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嬋兒退後一步,搞不清楚這個人怎麽能在南榮府這樣隨意的逛園子,但她似乎對這些事情並不太感興趣。

“七少爺並不在這裏,也不用你來解毒。”

沈嬋兒冷淡的聲音像是傷透了男子的心,隻見男子哀怨地看了她一眼,閃身躍進了房間,沈嬋兒條件反射地又向後退了一步,男子便站住不動了,忍不住笑出聲。

“前幾天衝進來殺人的勁頭兒怎麽不見了?今兒倒是裝起小女人來了。”

沈嬋兒並不認識他,而他對她說話竟然這樣輕挑,沈嬋兒不禁皺起眉頭,瞅了眼窗戶道。

“這裏是南榮府後宅,私闖別人家後宅竟然臉不紅心不跳,公子也是至今第一人。如果公子沒有旁的事,就請從哪裏來回哪裏去。”

男子明顯一愣,忽然就大笑起來,像是聽到了很好笑的笑話。沈嬋兒擔心他把八少爺吵醒,趕緊轉回身輕輕拍了拍已經咧嘴的八少爺,小嬰兒又乖乖地睡了過去。

“公子,請自重。”

沈嬋兒沒多少耐心跟他在這裏耗時間,正在琢磨要不要喊人的時候,隻見那個公子已經收住了笑容,指著她憋笑道。

“有趣有趣,小貓兒終於伸出利爪要撓人了?南榮鋒那小子哪裏修來的福氣,能得到你這樣一個玩物。”

沈嬋兒還是頭一次聽別人評價她為玩物,她秀眉一立,咬緊嘴唇,發怒的樣子。

沒想到那個公子圍著她轉了一圈嘖嘖兩聲道:“南榮鋒有沒有告訴過你,你生氣的時候最漂亮?”

沈嬋兒氣的不輕,哪來的登徒浪子,半夜三更闖進女人的房間說一些不正經的話!她轉身揚起手就要打,卻被男子一手抓住,雖然落在她手腕的力度輕若柳絮,她卻沒辦法動一動,被他定在空中,半分挪不出來。

“你……”她氣的沉下臉。

男子卻瞅著她笑,眼睛眯縫成月牙形,雖然不是很正經,但並沒有危險的味道。

“瞧瞧你這脾氣,都是南榮鋒寵出來的。我來隻是想告訴你,南榮鋒現在受傷了,正在沈府養傷,如果你能跑出去,就去看看他,估計是熬不了多久。”

男子說完便鬆開她的手,沈嬋兒的手卻停在半空中久久沒能收回來。他受傷了?怎麽會受傷的?又怎麽跑去沈府養傷?

她一轉念想了很多,收回胳膊瞅著男子道:“你覺得我會信你的話?他從來沒在意過我,又怎麽會讓你來給我報信?是想見一見八少爺吧?你叫乳娘過來抱過去瞧一眼就是了。”

男子挑挑眉瞅了她一眼,淡淡的問:“你竟然這樣想?”

沈嬋兒輕笑一聲道:“請公子告訴我,我為什麽不能這樣想?”

想到這些天南榮鋒對待她的態度,她隻能這樣想。

男子苦笑一聲,轉身走向窗戶,一邊走一邊道:“他這是何苦呢?”

說完,歎口氣的功夫,就從窗邊消失了。

沈嬋兒的目光一直落在男子消失的地方,發呆,不知道在想些什麽,腦子裏都是漿糊,有南榮鋒的惡言惡語,又有婆母臨死前的眼神,糾纏在一起,攪的她心緒不寧。

她逼著自己去睡覺,雖然勉強睡著,但這一覺睡的極是不安穩,都是血淋淋的夢,夢裏南榮鋒渾身帶著血,向她伸出手,眯縫著眼睛,跟他平時的樣子差不多,口口聲聲的道。

“不要離開……不要離開……”

她嚇的猛然驚醒,彈坐起來,定神之後才發現已是滿身濕透,她看了看外頭的天色,天邊剛剛泛起魚肚白,應該是黎明的樣子。

她轉回身瞧了一眼八少爺,小嬰兒嗦著手指頭,睡的正酣。

這一多想就徹底的醒了,小心翼翼地下床披上衣服,喝了口水,忽然看到敞開的窗戶,她昨晚竟然沒關窗。

一夜了,又過了一夜,難道這些天南榮鋒沒能出現真的是因為受了重傷?他又怎麽會受傷的?沒人來告訴她,也沒人在意她這個七少夫人,難道沈府也沒詢問為什麽她沒跟著回去麽?

越想越覺得不太對勁,她轉回身看了看八少爺,四少夫人將八少爺扔給她,目的就是鎖住她,有八少爺在身邊,她一動不能動,如果她將八少爺扔在這自己逃出去,她又很不放心。

這樣想著,她將屋裏的一盆植物從花盆裏拔了出來,找出宣紙,疊了幾朵白蘭,插在剛剛拔出來的綠色植物上,擺放在窗台,等著那個白蘭男子躍進來。

果然不出一盞茶的功夫,昨晚的男子又出現了,不過這次似乎急匆匆而來,連夜行衣都沒來得及穿,雲錦緞子的白色袍子罩在身上,映襯出他王子一般的貴氣。

男子好笑地看著她,歎口氣道:“其實你沒必要糟蹋了那一盆素冠荷鼎,隻要你往窗邊一站,宛如一株嬌蘭,我自然會來。”

沈嬋兒啞然站在原地,原來她剛才拔出來的是頂級名蘭素冠荷鼎?怪也隻能怪她不是個懂蘭之人,現在隻剩下惋惜。

男子蹲在地上,將她糟蹋的那盆蘭花雙手托起來,像是雙手捧起她心愛的女人一般小心翼翼,珍之若寶。

沈嬋兒也覺得很不好意思,靜默了片刻才輕輕的道。

“我需要迷藥。”

男子捧起蘭花仔細瞧了瞧,鬆口氣道:“幸好沒有傷到主要根子,好好養護一段時間還能救活。”

沈嬋兒不好意思再說話,隻等他安頓好了蘭花,才看著他等答案。

男子瞧了她一眼,又恢複起初的痞子樣,擠了擠眼睛,指著床上的八少爺道。

“給他吃?”

沈嬋兒沒想到這個男人這麽上道兒,咬著下唇點點頭,然後趕緊又道。

“有沒有迷藥是給小孩子吃的?”

男子好笑地瞅著她,一直將她瞅的發了窘,低下頭去,誰都知道迷藥這東西不分大人小孩。

男子失笑一聲道:“隻要用量小,就不會傷害到他。”

說完,他從腰間掏出一個錦囊,打開一個藥瓶倒出一顆藥丸,捏碎,拈起一小粒碎渣子,用蜂蜜水沾在自己的小手指上,在八少爺粉嘟嘟的小嘴邊點了點,嬰兒感覺到圓圓的東西,條件反射地以為有吃的過來,撅著小嘴就湊了過來,那一粒迷藥順著男子的小手指喂進了八少爺的嘴裏。

沈嬋兒從衣櫃裏掏出幾件質地結實的衣服,將八少爺綁在自己懷裏,她現在人長的小,一個嬰兒綁在她身上也顯得十分累贅。

男子輕笑一聲,單手抱起她,另一隻手抱起八少爺,起身一躍,便出了窗戶。

沈嬋兒嚇的渾身冷汗,緊緊地揪住男子的衣襟,晨風很涼,冷不防吹來,她打了個寒噤,男子帶著她落地,沈嬋兒才恍惚睜開眼睛。

男子指著前路道:“從這裏一直走,遇到門就左拐,就能走出側門,出了門你就自由了,但是謹記,不要被人發現。”

沈嬋兒來不及說話,男子轉身隱入後院的樹叢中間,幾個起跳便消失不見。

沈嬋兒瞅著他的背影消失,心裏一直畫魂兒,他到底是誰,為什麽每次來都會有不一樣的感覺?他的年齡不比南榮鋒大多少,十七八的樣子,怎麽就有這樣高的功夫?

沈嬋兒一路心驚膽戰地出了側門,出門便將手上的一隻玉鐲子擼給了一個車夫,她麻利地上車之後才喘著氣道。

“去沈將軍府。”

車夫拿了價值連城的鐲子,自然賣命趕車,從城東南榮府一直到城西沈府,並沒有很長時間。

沈嬋兒撩開車窗瞅著外麵的街道,晨光剛剛灑下來,各個店麵剛剛開張,偶爾有一兩聲吆喝賣早點的貨郎,像是買燒餅的武大郎。

沈嬋兒下了車兩三步走上台階,拍門。沒拍兩下就有人來開門,立馬將她迎了進去,沈嬋兒納悶之餘,仍是快步朝裏麵走。

“剛才有位公子來報信,六小姐今兒便要回來。”

怪不得剛才門開的那樣快,見到她回來一點都不驚訝,原來是那個人來報信。

“七少爺在哪裏。”她直奔主題。

在晨曦中的沈府顯得異常安寧,偶爾路過幾個灑掃的下人都是靜靜的說話,輕輕的挪動,伴著晨露一般的清新,給沈嬋兒一種上輩子逛文苑的感覺。

“六小姐且隨我來。”

來了個管家模樣的人,似乎直奔她而來,接了她便往裏麵領。沈嬋兒心中一驚,難道南榮鋒真的不行了?她不敢多想,三步並作兩步,雙手抱著八少爺,一路跟著管家走到後院。

七拐八拐到她出嫁前的院子,門口有重兵把守,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在這別人睡的最香的時段還能挺立如鋼槍,可以看得出來這是一批不簡單的精銳。

沈府為什麽要派兵守著南榮鋒?

帶著驚訝,沈嬋兒走到門口,門口的守衛似乎認得她,躬身道。

“六小姐請。”

雖然整個沈府固若金湯,但她一路如過無人之境一般,直達她的房間。

她推開門的雙手都有些顫抖,當她立在門裏的時候,屋裏的人都愣在原地。

裏麵或坐或立幾個人,有在她婚禮當場認識過的,也有些不認識的,她呆立在原地,不知道第一句該說什麽,就找出自己最可能說出的話,開口道。

“七少爺呢?”

屋裏的人隻見一個狼狽不堪,氣喘籲籲的小娃娃,懷裏抱著一個比她小不了多少的繈褓闖了進來,雙目灼灼如迸光,這一亮相著實殺的在場所有大人措手不及。

“六兒!你怎麽來了?”

沈嬋兒知道站在她眼前跟她說話的這個是三姨太,是六小姐的娘,也是她的“娘”,她便上前一步,瞅著娘的眼睛又問了一遍。

“七少爺呢?”

三姨太臉色一暗,不忍心提起一般,用手指了指後麵的床帳。沈嬋兒才發現帳子裏麵人來人往好多人,滿屋子的血腥味猛然撲鼻而來,嗆的她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