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榮鋒忽然鬆開她的手腕,轉過身去,沈嬋兒覺得事情不太對勁,想要碰觸他,但是手指還沒有挨上他的肩膀,他已經抬步走出了門外。
沈嬋兒心裏有個疙瘩,失神的坐在床邊,心裏忽然又慌了起來,很快的站起來跑到梳妝台邊去找那個盒子,南榮鋒也有一隻一模一樣的。
她打開機關,那隻荷包還靜靜的躺在裏麵,而南榮鋒的那隻盒子裏藏著他與沈府六小姐的過往,她隱隱有一種感覺,他們三人之間還會有糾纏不清的關係。
想到這,沈嬋兒靜靜的將盒子合上,叫來幼柳,道。
“去把八少爺的乳娘叫來。”
幼柳走之後,沈嬋兒便靜靜的坐在梳妝鏡前,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想著兩個問題,若是南榮鋒與吉慶有前緣怎麽辦?還有第二種情況,若是吉慶與以前的沈府六小姐有仇恨又怎麽辦?
她還沒有捋順中間的瓜葛,便聽到門外傳來低沉的聲音。
“七少夫人。”
沈嬋兒收拾起情緒,轉過身看著門口,道:“進來吧。”
乳娘進門來拘謹的站在門口不遠處,雙手握在身前,低頭而立,沈嬋兒輕笑一聲,道。
“乳娘過來坐,我有些事情想向乳娘打聽呢。”
如今再次見到八少爺的乳娘,已是時隔八年,這個女人從一個水靈靈的少婦變成了表情麻木的婦人,沈嬋兒無聲的歎口氣,時間不等人。
乳娘稍稍抬頭看了沈嬋兒一眼,眼神中有一種羨慕的神情一閃而過,當初她見到這位七少夫人之時,七少夫人隻是一個稚氣未脫的小女娃,現如今出落的這般明豔照人,她也不得不承認時間的偉大。
看到沈嬋兒和氣的笑容,乳娘才敢走過來坐下,但也是半身而坐,十分的拘謹,沈嬋兒親手給她倒了一杯茶,笑著問道。
“乳娘跟在五姨太身邊多久了?”
乳娘趕緊雙手接過沈嬋兒的茶杯,低頭道:“二十幾年了吧,記不清了。”
沈嬋兒微微笑了笑:“嗯,夠了。”
乳娘畢竟在這危機四伏的南榮府生活了大半輩子,對於主子們的一言一行頗有靈敏度,沈嬋兒說出這句話,乳娘當即便抬起眼睛瞅著沈嬋兒,看沈嬋兒向她瞅過來,又趕緊低下頭去,小心翼翼的捧著茶杯抿茶。
沈嬋兒想了想道:“八少爺已經去山上學武,你院子裏想來也無什麽人,今兒晚上便搬到這裏來吧,我去跟大夫人說。”
乳娘沒想到沈嬋兒會說出這件事,這對於她來說不亞於天降驚喜,自從五姨太走後,她這個五姨太的陪嫁丫頭便失去了所有依靠,含辛茹苦的將八少爺養大,還有八少爺護著她,可如今八少爺已經上山習武,那個院子裏就再無她的立錐之地,本來想著來尋七少夫人求助,但是想來自己沒什麽用處,也張不開這個嘴,今兒聽到七少夫人主動說起這件事,乳娘當即紅了眼圈。
乳娘輕輕放下茶杯,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低聲啜泣起來,說不出感恩的話,更訴不出苦來。
沈嬋兒歎口氣,起身扶起她,輕聲道:“這些年讓乳娘受苦了。”
乳娘搖搖頭,含淚道:“七少夫人有什麽話盡管問,老奴在南榮府二十幾年,很多事情比一些主子都看的明白。”
沈嬋兒點點頭笑道:“我要的就是你這個懂話的。”
乳娘早就聽出沈嬋兒是有事情想問她,而且這些事情可能還是南榮府內的秘辛,既然現在她已經是七少夫人院子裏的人,當然萬事以主子為先。
整個一下午,沈嬋兒的房門緊閉,隻有幼柳進進出出,小幽都無法進去,現在小幽也學的很乖,自己不該知道的事情,一律不來參與,這讓沈嬋兒很欣慰,但是也沒有掉以輕心。
夜晚到來,從七少夫人房間走出來一個人,跟在幼柳身邊去了八少爺的院子,在所有人羨慕嫉妒恨的目光中搬走自己的行李,住進了七將軍的院子,現如今這個院子可是整個南榮府的金貴之地,下人們都想往這裏擠,但是能進來的寥寥無幾,七少夫人的性子很冷,沒有幾人能進入她的法眼。
南榮鋒醉醺醺的走到院子裏,阿滿趕緊扶住他,低聲道。
“主子爺,這邊走。”
南榮鋒勉強睜開醉眼,瞅了瞅阿滿手指的方向,忽然冷笑一聲道。
“今兒爺不睡那裏,去書房。”
阿滿無聲的歎口氣,這夫妻兩人向來如此,相互愛的死去活來,卻偏偏不想讓對方讓自己好過,何必呢?但是他明白,七爺與沈府六小姐之間,一定有一個鮮為人知的過去。
阿滿應了一聲,扶著南榮鋒朝書房走去,剛走到門口便發現裏麵亮著燈,阿滿眉頭一立,目視著門口的兩個守衛。
守衛們都是苦不堪言,似乎不敢出聲,隻是雙雙看向沈嬋兒房間的方向。
阿滿瞅了瞅那個房間,果然沒有亮燈,他正在張望,南榮鋒吆喝到。
“幹嘛不動彈,你等著爺扶你走進去呢?”
阿滿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現在夫人在書房裏,這兩人見麵又會發生什麽?他歎口氣,扶著南榮鋒道。
“主子莫急,開門吧。”
兩個守衛如釋重負的雙雙推開門,南榮鋒單手掛在阿滿的脖子上出現在門口,屋裏亮著燈,南榮鋒眯著眼睛朝裏麵看去,渾身一僵,渾身定在原地,阿滿放下他的胳膊,拱手道。
“將軍早些歇著。”
說完,便跟旁邊的兩個守衛使了個眼色,兩個守衛跟著阿滿快步走出了書房的院子,院子裏就隻剩下兩個四目相對的人。
夜晚的風吹動南榮鋒的衣襟,吹來一陣陣酒氣,他立在月光下,清冷的月光將他的身影拉的很長,斜斜的鋪在右後方,他的表情十分呆滯,這還是沈嬋兒第一次在南榮鋒臉上看到這種表情。
但是一眨眼,他便是收斂起所有的情緒,晃晃悠悠的走進房門,走到桌子邊,低頭瞅著眼前的沈嬋兒。
她滿臉的淚痕,目光淒婉,怨天怨地怨君,世事難料,讓人沒辦法接受又不得不感歎天意弄人。
南榮鋒的目光從她的臉上挪到桌子上的畫紙上,攤了一桌子,邊上還放著那個盒子,以前放在這裏麵的休書他早就拿了出來,現在展現在沈嬋兒麵前的,就隻有那個淒婉的愛情故事,和那塊泛了黃的冰糖。
他慢慢抬起手,一張一張,小心翼翼的收起那些畫紙,似是眼前的這些東西是一輩子的珍寶,沈嬋兒的淚水砸了下來,劈啪,劈啪,砸在紫金花桌布上,傳來微不可聞的聲音。
南榮鋒的手頓在空中,淡然道:“你既是故事裏的主角,有何好哭的。”
沈嬋兒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想哭,似乎這個身體裏有淚水讓她流出來,似乎是沈府六小姐想讓她代表她哭出來,似乎是她現在已經與當初的沈府六小姐融為一體,因為她們擁有同一副身體,愛著同一個男人。
她道:“但結局卻是你設定的,為何,為何不告訴我?”
南榮鋒失笑一聲,似乎沒什麽好解釋的,收拾起那些畫稿,打算出門去,沈嬋兒猛的站起來,生生忍下衝過去抱住他的衝動,因為兩個人都覺得自己不是矯情的人。
沈嬋兒死死的捏著手指,攥緊桌布,甚至將桌布攥出了褶皺,她瞅著他的背影道。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南榮鋒頓住全身,卻沒有轉過來,直直的看著門外的夜風過處微微顫動的樹梢,眼睛漸漸眯起來,似乎還有些醉意,但是他本身有那麽一種能力,可以將醉意漸漸消散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