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嬋兒終於走的累了,想在假山下坐一坐,李媽道這裏涼,想讓沈嬋兒去涼亭裏休息,卻被她拒絕了,那裏總會或多或少的有後院的女人們去閑聊,她坐在那裏會覺得很尷尬。

三人坐在假山下的陰影裏,李媽和幼柳隻能將給她拿出來的衣裳折疊一下,讓她當墊子坐著。

沈嬋兒又來了剛剛那種感覺,是不是忘記了什麽?她靜靜的想著昨晚的事情,卻怎麽都想不起來,就像是一個空白,她是真的一覺睡到天亮?

假山後慢慢走來幾個剛剛換崗下來的侍衛,沈嬋兒不說話,身邊的李媽和幼柳也靜靜的站著,似乎也在想事情。

“誒,是不是死了?怎麽不說的仔細點兒。”

“說什麽,主子爺正兒八經的說過,封鎖消息,管他死不死呢,又跟咱們沒關係。”

“嘖嘖,可惜了那一身武藝和醫術,誰讓他想著來勾引咱們少夫人呢。”

沈嬋兒隻覺得耳朵突然鳴的一聲,像是耳鳴了,她情不自禁用手揉了揉耳朵,心口緊的難受,呼吸困難,她死死的盯著前方,眼神裏空空如也,腦子裏唰唰唰閃過一幕又一幕。

箭,漫天飛舞的箭,還有光,淩厲閃過的劍光,好像還有血,鮮紅色的,是不是血?是不是血?

“小姐,小姐。”

她被人猛然叫回神,呆呆的轉頭看著李媽,李媽的眼神裏滿是擔憂,連說話的聲音都十分的輕,像是擔心驚嚇到她。

李媽道:“小姐,要起風了,咱們回吧。”

沈嬋兒哦了一聲,手心卻攥的死死的,緩緩站起身,忽然眼前一黑,胸口憋的厲害,她衝口吐出一口甜腥,才覺得舒緩很多。

“小姐!小姐您怎麽樣?”

“小姐!幼柳!快去叫府醫!快!”

吐出一口血,她的腦子開始天旋地轉,想起來了,什麽都想起來了,真的有箭,漫天飛舞的箭,光,擋在她身前的劍光,還有一個人嗜血如命的眼神。

沈嬋兒緊緊咬著牙,一手拉住要奔出去的幼柳,俯著上身,直不起腰來。

“是不是,他是不是給我吃了什麽,不要騙我,我已經想起了一切。”

沈嬋兒直直的盯著地麵,眼光中滿是恨意,滿滿的恨意。

幼柳終於忍不住哭出聲音來,跪倒在地上,忍了一早上,終於可以發泄出來,李媽也是紅了眼圈,扶著沈嬋兒抽噎著道。

“小姐,姑爺以為你能忘了昨晚的事情,鄭公子,鄭公子死了。”

沈嬋兒心裏猛然一縮,險些又是一口血吐出來,她現在已經輕的如一片羽毛一般,一陣風似能刮走。

她緊緊攥著李媽的手腕,越扣越緊,李媽疼的咧嘴,但也沒有動。

沈嬋兒忽然輕笑一聲道:“如果你們還是我的李媽和幼柳,去拿紅花來。”

李媽當即猛然跪在地上,輕聲喊道:“小姐不可衝動啊,小少爺是無辜的啊小姐……”

幼柳也爬起來緊緊抓著沈嬋兒的裙擺,哭道:“小姐,若是沒了小少爺,您還活得下去嗎?小姐啊……您三思啊……”

沈嬋兒抬起頭看著天空,陽光有些刺眼,榆樹上一串串榆樹錢映在陽光下似能發出光來,細細碎碎,影子斑斑駁駁地落在她的身上,一陣風吹來,樹葉晃了一晃,她臉上的明暗影子也動了一動,唯一不動的隻有她的眼神,毫無表情的看著頭上的榆樹錢,連最普通的植物都可以有自己的孩子,她卻不能,就這樣吧,也隻能這樣了。

到了傍晚,沈嬋兒拖著疲憊的腳步一步一挪的走回來,入眼便看到門口站著侍衛,如鋼槍一般立在一左一右,沈嬋兒知道是南榮鋒回來了,她由李媽和幼柳兩人扶著,走進院子,上了台階。

“七少夫人。”

四周的侍衛跟她行禮,她隻是淡淡的嗯了一聲,便往屋子裏走。門口忽然衝出來一個人,兩三步走到她身前,一把扯住她的手腕,惡狠狠的問道。

“你這一天去了哪裏?咱們府上會是誰去藥鋪買紅花!”

他的勢力原來已經這樣廣,京城的藥鋪都在他的視線之內,沈嬋兒心中冷笑,是她失算了。

她瞅了眼被他死死捏在手心裏的手腕,已經泛起青紫色,她卻感覺不到疼。

她回視他發狂一般的眼睛,冷笑一聲道:“你不配有這個孩子。”

隻聽“啪”的一聲巨響,沈嬋兒當即如從樹下飄落下來的樹葉一般,緩緩落在地上,她虛弱的如一縷輕紗,輕輕一捧,就能給她一個支撐。

李媽和幼柳哭著跑到她身邊扶起她,一句話說不出來,姑爺和小姐鬧成這個樣子,以後怎麽辦,到底該怎麽辦……

南榮鋒的聲音已經怒到了極點,甚至發出顫音來。

“沈嬋兒,你是第一個能傷害到我的女人,也是最後一個。”

說完,他竟然仰頭笑了出來,眼睛裏通紅,不知是發怒還是傷心,濃濃的絕望籠罩在他全身,踉踉蹌蹌向後退了兩步,冷笑道。

“我南榮鋒天降煞星,生來,父親不理我,母親離開我,最愛的人也要離開我,現在……連孩子也要離開我,哈哈,哈哈!”

南榮鋒再也不想看沈嬋兒一眼,轉身一步一挪地向外走去,忽然,身後傳來沈嬋兒靜靜的聲音。

“你我無緣,這段婚姻,到此結束吧。”

南榮鋒並沒有回頭,沈嬋兒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這樣有氣無力,毫無防備。

隻聽他淡淡的道:“是你毀了我,你也別想好過,你就要一直留在這裏,至死方休。”

沈嬋兒伏在地上,將臉輕輕的貼在地麵上從地磚夾縫中擠出來的小草,冰冰涼,就算她將自己的淚水澆上去,也是涼的,她情不自禁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原來自己的淚水竟然這樣涼。

至死方休,好熟悉的詞,他竟然將當初六小姐對他說的話,送了回來,原來當初他的心情是這樣的,這樣疼,一段掙紮的戀情,以這樣的結局而結束,應該算是圓滿的吧。

她想折磨他,他也不會放過她,直到現在沈嬋兒還是搞不明白,她與南榮鋒之間的感情到底算什麽。

忽然聽到一聲悶哼,緊接著便傳來叮叮當當的聲音,沈嬋兒從地上抬起頭來,透過朦朧的淚眼看過去,有些恍惚,這是在打架嗎?南榮鋒今兒穿著一身雲錦緞子的白色袍子,那麽跟他纏打在一起的那個黑衣人又是誰?兩人劍花翻飛,飛簷走壁,四周的侍衛竟然連手都插不上。

“天呐……姑爺……會武功……”

李媽震驚的跪在沈嬋兒的身邊,剛才伸出來扶住沈嬋兒的手定在原地,幼柳的哭聲也戛然而止,眼睛瞪的溜圓,看著眼前不知何時就打起來的兩個人。

“那個人……那個人是誰……”

幼柳也是喃喃出聲,兩個人都被嚇傻了,從來沒見過南榮鋒練武,可是眼前的他卻是那樣出神入化,兩人的動作完全看不清,隻能看到閃的晃眼的劍光。

李媽當先反應過來,趕緊將地上的沈嬋兒拉了起來,慌張的拍了拍幼柳,緊張的低聲道。

“離遠點兒!快點!”

幼柳猛的嚇一跳,然後晃過神來趕緊起身跟李媽兩人一起扶起沈嬋兒,三人退到角落裏,沈嬋兒卻停在了原地,回身皺著眉頭瞅著那個黑衣人,那個身形,那個身高,那個眼神,怎麽有一絲熟悉的感覺。

“小姐,小姐別看了!危險!”

李媽的話一直在耳邊響,她卻癡癡的看著,眉頭一鬆一緊。

南榮鋒現在心情正當絕望,正巧來了個刺客,陪他練兩手,他情不自禁就亮出自己的武功,施展全身力量,將全部怒氣發泄在這人身上,這種時候來找他麻煩的人,簡直是自己送到了閻王殿門口來。

但這人身上帶著一股衝天的恨意,而南榮鋒心裏又存著一分傷心和絕望,沒過兩招,南榮鋒發泄了自己的怒氣,便敗下陣來,眼看著就連連退後,而身邊的侍衛一個又一個的往上衝,都被這黑衣人回身一劍刺死。

黑衣人的殺人路數很詭異,果斷狠辣,讓人措手不及。