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醒醒,喂。”
忽然感覺有人輕輕拍她的臉,她眼前雜亂的景物一瞬間被抽空,猛然吸了口氣,才清醒過來,原來她不知何時已經睡在了南榮鋒的懷裏,眼角一片冰涼,她身後摸了摸。
“又做噩夢了?”
南榮鋒將她扶起來,她壓的左腿很麻,來不及想剛才夢裏看到了什麽,突然猛抽一口涼氣,吃痛的叫起來。
“疼,慢點。”
南榮鋒歎口氣,無奈地蹲在車裏,抬起她的左腿,放在自己的腿上,輕輕的按摩,沈嬋兒緊緊的咬著下唇,眼淚都要疼出來。
南榮鋒似乎是用了內力,腿上的不適很快便消失了,沈嬋兒鬆口氣,慢慢的靠在靠背上,全身癱軟起來。
傳來南榮鋒的聲音:“馬上就到了,山裏涼,穿件衣服。”
沈嬋兒穿上外衣,南榮鋒下了馬車轉身伸手,將她扶了下來,沈嬋兒看著他,總覺得他今天有些不同,但是哪裏不同一時尋不見。
一泓走過來道:“永定山已經全山封鎖,屬下等就在五十米外,請兩位主子腳下當心。”
南榮鋒嗯了一聲,轉身瞅著沈嬋兒,難得的眯起眼睛,笑道。
“走吧,夫人,七將軍帶您遊山玩水。”
沈嬋兒被她逗笑,任由他拉著自己的手,朝山上走去,永定閃是南關的地標性山峰,百姓們特意湊錢在山裏修了一條通向山頂的石板路,沈嬋兒走在上麵,不算是太吃力。
夜雨似乎剛剛光顧永定山,石板路上的淺水窪裏還能看到兩人的倒影,軟緞鞋子踏在上麵,傳來輕微的啪啪聲,四周水汽盈盈,深吸一口飽含露水的空氣,讓人心曠神怡。
南榮鋒牽著沈嬋兒,很安靜,不說話,沈嬋兒看了他一眼,心中明白一定是有事了,他不說,她也不舍得打破這種安詳,伸出右手去撥弄低垂在頭上的樹枝,嘩啦一聲落在一串露水,將南榮鋒澆了個徹底。
“你怎麽這麽壞?”
南榮鋒好氣又好笑的瞪著她,像是數落淘氣的孩子,沈嬋兒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驅散剛才所有的陰霾。
“哈哈,讓你吸收一下天地之精華。”
沈嬋兒說完就跑了出去,引落一串串露水,大半數砸在南榮鋒名貴的袍子上,氣的他臉色一陣青一陣紅。
兩人在山間嬉鬧起來。
山下的侍衛們都閃的遠遠的,擔心山裏風雲多變,沒人手上還拿著黑色油紙傘,隻等著一下雨就衝上去護住七將軍與將軍夫人。
聽到從山間傳來的笑聲,侍衛們集體望天,前段日子兩人不知為何鬧的很僵,現在終於緩和了氣氛,誰都不想去打擾了兩人。
兩人終於鬧夠了,沈嬋兒剛才壓麻了腿,現在又返了勁兒,腿上不舒服起來,南榮鋒蹲在她麵前,幹脆的道。
“上來。”
沈嬋兒臉上一紅,眼睛瞟了瞟四周,低聲道。
“別鬧,有人看著呢。”
南榮鋒不樂意了,站起身吆喝起來:“誰看呢誰看呢?哪個小兔崽子這麽不長眼?”
沈嬋兒氣的不輕,本來或許沒人注意,他這一吆喝,誰都知道他們兩個在幹什麽了,她沒好氣的捅了他一下,南榮鋒哈哈大笑起來。
沈嬋兒緊張地瞅了瞅四周的侍衛,好麽,剛剛還有幾個往這邊鬼頭鬼腦的瞅,南榮鋒這樣一吆喝,都在很賣力的望天。
她無奈地瞪了南榮鋒一眼,低身趴在他的背上,南榮鋒猛勁一提,沈嬋兒就如同被拋了起來,又落回了他的背上,她嚇的連連驚叫,南榮鋒卻像是玩的很高興一樣,爽朗的笑聲傳出老遠,氣的沈嬋兒連連錘他。
山邊的鳥兒見了他們都害羞的躲起來,隻傳來喜悅的叫聲,唧唧啾啾,婉轉如山歌兒。
沈嬋兒幸福的趴在南榮鋒的背上,隨著他上山的步伐,看著他腳下走過的路,他踩過的一草一木,不遠處一坑窪水倒影出兩人的身影,華衣美服,天造地設。
南榮鋒背著她靜靜的朝山上走去,他有內力護體,絲毫不顯吃力,沈嬋兒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攏起來,淡淡的問。
“沈府的事情,可以跟我說了麽?”
南榮鋒的身子僵了僵,但也隻有一瞬間,便繼續朝山上走去,邊走邊淡然道。
“我說的話你信?”
沈嬋兒無聲的深吸口氣,看不清南榮鋒的表情,她感傷的道。
“所以我要你現在告訴我,此情此景中,你說的什麽話我都信。”
南榮鋒忽然停了下來,沈嬋兒直起頭,順著他的耳後看向他的側臉,微風吹動他的發絲,撩動修長剛硬的睫毛,他的目光竟然直直的落在了地上。
沈嬋兒以為他不會再說話的時候,南榮鋒忽然提了提她的位置,繼續朝山上慢慢走去,娓娓道來。
“是二爺私自調動了鎮南關的兵符,逼進京城。”
沈嬋兒緊縮的心突然鬆了下來,但是這一鬆,讓她淚流滿麵,不是他,隻要不是他就好,原來她已經沒有了那麽多好奇心,隻要不是他,她就知足了,無須理會他為何將責任攬在自己身上。
感覺到沈嬋兒趴在自己背上瑟瑟發抖,南榮鋒稍微轉頭道。
“不想再問了麽?”
沈嬋兒搖搖頭,不想出聲,這就足夠了。
但是或許是南榮鋒今天想攤牌,不管她想不想多問,他繼續道。
“我知道你想問我為何將責任攬在自己身上,還要利用你的恨來掩人耳目,今兒我就告訴你原因。”
說到這南榮鋒跳過了一個水坑,沈嬋兒被震了一下,精神了許多,趴在他的肩膀上認真的聽他說。
南榮鋒繼續道:“因為朝廷以為我的立場是歸順朝廷,隻要鎮南軍從沈府的管轄下獨立出來,鎮南軍定是歸於我麾下,我想要這支軍隊。”
沈嬋兒的心漸漸冰涼起來,就如這山裏的泉水,冰涼的刺骨,不管是有多麽強烈的熱度,都抵不過這恒久的徹骨寒涼,漸漸的麻木,抽筋。
沈嬋兒冷笑道:“所以,你見死不救?”
南榮鋒繼續朝山上走,像是沒有顧及到沈嬋兒的感受一般,繼續道。
“二爺隻是我的犧牲品而已,我將他扣在西北大營,等的就是他狗急跳牆的這一天。”
沈嬋兒渾身如篩糠一般發抖,她顫抖著瞅著南榮鋒,要去愛這樣一個人,她還能活多久?
她的聲音已經找不到調子:“你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
南榮鋒平靜的道:“因為你想知道,而且我需要你無條件相信我。”
沈嬋兒忽然很想冷笑,她活了兩輩子,從來沒有無條件相信過一個人,他到底是有多自信自己對他的愛?能要求她無條件相信他?
她笑道:“你將二爺推進了火坑,讓他成了叛國賊,現在有家不能回,你又等著他將所有的兵力全部拖入戰場,死傷差不多之時,才調配了鎮西軍,力挽狂瀾。”
南榮鋒向遠方看了看山頂的距離,深吸口氣道。
“你很聰明,所以我不得不告訴你。”
“為什麽這麽狠,為什麽。”
沈嬋兒眼前一片模糊,她無法接受她愛的人這樣心狠手辣,連自己的親兄弟都要加害,而她的心又隻能跟著他走,她無從選擇。
南榮鋒停了下來,像是走累了,也像是心累了。
稍顯無力的道:“以後你就知道了。”
沈嬋兒最受不了他這個態度,為她揭開了一層秘密,又埋下了一層秘密,要讓她猜到什麽時候?為什麽不能和盤托出?難道他不相信她?還是不相信她的能力?他總是想保護她,讓她知道的越少越好,但是這往往給了她一個冒險的理由,因為她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