃是降臣,卻很知禮數,懂進退,在官場上說不上是翻雲覆雨,卻有著不小的影響力,而且此人不貪功,不占首,不稱大。若想靠功高蓋主來將他拿下,也是不大可能的。

果真是個老狐狸呢,袁興簡單的說完自己的想法之後,又在心裏暗暗下了一番結論。他一抬頭便看到麵帶倦意的衛颯正托著腮,一臉的不知在想什麽的沉思。

袁興識時務的閉了嘴,根據經驗來看,他的殿下此刻應在神遊。

果然,他沉默之後約莫有盞茶的光景,衛颯才轉過頭來看他,輕輕笑了下,算是歉意,“鍾家的事我們暫緩商議,袁興你在外朋友很多,可曾聽說過白袍如來白川這個人?”

袁興微微一愣,在腦中思索了一番這幾個字,白袍如來……

“白川這個名字臣是很陌生,不過,白袍如來這四個字在江湖中人之間提起的話,應該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

“哦?說來聽聽。”衛颯一時來了興致,袁興心裏歎了口氣,知道今日他們是沒法討論鍾家的事了。

“此人來無影,去無蹤,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主兒,一身的武藝超凡脫俗,喜穿白衣,又宅心仁厚,與敵交手也多手下留情,久而久之,江湖人稱讚他是白袍如來,實際上,他除了武藝超群之外,此人的醫術也甚高,據說,他和聖手邪醫宋雲胡是多年好友,交情不淺。”

“這麽說起來,這個人還真是不簡單。”衛颯輕而淺的晃了下頭,幾天沒有休息好,讓他也有些吃不消,“沒想到,白江這小子,還真是有點本事。”

“白管家?”袁興有些納悶。

“是啊。白江要去請這位白袍如來出山,來醫治小溪兒。宮裏的這些醫生,他從來都是信不過的。”衛颯笑了下,似乎是想起來白江這些年都是自己給自己看病時那種謹慎模樣,不由發笑。

“殿下……”袁興略微沉吟。

“什麽?”

“白管家在江湖中竟然有這麽大的能力,既然他敢應承殿下說能請到白袍如來出山,就應該已經有了幾分把握。”

“你懷疑白江和江湖中人交往過密麽?”衛颯反問。

袁興毫不介意,反而笑道,“我自己也是和江湖中人多有來往,隻是,白管家的名諱和這位白袍如來的名字放到一起,殿下您就沒有瞧出什麽端倪來嗎?”

衛颯的麵色忽然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