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了你了
那天要不是方若兮跑得夠快,後果不堪設想。
為什麽這麽說呢?因為就在之後幾日,方若兮遭遇了幾件事,直到那時她才真正知道宋子星此人到底有多冷酷,有多無情,有多不講理,有多欺負人,有多討厭,有多令人厭憎……
昨晚,偷畫失敗了,再無從下手。並且,昨晚她偷聽到的話,終究有些隱憂。方若兮心裏雖因這事耿耿於懷可也無可奈何,便放棄了偷回那幅畫的想法,第二日一大早便騎馬離開了藏書鎮,向杭州城行去。
好巧不巧,就在方若兮騎馬慢悠悠地行於官道上時,恰好遇到宋子星率軍行過,官兵一路小跑,宋子星策馬行於其中。
方若兮行在前方,聞聲回頭,趕忙策馬讓在路邊,想等他們過去再走。
今日晨光明媚,她還是第一次這般正大光明地看宋子星。宋子星溺水的那一晚,她根本未曾仔細看過,隻知道他是個男人,其他一概不知,再說,他當時狼狽的樣子也著實沒什麽好看的。
而今,也算是方若兮第一次正視宋子星。
她舉目望去……
早晨的陽光柔軟地有如輕紗,輕緩中帶著一種詩意的淡雅。
他青衣如水,雙眸如星,神態清冷,仿佛隔岸的素心蘭,不染塵埃地淡淡清豔。
隻一眼,方若兮便已怔愣。
這樣的一個男子,方若兮怎麽也無法與那晚在太湖被他踢暈的男子聯想在一起。想起那晚,他□□著上半身,方若兮不自覺地熱了起來。不禁用手給自己扇風,邊扇邊道:“天氣真是越來越熱了啊,一大早就開始這麽熱了。”
官道上兩邊都是樹林,此處多鳥,官兵行過方若兮身邊時,恰好有一群鳥從官道上方橫飛了過去,速度極快,可就在這時,一坨鳥屎從天而降,恰好砸向了方若兮,方若兮反應很快,知道此刻從天而降的是鳥屎,自然不會伸手去擋,又因馬已靠在路邊,再躲的話就掉到身後的溝渠裏了,所以情急之下隻得迎著鳥屎催動掌風向外一送,把鳥屎揮了出去,可恰好這時,宋子星騎馬從旁而過,這鳥屎不辨方向更不辨人,在空中幾個翻滾飛向了宋子星,就在方若兮發覺想提醒他一句時,聲音還沒來得及出口,就見宋子星已然察覺了身側有不明物體飛向了他,突然一揮衣袖,而後,隻見他身後騎馬跟隨他的副將的鼻子上糊著一團黑白相間的柔軟物體,正是那坨鳥屎,副將下意識伸手一摸,放在眼前一看,麵色變青。
宋子星也看到了,嘴角微微一挑,又抿緊了。驀地看向路旁的方若兮,仿佛那坨鳥屎是方若兮放的‘暗器’一樣,方若兮無辜地指了指天,示意宋子星,那‘暗器’其實是鳥放的,不是她,宋子星看著她,那雙眼睛看似清冷,卻暗藏著不同他人的睿智和冷靜,不知為何,方若兮忽覺有些羞澀,那副將不明所以,順著方若兮的手指看了看天,而後虎目含威瞪向方若兮,方若兮一見,忙向天上看去,一看,驚道:“鳥呢?剛剛明明有一群的……”忙四下裏尋找起來。可就在這時,那副將早已哇呀呀提槍向她刺來。她心裏這個委屈啊……一掃麵前這麽多官兵,她二話不說,策馬就逃,口中喊道:“不是我,是鳥!”
副將正要提馬去追,卻聽宋子星沉聲喊道:“武政,回來。”
副將武政心中雖怒,聞聲卻壓下了馬頭,抑製住心中火氣,退到了宋子星身後,未繼續追趕。
宋子星看都沒看早已遠去的一人一馬,隻大聲對已停下步伐的官兵道:“繼續趕路!”
眾官兵齊聲道:“是!”
人馬繼續向前行進。
杭州城,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方若兮這些天一直都是打扮成風流才子模樣,四處閑逛,好不逍遙。
這日中午,方若兮腹中饑餓便打算去杭州城最有名的風來酒樓去吃點精致的小菜,未料恰好碰到武政一群人出來喝酒。說來也巧,二人同時進門,一抬頭,便來了個麵對麵。
因方若兮裝扮與前兩日一樣,武政一眼便認出了她,這一次,方若兮可沒那麽好運逃走了,因為大門已被武政擋住,武政是個武夫,言語粗魯,二人幾句不合,便動起手來。
從酒樓打到大街,再從西南打到了西北,一路人群四散躲避,有人認識武政,自在一旁為其助威。
武政勇猛,方若兮一時片刻竟討不到便宜,但幾招過後,方若兮便已察覺武政力氣雖大,乍一看拳腳功夫紮實虎虎生風,但武功招式卻極為平常,方若兮一笑,終於等到武政露出破綻,一指向武政的笑穴戳了下去,可就在這時,一陣掌風掃過方若兮的麵頰,她險險躲開,而後就聽一人朗聲道:“我來領教領教閣下的武功。”
方若兮穩住身形,聞聲向那人望去,一見,竟是宋子星。
這時,宋子星的掌風已到了近前。
宋子星的掌風內力綿延不絕,方若兮頓感壓力,隻得小心謹慎,見招拆招。因此刻他二人正在大街上,四周有人圍觀,恐誤傷他人,所以都沒有使用兵刃。大街狹窄不能隨意施展, 二人打到酣處,隻見不遠處有個高台,先後施展輕功一躍其上,高台寬闊,二人打得更加難分難解。
五十招過後,宋子星忽道:“這位公子,如果今日你輸在我手裏,須向我的副將武政為上次之事賠禮道歉。”
方若兮避過一掌,道:“好,上次之事雖然並不怪我,屎是鳥拉的,也是你揮那坨鳥屎到他的鼻子上的,但如果今日我輸了,我願意承擔這個莫須有的罪名,向他賠禮道歉。”
方若兮言下之意,那坨鳥屎不是她拉的,那坨鳥屎也不是她揮到武政鼻子上的,明明就是鳥與他的錯,他卻擺明了不講道理,把這個莫須有的罪名強壓在她頭上,她不服。但如果她比武輸給了他,她願賭服輸,願意承擔下這個罪名,去賠禮道歉。
宋子星自然聽出她話中嘲諷之意,當下一聲冷哼。一掌疾速向方若兮揮去,方若兮一見,當下運足了內力,迎麵接去,隻聽得碰的一聲,二人退開,各據一方。
方若兮氣息翻湧險些抑製不住胸口地湧動,舉目看向宋子星,隻見他麵色不改,氣息若定,方若兮知道,她輸了,不禁黯然低下頭去。
這還是她出道以來,第一次與人單打獨鬥輸了,她心中雖不痛快,但仍打算依約給台下的武政道歉,了結此事。
可就在這時,一濃妝豔抹手舞紅帕的婆子突然奔上台來,拖住宋子星的衣袖便道:“哎喲,這不是宋將軍嗎?老婆子我還以為眼花看錯了那,早知宋將軍對周二小姐有意,直接去府上提親不就是啦,何必還特意來此當眾比武招親呢?”
比武招親?方若兮與宋子星聞言均是一怔,方若兮先行抬頭一看,隻見頭頂上方掛著一個大紅色的綢緞橫幅,上書幾個大字:“比武招親”!
方若兮目光流轉,看著那婆子拖著宋子星的衣袖不放,還在那裏唧哩瓜啦的沒完沒了,宋子星正要不耐地掙脫之際,方若兮忽然昂首挺胸,很像個扛得起放得下的男子漢一般,對在場所有人朗聲道:“宋公子,在下認輸了!雖然在下對周家二小姐的愛慕不比宋公子的差,但既然是比武招親,輸了就是輸了,在下恭喜宋公子抱得美人歸,告辭!”言罷,不由分說,足下一蹬,箭一般射了出去。
方若兮突如其來的一句話,令在場圍觀百姓全部嘩然,那婆子眼睛一霎那放出光來,抓著宋子星的衣袖像是抓著一根金條,不肯放手,可宋子星一甩仍掙脫了開來,如箭一般隨方若兮之後追去。
婆子一見自己兩手空空,不死心地追在後麵大喊:“宋將軍,何日去周府上提親啊?”
此問自然無人回答。
武政也隨後追了上去,可他的輕功與方若兮和宋子星相差太遠,還沒到街口,就不見了前方二人身影。
二人先後出了杭州城。
方若兮一向自認輕功不錯,但天大地大,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宋子星的輕功不僅不輸於她,而且更勝一籌,方若兮跑到幾乎斷氣,也沒甩掉宋子星,再加上方才那一掌,她受了些內傷,現下根本跑不動了。她回過身喘息地看著緊隨而至的宋子星,上氣不接下氣地指著宋子星歎道:“真受不了你,怕了你了,好了好了,我跟你回去道歉。”正要埋頭往回走,卻突然被宋子星點住了穴道,眨眼間,便被他用繩子捆成了一個粽子,方若兮衝宋子星哇哇大叫道:“喂,你幹嗎?放開我!快放開!”
宋子星解開了她的穴道,掙了掙手中的繩子,嘴角微微一挑,道:“以防你再逃跑,還是綁住你方便些。”言罷,拖著方若兮便往回走。
因繩子縛了方若兮的雙手於後,宋子星這麽一拉,方若兮就隻有跟著他倒著走,一路上方若兮百般掙紮,宋子星無視,方若兮大罵,宋子星不理,方若兮試圖踢他,卻如何能踢得到,不一會兒,方若兮便識時務的放棄了。宋子星此刻就像是牽著一頭倔強的驢一樣牽著方若兮往杭州城裏走,其實驢都比方若兮好,隻聽說有倒騎驢的,沒聽說讓驢倒著走的。
宋子星大步往前走,方若兮隻有跟著往後退。雖極不情願,卻又無可奈何。宋子星捆綁她的不是普通的麻繩,而是特製的含有金屬絲的繩子,方若兮雙手被縛身後而且很緊,宋子星又隨時扯著,不能令她施展,她心中有氣,卻也隻能暗暗忍住。
走著走著,方若兮想轉過身與宋子星並行,卻被他一扯,又轉過了身去,方若兮咬牙切齒,卻仍以求饒的口吻對宋子星示弱道:“宋將軍,小的知道錯了,小的會老老實實跟你回去向武大人道歉的,你看這麽綁著小的,著實不好走路是不是,而且被其他不了解你的人看見,還以為宋將軍這般大英雄大豪傑欺負我這等小人物呢,多有損你光輝偉大的英雄形象啊。”
宋子星一哼,道:“若不是看你是個女人,我不會對你這麽客氣!”
方若兮聞言一驚,沒想到他已看出自己是個女人了,看來這個裝扮真失敗,下次一定換一個。卻仍不露聲色地試探道:“宋公子,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我堂堂男兒……”她慷慨激昂的話還沒說完,就聽宋子星道:“假喉結歪了。”方若兮立刻憋回了後麵將要繼續的話。微一低頭,果然感覺假喉結歪在了一旁。
半響後,方若兮換了聲音,嬌笑道:“宋公子果然好眼力,既然宋公子知道奴家是個女子,還這麽當眾對奴家,不知道的,還以為宋公子看上了奴家,想綁回去做你的小老婆呢?”
宋子星並不言語,仍大步走著。
方若兮又一次試著轉身與他並行,這一次宋子星並沒再拉扯繩子,方若兮在旁一臉諂媚地問道:“宋公子為何沉默?莫不是真覺得奴家不錯?”
宋子星瞥了她一眼,看到她一雙杏眼光芒閃爍,美滋滋的樣子,嘴角驀地一挑,忽然騰空而去,竟施展起了輕功,而牽扯住二人的繩索這麽一掙,方若兮大叫著突然轉過身去,來不及使力,就被他拉扯著向後倒飛了起來,一路上,當真苦不堪言呀。
早知道她就不唧唧歪歪地惹他了,還不如剛才倒牽著呢。
二人進了杭州城,這會兒方若兮老實了,嘴閉得嚴嚴的,宋子星也再未為難她,並默許她轉身與他並行。
城門口,早已有人等在城門口稟報宋子星說武副將在總督府等他。宋子星便牽著她向總督府走去。
杭州城依舊是人來人往,好不熱鬧,雜耍賣藝的到處都是,小商小販四下吆喝著為生計奔波,路上各式各樣的小玩意,應有盡有,看得方若兮心癢難耐。
一路上,眾目睽睽之下宋子星拖著極不情願的方若兮一路走去。行人紛紛對他二人側目,確切的說是對宋子星手上牽著的、身上緊縛繩子的方若兮側目。
走著,走著,方若兮突然想到一計:不如她當街喊救命?可一看自己現在這個樣子,又泄了氣,重重地歎了口氣,如今人為刀俎她為魚肉,又身在人家的地盤上,當下打定主意一會兒能忍的都忍了!
終於快走到總督府,二人剛到府門外,就有府中小廝迎了上來,先向宋子星打了個千,見宋子星身側綁著的方若兮,目光一閃,方上前對宋子星附耳說了什麽。
宋子星點了點頭,一扯繩子,方若兮就得乖乖地跟著了。
三人先後入府,就見府中站著許多人,方若兮一眼就看見了那個剛剛闖到擂台上的媒婆。
那媒婆一見宋子星回府,立刻笑麵迎上,香帕隨著身體的扭擺揮來揮去,尚距方若兮好幾步遠時,方若兮就聞到了那媒婆身上濃濃的脂粉味,好險沒暈過去。
方若兮本在一旁冷眼旁觀,這時身上繩子突然被宋子星一掙,方若兮側目看去,隻見宋子星正斜睨著她,並使了一個眼色給她,方若兮一時沒意會過來,而後見宋子星看向媒婆,突然反應過來,忙舍身擋在媒婆麵前,滿臉堆笑道:“這位大嬸……”
方若兮的話尚未說完,那媒婆好不給麵子的一推方若兮,道:“哪裏來的野小子,快閃開!”
方若兮笑容微滯,回頭一瞥,恰看到宋子星眉目間若有若無玩味地笑意,這時,媒婆已來到宋子星麵前,施了一禮後道:“宋將軍,您今日在周家為周二小姐擺下的比武招親擂台上……”這一次,方若兮也沒等媒婆說完,忽然一哼,擠開了婆子,打斷了她將要說下去的話,不滿道:“大嬸,此言差矣,誰說宋將軍去打擂了?”
那媒婆一聽,立刻大聲道:“你明明還在擂台上說宋將軍愛慕周家小姐,當時許多人都看到聽到了,你想出爾反爾不成?”這句話若有所指,宋子星微微皺眉。
方若兮一聽這話,卻不以為意地笑道:“是啊!我就是亂說的,你偏願意信。”
媒婆剛要發作,就見方若兮忽然挨到了宋子星的身側,柔柔道:“宋大哥,我把實話全告訴他們好不好?”
宋子星望著巧笑倩兮的方若兮,眸中閃過一抹異彩,笑道:“好。”
方若兮目光流轉,先給了他一個媚眼,而後又昂首挺胸地大聲對媒婆及在場眾人道:“這位大嬸,實話告訴你,我是一名女子,宋大哥愛慕我、追求我很多年了,他正打算到我家提親,三日後便迎娶我,可我不想嫁給他,所以就女扮男裝逃跑,不巧被他撞到,所以我倆才當街打了起來,沒想到無意中打到了周家小姐的擂台上去了,實屬誤會……”方若兮後麵的話忽然止住了,隻因眾目睽睽之下,宋子星忽然抬起手來,手指順著她的側臉一路滑過,從鬢邊一直到下顎角,這種觸摸,似挑逗,卻更像是調戲。方若兮望著他眼中閃爍著的流光溢彩,愣住了,竟不敢亂動。
宋子星的這番舉動,看在他人眼裏極為曖昧。
而後,方若兮隻覺他的氣息漸漸接近,若有若無地吹拂在耳畔,聽他道:“我真怕你不嫁給我,就這麽跑了,所以,我打算就這麽一直綁著你,直到三日後,我娶了你過門。”
方若兮聞言已忍不住冒起了冷汗,可仍裝出一副羞澀及歡喜的模樣附在他耳畔回道:“宋大哥,如果你真打算娶我,就算綁我一輩子又何妨?”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聖誕快樂,^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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